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時宴回頭,唇瓣微抿,這段時間躲起來之後的狀態像是變好一點,娃娃臉微微泛紅,羞澀的點點頭:“我……還沒弄好……”


    “什麽什麽?”白玉也興致勃勃的湊過來看。


    目光放在暗室裏的那一刻,少年猛然瞳孔放大,驚歎:“這是……還沒弄好的?”


    在寧時宴的暗室最中央,煉器材料環繞一個,中間擺放一個深藍色古樸丹爐。


    丹爐看起來樸實無華,但但凡是修士靠近,都能感覺到在內磅礴的靈力,爐壁格外厚實,丹爐也比尋常的丹爐要高上半截。


    黎漾忍不住湊過去摸了一把,外表光滑,通體冰涼,裏麵卻是熾熱的。


    “這是什麽材質?”


    寧時宴答:“火靈礦,還有之前你給我的冰靈礦。”


    以火鑄爐,以冰控爐,爐身確實還有些細節沒有到位,但總體上來說,已經很好了。


    黎漾拿出自己的小丹爐,放在寧時宴丹爐旁邊,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小baby。


    她都想象不到用親手煉製的酷炫丹爐煉丹該有多快樂。


    少女眼眸微亮:“五師兄,你能教教我嗎?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也可以煉器。”


    不等寧時宴回答,白玉摸摸鼻子:“小師妹,器修學起來本就困難無比,要的材料多又複雜,甚至有很多的靈器涉及到其他幾個職業的知識,一般器修可做不到煉製丹爐。”


    別說別人,禦風宗裏有一個器修長老,老人家煉器多年了,也不敢說隨隨便便煉一個丹爐出來呀。


    白玉話語結束,忽然沉默。


    小師弟如今不過金丹中期,他竟然煉出丹爐來了,這在修真界的曆史上,是完全沒有的先例。


    小少年慌亂中擺了擺手:“我還沒有煉製成功。”


    “這個丹爐隻不過是外形,裏麵應該設置陣法的,我想著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再請師尊或者大師兄幫我布陣。”


    但,那也很牛逼呀。


    再者說了,器修哪有幾個是學陣法的,還不都是與符修合作,才做出一個個靈器神器。


    白玉歎了口氣,摸摸寧時宴的頭:“小師弟呀,你們這樣,讓我壓力好大。”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禦風宗沒有廢物。


    不,禦風宗全員天才啊。


    不得不說,師尊騙過來的小孩都挺厲害,白玉猛然感覺壓力山大。


    但其實也無所謂。


    他這個人,一向都沒有什麽爭鬥之心,師兄弟給的壓力一直都不算什麽,該修煉的時候修煉該休息的時候休息。


    白玉覺得自己心態還算平和的,除非小師妹帶著她的球去挖煤。


    嗯?小師妹?


    少年心裏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黎漾好像不見了,四處看了看,懵逼的對上寧時宴:“小師妹呢?”


    寧時宴神色古怪,目不轉睛的盯著丹爐,指了指:“爬進去了。”


    “???”


    白玉一隻手拎著寧時宴,踩上清風劍輕輕鬆鬆飛了上去,低頭向下看。


    黎漾已經躺進丹爐裏麵,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


    白玉:“……”


    寧時宴這個丹爐並沒有弄好,還沒做成功的東西,裏麵又怎麽可能是幹淨的,儼然是個施工現場,黎漾滾了一圈,就像挖煤回來的樣子。


    白玉額頭上出現一個“井”字,麵露微笑:“哦,可愛的小師妹,請問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黎漾舒舒服服蜷縮起來:“這裏好溫暖啊……”


    丹爐裏麵當然很溫暖,那些火靈礦又不是假的,黎漾躺在裏麵就感覺像進了溫度適宜的汗蒸房,格外舒服,已經準備開始擺爛了。


    白玉的沉默震耳欲聾。


    過了一小會兒,他問:“小師弟,我可以洗嗎?”


    白玉也擔心丹爐還沒做好被他洗壞了。


    寧時宴似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可以洗。”


    剛說完這句話,他感覺身上一鬆,整個人被三師兄莫得感情的丟掉。


    白玉扛起丹爐,以及在丹爐裏擺爛的小王八,開始瘋狂的往外麵飛。


    寧時宴伸出手阻止:“三師兄,我這裏有水,外麵全是……”


    白玉已經出去了,轟隆轟隆的聲音一時間不停歇。


    寧時宴默默放下手,心虛補充了兩個字:“機關……”


    禦風宗本來就烏雲密布,莊楚然還在被雷劈,寧時宴這邊又傳來了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爆炸的聲音。


    路過的樓棄停下腳步,目光剛剛掃過來。


    一個黑煤球一般的人扛著黑煤球的丹爐直奔瀑布。


    樓棄:“???”


