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爭比拉米亞預想的要短暫得多。。


    在拉米亞斯驗收完所有民伕的工程之後又過了兩天——也就是他們駐紮在此的第五天——拉米亞斯便下達了返回的命令。當然,這並不意味這所要塞真的完全完工了——民伕們已經完成了最基本也最主要的工作,但其餘的部分應該交由軍隊自己來做;這也不表示蘭蒂斯軍隊不再防守這座要塞——前來接替拉米亞斯的軍隊已經到達。


    對於不太喜歡這場戰爭的拉米亞來說,這應該算是不錯的結果,但那從三千人減員到二千四百餘人的騎兵隊伍令她覺得有些美中不足。


    不過與騎兵們的傷亡相對地,他們的隊伍中多出了十幾個新麵孔——這些人穿著與蘭蒂斯騎兵不同的輕裝盔甲,從旗幟上可以辨認出隸屬於東麵的瑪由城。這些新麵孔的首領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據說是瑪由城領主——托伊·卡耶利安子爵的次子,名叫希卡洛·卡耶利安。當然拉米亞並沒有特意去記他的名字,隻不過在芯片的作用下看到的,他那高達923的政務數值令拉米亞不由得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希卡洛給拉米亞的感覺,便像一個鬱鬱不得誌的小官宦,而偶然間向拉米亞斯問出的情報則證實了她的這種感覺。作為身份低賤的女仆所生的兒子,希卡洛的地位顯然無法與他的兄長浮斯特·卡耶利安相提並論;在他的幼年時代,甚至便連一些地位稍高的仆役都敢當麵羞辱這位“貴族”。


    雖然希卡洛此行表麵上說是朝覲,但任何一個腦子稍微正常點的人都能想明白,他隻是瑪由城送來的人質罷了。而且可以想象,托伊·卡耶利安子爵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兒子。


    明知道艾斯塔克手下稀缺政治人才,拉米亞顯然不會向拉米亞斯隱瞞自己所發現的希卡洛。不過返回途中,拉米亞斯總共才和希卡洛“約談”了還不足十句話,而且看不出來有沒有招攬之意。


    希卡洛對待拉米亞斯的態度談不上倨傲,但也不算謙遜。不知為什麽,拉米亞總是隱隱覺得,盡管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榮耀,希卡洛依然舍不得自己血液中殘存的那一份“貴氣”。


    就這麽一路返回伊斯塔加爾,返回艾斯塔克的府邸,稀裏糊塗地被記上一番戰功,又稀裏糊塗地參加完艾斯塔克宴請希卡洛的宴會,拉米亞終於回到了“闊別”五天之久的臥室。


    臥室裏依舊幹幹淨淨。


    門板和腳步的聲音驚醒了正趴在床尾打盹的羅莉塔,她睜開眼睛一認出拉米亞的身影,便連忙跳起身來,要去準備供女主人洗澡的熱水。


    將已經風塵仆仆的皮甲和外衣褲隨手扔在地上,洗完澡,換過一套輕便的睡衣,拉米亞一頭紮進鬆軟的被褥,很快便撲進了睡夢的懷抱。


    接下來的幾天,她除了照例去處理一下先前做慣了的政務,便是在別墅附近到處閑逛,有時也去陪那位比她更加閑得無聊的公主殿下說說話。作為一名自認混飯吃的閑人,她可沒有去關心那座扼守在交通咽喉的要塞具有什麽意義。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麽閑,艾斯塔克和拉米亞斯都顯得很忙——尤其是在打著卷曲葉旗幟的那隊使者來了之後。


    賓利·馬賽,這是斯卡特·馬賽伯爵唯一的兒子。盡管這是個無論從長相還是數據上看,都顯得又肥又蠢的廢物,但賓利的身份地位顯然不是希卡洛所能比擬的。伯爵繼承人、獨子,這兩重身份便已經標明了這頭肥豬的重量——當然隻有拉米亞在背地裏這麽叫他,起因便是“肥豬”在歡迎晚宴上不知好歹地想要將她推倒在沙發裏。


    拉米亞斯擊敗了萊斯利夫的軍隊,在新建要塞的南邊狠狠地給了老馬賽一下子,這回又在晚宴的會場裏狠狠地給了小馬賽一下——當這位未來的馬賽伯爵過於浪漫地想要將拉米亞按倒在沙發裏索吻時,“湊巧路過的”拉米亞斯“失手”揪著他的領口將他扔出了十米多遠。


