轉了錢,買了房,李曼青代公公唐德旺簽了字,這份“和解”就算完成了。自此,唐豐年這個人就再不存在了。


    雖然心有戚戚,但現在有了孩子,曼青難過一會兒就丟開去,見姓季的也沒意見,就請小劉載她去買了幾斤大骨頭。恰巧看見枇杷黃橙橙的,想到那水汪汪甜絲絲的口感,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又買了三斤。


    出門前婆婆塞了二十塊錢給她,本來還想再多買點的,畢竟進城一趟不容易。但想到車隻能到鄉上,她得走兩個小時的山路呢,太重的東西拿不了,也隻得作罷。


    季劉二人把她送到鄉政.府門前就折回去了。


    李曼青拎著幾大個紅色塑料袋,總共十一二斤的東西,幾乎是三步一歇的往家走。路上遇見幾個趕了黃牛,背著冒尖背簍的村裏人,都問她從哪兒回來,不住打探礦上賠了多少錢。


    她都一律隻說賠償還沒下來,得等過段時間才知道。


    “喲!豐年媳婦可別藏著掖著了,看你買這麽多好東西,肯定賠了不少錢吧!”


    另一個說:“可不是,說出來聽聽又怎麽樣,我們又不會上.你家借。”


    可憐李曼青上輩子隻窩在家裏,沒怎麽同村裏人走動過,還真是不知道怎麽稱呼她們,隻是直覺的不喜歡她們說的話。好像唐豐年死了是件值得慶賀的好事一般,真是刺戳在誰身上誰才疼!換她們老公或者兒子,怕就笑不出來了。


    怪不得那天婆婆會說什麽“村裏人狗眼看人低”的。


    心裏想著,也就不願意再同她們一路,故意放緩腳步,慢悠悠的走。現在的大平地要出村,隻有唯一一條羊腸小路,一米來寬,遇著趕牲口的得遠遠的選個寬敞地兒讓開才行。上輩子直到去到了省城,她才知道這個地方的落後與閉塞。


    “表妹!”


    “表妹!等等我!”


    曼青回頭,見後方隔了半個山頭的地方,以現在的視力能明顯看清,有個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在喊她。


    又是化成灰都認識的羅有秀!


    曼青恨從心頭起,懶得搭理他,提緊了東西,加快腳步,她寧願聽那些長舌婦嘮叨,也不願與他同路。


    “表妹……”他走進了山凹處,聲音就隱隱約約的,愈發顯得陰魂不散了。


    曼青很想罵人:表妹表你媽的妹!


    但她時刻告訴自己:李曼青你是老年人了,老年人不能動氣不能急躁,血壓會飆的。


    對,做人就得有老年人的自覺。


    待她好容易追上趕牛的,少不了又要被問“你表哥叫你呢,怎麽不等等他?”


    羅有秀是曼青婆婆的親侄兒,與唐豐年是親親的表兄弟,流著四分之一相同的血,可饒是這樣的血親,他上輩子還是把她給誘.拐了。


    這輩子,誘.拐私奔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別的便宜他也休想再占!她一定要讓婆婆小心他,別讓他以表兄弟的名義再上門來蹭吃蹭喝了。


    “誒,豐年媳婦走那麽快幹嘛,是怕你表哥借錢嗎?你們家得了那麽多的賠償金,親戚間借點使使也沒事啊,咋比你婆婆還小氣?”


    李曼青告訴自己:我是老年人,我要平心靜氣多活幾年,我不理她。


    果然,還真別說,心理暗示就是有用了,她可以把他們的話當耳旁風了。


    “咦……婆婆媳婦一家子這麽小氣,怪不得兒子短命呢!活該斷子絕孫!”


    曼青腳下一頓,說她可以,說婆婆就過分了,而且,詛咒唐家斷子絕孫是幾個意思?她肚子裏可還揣著個呢,啥叫斷子絕孫?還連她未出世的孩子也罵上了?


    老唐家怎麽就招她惹她了?


    “嬸子這是什麽話?別說我們家還一分錢沒拿著呢,就是拿到錢了,借不借也是我們家的事兒,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她雖以“老年人”自居,卻不代表老年人都是慫包啊!


    上輩子的老年人,可不是好惹的哦。


    “喲,豐年媳婦說話還怪難聽的,啥指手畫腳,你們家敢做,還不興咱們說了啊?說兩句就指手畫腳,你是沒見過真正的指手畫腳,等我家大華大全幾兄弟聽見了,還不得教教你!”也難為這婆娘了,背了七八十斤重的背簍,還能雙手叉腰同她吵。


    李曼青使勁想了想,也沒想起來她是哪家的,隻是聽口氣他們家有好幾個兒子,有兒子了不起啊?想找茬就找茬。


    曼青不想吵架,一點都不想,她隻想好好珍惜上天恩賜的青春時光。但她這麽不依不饒的勁頭,曼青就是個麵人也忍不了了。


    剛想開口呢,就聽一聲“表妹”……媽蛋!真是陰魂不散啊!


