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茹的話如雷貫耳, 他一開始不這樣的,是什麽改變了他?李生忽然產生茫然感。


    漫無目的的開著車, 隨便找了個空位停下來,他現在心神不寧,狀態很不好, 開車太危險。


    永安街?這條街是臨州市有名的美食街,沒想到隨便逛都能逛到這裏。正好沒有吃晚飯,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邊走邊吃路邊攤。


    “兩塊錢, 找您三塊。”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生機械的轉過頭, 那是?


    “媽媽……”


    他到了臨州市那天,就去找過他們前世租的地方,沒有他們。尋遍臨州市的早點攤,還是沒有他們。


    結果在他最無措的時候, 他們出現了,就在他麵前,前世的父母,他的爸媽。


    此刻世界按下靜音鍵,他隻看得到,聽得到不遠處正在忙碌的夫妻在那絮絮叨叨的說著家常。


    仿佛過去很久,耳邊漸漸恢複嘈雜聲,李生-李晟,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你歇會, 我來。”王秀香拿出毛巾給李貴和擦了擦汗, “這天氣可真熱。”


    “不用, 你隻管收錢就行。”李貴和手裏快速的翻炒麵條,頭也不抬的問道:“要不要辣?”


    “微辣。”


    “好。”李貴和動作麻利,又翻了幾下就出鍋,然後見看見李晟站在他麵前,笑問道:“要吃什麽?”


    “三鮮炒粉。”這是王秀香的拿手活,“我能要求老板娘炒嗎?哦!您能幫我弄個青瓜皮蛋湯嗎?”


    以前李晟開完夜車回家,無論多晚,王香秀都會一邊嘮叨一邊給他炒三鮮炒粉,聞聲起來的李貴和就會給他煮一個青瓜皮蛋湯,怕他吃麵太急咽著。


    那時候覺得最正常不過的食物,卻是他日思夜想的,哪怕再多山珍海味都比不過的美味。


    “那有什麽不行的,小夥子,你是吃了我抄的粉覺得比他好吃是吧?我告訴你,別的不好說,這個三鮮炒粉絕對是我在行。”王秀香合不攏嘴的誇自己。


    “丟不丟人,趕緊炒麵,我給小夥子做湯。”李貴和衝李晟不好意思的笑笑,開始做湯。


    李晟吃著麵,明明一年前才吃過的味道,卻恍如隔世,眼淚刷的一下就往下掉,“可不就是隔了一世,再見時連爸媽都不能叫了”


    王秀香碰碰李貴和,“那小夥子怎麽啦?我炒的麵有那麽難吃?”


    “不像,怕是遇上什麽難事了。”李貴和看李晟一大口一大口的吃著麵,時不時喝一口湯,很有胃口的樣子。


    能再吃到他們做的飯,真好。


    吃完麵,李晟來到他們麵前,“多少錢?”


    “五塊錢。”王秀香仔細觀察李晟一下,“小夥子,人生誰沒點難事,看開了就好。”


    “別亂說。”李貴和攔道。


    “沒事,我就是覺得您炒的三鮮粉和我媽媽炒的一樣,所以”


    王秀香了然道:“那你下回再來吃,我再給你炒。”


    “好。”李晟掏出錢,一邊問道:“我好像見過你們賣早餐,怎麽改擺夜了?”這在前世從來沒有過。


    “這不是我兒子在這裏上初中,初三,比較關鍵,所以我們就沒賣早餐了,晚上擺夜攤,白天還能照顧孩子,挺好。”王香秀擺手不要錢,“今天我們請你,下回再來再收錢。”


    李晟張了張嘴,很想問你還記得還有一個兒子,叫李晟嗎?最終沒有問出口,這該是他們壓在心底的傷心事,好不容易走出來,他不該將他們挖出來。


    “爸、媽。”李昱背著書包幾步跑過來,一扔下書包,挽起袖子開始幫忙。


    “不用你,快回家看書。”李貴和瞪了他一眼,不悅的說道。


    “我帶書本過來了,不忙的時候就看。”李昱見李晟站著,問道:“哥哥,吃點什麽?”


    “人家剛吃完了,你晚飯沒吃多少,餓了吧?媽給你炒個麵,剛剛這個哥哥專門讓我炒,你媽我……”


    李晟看著一家三口滿臉幸福,嘴角微微上揚。


    能看到他們,真好,能看到他們這麽幸福,真好。


    把錢放到攤子上麵,李晟轉身慢慢離開,知道他們在這裏就行。


    “誒!小夥子,你錢給多了。”李貴和拿著錢,叫道。


    “就當我預付了。”


    漫步在熱鬧的夜市,李晟反而能更好的沉靜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回過頭看自己重生以來的事情,倒賣牲畜,開網吧,合夥開公司,還有那些房產,一切都太過順利,所以讓他越來越漂,有些忘乎所以。


    重生之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家庭,陌生的一切,他的內心是孤獨的,所以他如同旁觀者看著一切。


    但是呢,父母的關心,兄弟間的情感,孩子的牽絆,還有葉小麗的出現,一切都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告訴他這裏並不是鏡花水月,還有今天遇到的爸爸媽媽和哥哥,他的前世是真是存在的,這世也真是存在,隻是他現在是開始走新的路,新的人生。