    身為禦風宗的大師兄,小崽子們惹事的時候,樓棄總得過去看一眼。


    雖然他也不樂意。


    想想那些惹事精,就頭疼。


    大師兄慢吞吞的走到瀑布邊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大丹爐。


    打開丹爐的蓋子,白玉和黎漾一個左邊一個右邊,一起躺到,齊帥帥的看著天。


    白玉友好露出微笑:“大師兄,要進來嗎?”


    樓棄:“……”


    做大師兄的二話不說,伸手就把白玉撈出來,毫無表情的扔進水裏,沒說話,卻好像說了。


    至於黎漾。


    他又看了看,發現她在裏麵躺的挺開心,就默默的蓋上了蓋子。


    樓棄問:“哪裏來的丹爐?”


    白玉從水裏蹦躂出來,猶如剛剛洗完澡的哈士奇,歡快將身上的水甩幹淨,略驕傲的挺了挺腰:“小師弟做出來的,厲害吧?”


    樓棄:“???”又不是你做的,你得意什麽?


    白玉像是聽懂了他無聲的詢問,指了指幹淨到反光的丹爐:“我洗的。”


    樓棄:“……真棒。”


    *


    一個時辰之後,本來看著莊楚然挨劈的一群人,都圍到了丹爐旁邊。


    器修的六長老嘖嘖稱奇,看寧時宴的目光就像看到了忽然從地下蹦出來給他們全家都帶來指點的老祖宗一樣。


    “小宴,你什麽時候開始做的?”


    六長老不相信寧時宴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做出這麽牛逼的東西。


    寧時宴想了想,老實回答:“兩年前。”


    母親就是一名器修,她曾經留下一張圖紙,寧時宴將圖紙稍作修改重現了出來。


    這個丹爐可能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是能給他信心的好東西。


    六長老大笑兩聲,拍拍寧時宴的肩,又歎了口氣:“多好的天才呀,拜師徐司青,真的是太糟蹋了,”


    徐司青:“???”


    為了證明自己也有點用,他主動舉手:“這丹爐裏麵的陣法,就由我來布吧。”


    再怎麽說,他也是現階段禦風宗最厲害的符修。


    徐司青打開蓋子,注意到已經在裏麵呼呼大睡的黎漾,以及悄咪咪爬進來縮在黎漾懷裏的球球。


    他沉默了。


    徐司青不像樓棄,他直接了當的把黎漾和球球拎出來,道:“我先布陣,小宴,你大致說一下。”


    在眾人麵前,寧時宴未免有些緊張,躊躇片刻,才小聲開口,井井有條的將每個點,每個陣法都說出來。


    說到後來,六長老淚流滿麵。


    老人家拿著手帕開始擦眼淚:“我們器修,算是有可以承得起大梁的天才了。”


    修真界四大職業,其他三個都很厲害,劍修攻擊高,符修團戰強會布陣,丹修煉丹能力也不錯,隻有他們器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一個天才了。


    被人冷眼這麽多年,終於出來一個寧時宴,六長老難免感動,恨不得現在就去丹王宗給梅仁性拜年,感謝他當年的不識貨,錯把珍珠當魚目。


    寧時宴又一次紅了臉。


    黎漾蹭過來,打了個哈欠,睡的香香的,興奮拽了拽寧時宴的衣袖:“五師兄,我們回你山頭,你教我一下。”


    太舒服了。


    煉不出丹爐,她也一定要煉一張床出來。


    他望向黎漾,忽的扯了扯唇角,很是輕鬆的笑了出來,然後認真點了點頭。


    寧時宴帶著黎漾走了,白玉表示想看,拉著林涯跟上去。


    樓棄揉了揉眉,也一同去了。


    幾個長老各回各家。


    徐司青送著他們離開之後……


    做宗主的,格外興奮,開開心心跳進丹爐裏麵躺平。


    “真舒服鴨~”


    ……


    ……


    莊楚然的雷劫,足足七天。


    烏雲散去之後,她渾身氣息改變,但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臉黑的,比黑煤球都黑。


    “二師姐?”黎漾戳了戳她,又晃了一下,小聲嘀咕:“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雷劫散去的瞬間,眾人從四麵趕過來對她發出關心。