    “表妹,怎麽都不等等我?讓我追得好苦。”曼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追”字聽著格外分明。


    “三嬸和表妹說什麽呢,老遠就聽著怪熱鬧的。”羅有秀自以為風流的捋捋頂上的“兩片瓦”。


    這是二十年前最流行的發型了,沒有之一,像什麽香港的四大天王,台灣的小虎隊,都是留這發型,曼青在學校裏時也略有了解。


    但此時的李曼青已經換了芯子了,見他故意作態,隻覺著醜陋得很,直接把臉轉開去。


    “能說什麽,自然是說他們家發財的事咯,跟你姑媽一個德行……”話未說完,就聽見前頭一起背草的婆娘驚叫:“呀!你家牛踩人家包穀地去了!”


    惹事的婆娘被嚇一跳,趕緊一把將背簍甩地上,罵一聲“挨千刀的畜生”就跳下路邊包穀地裏,再來不及逞口舌了。


    現在家家戶戶都是靠田地裏這點出息過活呢,人家正長得好的包穀苗子,綠油油的喜人極了,被牲口齊腰啃了,還怎麽結包穀棒子?這可是斷人口糧的大事,農村為這打上門的數不勝數。


    曼青心內憋笑,可惜她不知道這塊地是誰家的,不然回去給她“宣傳”一下,省得她閑極無聊招惹唐家。


    “表妹笑什麽呢?手裏提的啥?我幫你吧。”說著就要去接。


    李曼青忙往後退了兩步,被他碰到,她還嫌惡心呢。


    羅有秀見她拒絕,隻當是年輕麵嫩呢,也不計較,與她並排走了,一麵貪婪的看著她白嫩的臉頰,一麵問:“怎麽今天還上街了,是去的鄉裏還是縣城?”


    見李曼青不搭話,他又自言自語:“買枇杷肯定是去縣裏了。今年咱們太平鄉的枇杷還沒上市呢,表妹喜歡吃的話,過兩天等我家的熟了,隻管上我家摘去……”


    李曼青加快腳步。


    “誒,表妹,豐年沒了,你以後有沒有什麽打算?聽我朋友說現在去省城打工可賺錢了,在花卉公司上班,一個月能有五十多塊呢!你要想去,我……”


    曼青忍無可忍,“表妹”表他媽的妹,簡直魔音穿耳啊!


    “能不能別再叫我表妹?你煩不煩啊!”


    見她終於肯說話了,羅有秀如聞天籟,又緊緊盯著她側臉瞧,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


    “不叫你表妹,那叫你曼青怎麽樣?”男人滿眼期待。


    李曼青心下作嘔,上輩子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對他的套路已經了然於胸,先是“表妹”,後來就是“曼青”,“媳婦兒”“老婆”……到後來他已經跟外麵的女人生下孩子了,她聽見他背著她說她是“不會下蛋的”……


    他那張嘴,真是會說甜言蜜語,也會噴糞啊!


    什麽都是你這張嘴作怪,那就讓它來個狗啃泥吧!


    曼青見他隻顧著看自己,壓根沒注意腳下,就悄悄伸出右腳去。


    “隨便你。”她還破天荒的對他笑了笑。


    羅有秀仿佛看呆了一樣,左腳提起來剛好絆在曼青腳踝上,隻聽“噗通”一聲,就朝路中央撲下去。


    太平鄉的雨水不太好,入了春也才下過兩場雨,路麵全是一層厚厚的黃灰,一陣風吹來能把人眼睛都給迷了。


    沒有任何懸念的,羅有秀就撲了一身一嘴的黃土,那身金貴的西裝也被黃灰淹沒。


    曼青隻覺腳踝一陣刺痛,故意借題發揮:“你怎麽走路的?踢到我腳了,還好咱們是同村的,要是踢到外麵的人,我怕你要闖禍哦。”


    說著下意識的甩甩腳踝,果然是真痛的。這時候才後怕起來,要傷了孩子怎麽辦,切記以後都不能這樣了。


    但能讓他吃個啞巴虧,她又是得意的,遂也慢慢的跛著腳往村裏去了。


    這麽一耽擱,就到七點多了,山後隻剩一圈微弱的餘暉。剛走到村口,就遇見心急火燎的唐老太太。


    “曼青可回來了,我還說要出去看看呢,怎麽去到天黑了……”說著不由分說的接過幾個口袋,掂了掂,又問:“怎麽提這麽重的東西,早說讓我跟你去了,好歹能給你提東西,你倒好,非強著自個兒……”


    隻關心她東西提重了回來晚了,對賠償金的事卻隻字不提。


    曼青心下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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