    也許是拉米亞斯那驚人的膂力甚至比賓利那驚人的體形更加令人矚目。自從目睹了這一幕之後,希卡洛對待拉米亞斯的態度便比之前好轉了許多,但有時刻意表現出來的舉動,卻仿佛仍要向人說明自己隻是一名禮賢下士的貴族。


    而作為“誤傷”受害者的賓利——擦破了幾處皮——反倒一直像個沒事人一樣,甚至能毫不介意地在茶餘飯後與人大談特談這件事,並且隨後對拉米亞斯的身手讚不絕口。拋開別的不良印象不說,單看他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拉米亞便不得不承認,這位未來的馬賽伯爵如果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或偽君子,那麽便是一個胸襟過人的真漢子。


    與斯金的預料略有不同,三城之中最北的威德海爾一直沒有任何表示。但無論如何,三城互為犄角的局勢已經不複存在。


    雖然不關心周遭的局勢,但那不時可見的軍隊調令、與日俱增的預支軍費都讓拉米亞明明白白地知道——接下來的戰爭恐怕不會再那麽短暫。


    然而便在所有人都以為威德海爾之戰無可避免的時候,一隊突如其來的使團卻重新帶來了和平的希望。


    安多爾·諾薩拉,當這位雄據一方的伯爵帶著自己的繼承人——長子洛丹米爾·諾薩拉——突然來訪的時候,這個消息甚至令艾斯塔克都愣了愣神,繼而才流露出一陣狂喜。


    在消息到達之後兩天便順利抵達的使團證實了它的準確性。


    在與艾斯塔克王子會見的時候,諾薩拉伯爵的態度都顯得非常誠懇;在其他貴族麵前,他和他的長子也都是謙遜有禮的貴族。雖然之前在拉米亞斯手中吃過慘敗,此行也頗有被迫求和的嫌疑,但諾薩拉伯爵父子還是牢牢抓住了不少伊斯塔加爾貴族的心。


    據斯金的分析,諾薩拉伯爵之所以拖到現在才來,恐怕是之前有向克洛斯的派西菲克公爵請求援軍,但終究未果。不過無論如何,能夠如此輕易地將克洛斯的西北門戶納入囊中,確實是件好事。隻可惜雖然諾薩拉伯爵的身份遠非另外兩城的使者可比,但終究沒有扣留一地領主充當人質的道理,待他再住一段時間自然便要回去,但會留下自己的長子作為人質。


    天知道是不是來湊趣,一位四十多歲、名叫多克特·尤尼沃斯提的侯爵的到來又令府邸的大多數人員不得不再忙活一陣。而且拉米亞發現,這裏似乎有個很不願意見到多克特的家夥——蕾薩比安公主。蕾薩比安在不得不親自迎接尤尼沃斯提侯爵時怯生生的那一聲“老師”,也立即讓拉米亞大致明白了她不願意見到多克特的原因。


    不過拉米亞的猜測很不幸地與事情的真相大相徑庭。這其中並沒有她從前所知的那些充斥體罰與暴力的不和諧師生關係,也沒有某種肥皂劇中超越年齡與輩份的禁忌之戀。多克特看蕾薩比安時的目光很嚴厲、但也很慈祥,看得出來他已經能在某些方麵代行父親的職責。真正令蕾薩比安不歡迎這位老師的原因,便是他所帶來的那個多多少少在她意料之中的消息——聯姻。


    多克特帶來了一份國王的詔令。這並不是正式的公文詔令,而是以國王的身份頒布給王室成員的。多克特也不是簡單地作為一名信使——想來也不可能有哪個國王讓堂堂的侯爵幹一份信差的活。多克特同時帶來的並沒有其他實物,而是那些已經深深記入腦中的情報。他與蕾薩比安稍稍談了點時間,大致地安撫了一下這位公主的情緒,轉達甚至編撰一些國王陛下不方便與她直說的好話,便與艾斯塔克單獨找了間密室。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裏談、談了些什麽,甚至連艾斯塔克最心腹的拉米亞斯都對此一無所知。


    詔令在蕾薩比安看完之後便被燒掉,而她自己又像艾斯塔克和多克特一樣,對此守口如瓶。


    拉米亞所知道的,便是蕾薩比安在這位侯爵來了之後,便時不時陷入沉思之中。


    拉米亞隻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對那份詔令的內容產生了些許興趣,但另外幾雙暗地裏關注此事的眼睛,則顯然不僅僅是基於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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