    重生回來之後的悵然若失,不確定性,疏離感在此刻消散於無形,他徹底融入到新的身份,他是一對對外人而言略帶極品的老人的兒子,是一個不完美但是對他很好的女人的老公,是三個懵懂幼小孩子的父親,他是李生。


    看著滿天的繁星,原來接受也不是那麽困難,他還是他,隻是身邊多了更多愛的人。


    ……


    看著李生甩門而去,葉小麗不免驚慌失措,追到客廳坐在了地上嗚咽著。


    “媽媽,你怎麽了?”小寶還不懂事,依諾和依娜卻感覺到不對勁。


    “媽媽,是不是爸爸欺負你?”在依諾的記憶中,以前爸爸也會欺負媽媽,但是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胡說,爸爸才不會欺負媽媽。”依娜就沒有這樣的記憶,對她而言,爸爸要比媽媽更親近。


    “媽媽……吃,吃介個。”小寶舉著他的小零食塞到葉小麗嘴裏。


    看著三個孩子,葉小麗一把抱住他們,嚎啕大哭。


    擔驚受怕的回家,以為會遭到責罵毒打,卻發現丈夫變了一個人。


    她懵懂無知的時候嫁給了李生,十七歲就當了媽媽,既要幹活又要帶孩子,連生兩個女兒,所有人都覺得她肚子不爭氣。


    跟著李生逃生到j省,他去砍樹燒炭,她就一個人呆在一個草棚裏,方圓五裏沒有人煙,李生晚上去打牌,她嚇得縮在床角不敢睡,大冷天生下兒子,第二天就下地洗衣做飯,周遭的媳婦也有不少這樣,所以她也沒覺得怎樣,隻知道要勤快,要持家,等把孩子養大了,就算熬出頭了。


    可是這個孤魂野鬼上了她男人的身,給了她理解,溫柔體貼還有從來沒有過的心動,她沉淪在他的世界,自己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


    她現在想清楚了,她不是吳姐,做不到無動於衷,但是李生也不是吳姐的老公。她更不是溫雅茹,給她一百年也學不來溫雅茹那氣勢。


    她就是葉小麗,一個鄉下女人,李生的老婆,孩子的媽媽。


    但,她會努力學習,成為更優秀的人。


    李生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姑娘一人趴在葉小麗一個肩膀上,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嚴肅的看著他,許是聽到聲音,小寶從葉小麗的懷裏鑽出來,衝李生大喊:“爸爸是大怪獸,小寶要變成奧特曼打敗你。”


    李生過去一把拎起來,拍了下他的屁股,“跟你姐姐玩去。”


    “跟我來。”李生牽著葉小麗來到書房,瞪了眼還在蹦躂的小寶,關上門,兩人對視無言。


    “對不起/對不起。”兩人異口同聲。


    葉小麗茫然的看著李生,然後趕緊說道:“對不起,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老是胡思亂想,其實想想,就我這樣,要文化沒文化,要本事沒本事,出去也隻能幹幹家政的活。咱們一月給李阿姨八百塊錢,我出去還不一定能賺這麽多錢,我都沒算就瞎說,你放心,我會在家帶好孩子,你隻管安心做你的事。”


    “對不起。”李生歎道。


    是他不好,才會讓一個女人整日惶惶不安。


    李生走上前,猶豫片刻,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略微僵硬,心裏苦笑一下,果然不能把別人當傻瓜,他這麽大的改變,又沒有掩飾,枕邊人怎麽可能毫無察覺,剛想放手,就被葉小麗反握回來。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要求太多,過幾天好日子就開始飄了。”葉小麗看著李生的眼睛,慢慢說道。


    “不是,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全,我該好好和你說的。”李生拉著她席地而坐,“我們有三個孩子,尤其諾諾和娜娜,以前的經曆都算不上好,所以總想要好好補償她們,孩子呢!不是吃飽穿暖就行,我還希望她們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幸福快樂的前提是要父母的陪伴,我很高興你不是跟人走了,你是為了孩子才跑出去打工,我很佩服你,現在呢!我賺了點錢,能夠保證一家優渥的生活,所以不需要你太辛苦掙錢,我目前的想法是,你要不要開店?”


    “開店?”葉小麗想都沒想過這個。


    “對,開家小店,找人幫忙看著,你每天空的時候過去看看,幫點忙,有事不用去也沒事,我也會安排好自己的時間,多回來陪你跟孩子。”


    “開店要不少錢吧?我不行的。”葉小麗搖頭。


    “放心吧,我都能開店,你一個初中畢業的高材生還能開不了店?”沒錯,葉小麗是他們那帶少有的女初中生。


    葉小麗橫了李生一眼,“什麽高材生,故意笑話我啊!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沒學多少東西。”


    他們那村子以前也有小學,就兩個老師,連普通話都不會說,記得她們班考的最好的是五十八分。


    等上了初中,也是走走過場,反正她是沒學到多少東西。


    “我真的能行嗎?”葉小麗擔憂的問道。


    “放心吧,交給我。”李生見她意動,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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