    莊楚然反應良久,注意到黎漾。


    她眸色微動,慢吞吞說出三個大字:“想,打,架。”


    被劈了七天,七天沒動屁股。


    她現在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揍了。


    黎漾立刻王八後退,順手扯住林涯往她身前推:“和四師兄打,他渡劫比你快,要是我我就接受不了。”


    林涯懵逼:“……”


    莊楚然露出瘋狗微笑,拉著他就往後麵跑,幹架去了。


    黎漾擦擦額頭上的汗,鬆下一口氣。


    樓棄卻道:“我覺得你也應該鍛煉一下,快到丹塔開放的日子了。”


    大師兄給的壓迫感完全不低於二師姐。


    目光掃過來的一刻,黎漾感覺王八殼都涼了,慫噠噠的拉住白玉:“大師兄說的對鴨,我們去鍛煉吧三師兄。”


    白玉:“好嘞~”


    兩人一瞬間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行至後山時,徐司青所在的位置輕震了一下,丹爐陣法全部成型。


    黎漾收不住好奇心的拉著白玉去看。


    那通體深藍色的古樸丹爐,彼時又多了幾分神秘氣息,其他人可能感覺不到,但黎漾能。


    麵前這個丹爐,甚至比她在琉璃城買下的小綠爐還要強大。


    丹爐內裏中心位置鑲嵌了一顆紅色寶石。


    黎漾好奇的問了一嘴:“五師兄,這是什麽啊?”


    他撫摸丹爐,羞澀笑笑:“是我的護身符。”


    少女“哦”了一聲,歡快拍了拍寧時宴:“快煉丹試試。”


    丹爐是寧時宴親手所製,自然更能理解他的需求,能完善他的煉丹。


    小少年站在丹爐前麵,緊張的說不出話。


    黎漾幾人在後麵看,怕寧時宴緊張,他們還特意躲起來掩耳盜鈴的偷看。


    一炷香時間過去。


    寧時宴摸摸肩膀處,上次梅仁性留下的傷疤,在心裏給自己加油鼓氣,終於從芥子袋中拿出沉置多年的靈植。


    那些動作曾經在腦海裏回放,何止千遍萬遍。


    他多年沒有煉丹,在此時卻熟練的不像新手。


    徐司青有些不好意思,遺憾歎氣:“要是禦風宗也有一個丹修就好了,這樣你們也不至於都自學。”


    但不光禦風宗,其他幾個宗門除了丹王宗之外,都沒有一個可以教導弟子的丹修前輩。


    黎漾眨眼:“自學也挺好的,不用被拘束,不用學他們的老套路。”


    徐司青知道她是在安慰他,又笑笑:“你所說的老套路,可都是前輩們經過多次試驗最後結合的最完美的套路。”


    黎漾搖頭晃腦:“不見得。”


    她見過方一舟和孟璋煉丹,確實,用老套路不會出錯,但終究是缺乏靈動性。


    丹王宗弟子一向學的,都是徐司青說的,老前輩們最完美的套路,其實裏麵也有很多缺點。


    是梅仁性不允許他們創新,但她不一樣,她不受控。


    黎漾想,有的時候,太過沉舊的思路,遲早被時代拋棄。


    前方煉丹的氣息變動。


    寧時宴順利完成了前麵的步驟,到了最後的結丹。


    少年雙目緊閉,手指在不受控製的顫抖。


    “他怎麽了?”白玉問。


    “大概是想到從前了。”莊楚然竟然能有所共情的回答。


    畢竟寧時宴的母親,就是死在他結丹的那個瞬間。


    “怎麽辦?”白玉瞬間緊張兮兮。


    徐司青搖頭:“沒辦法,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


    在眾人緊張卻又期待的目光中。


    萃取之後的材料多次碰撞。


    寧時宴卻像恍惚中清醒過來,咬住唇瓣,摒棄雜念。


    將在丹爐裏麵懸浮的光球,緩緩結合到一起。


    金光綻放,丹香四溢。


    他愣了很久,才慢吞吞的打開丹爐。


    裏麵三顆丹藥飛出來,圓潤飽滿,其中一顆的上麵,留下一層很淡的丹紋。


    寧時宴懵懵的眨眼。


    眼眶忽的酸澀起來。


    所以啊,他這是……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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