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人穿著藏青色的和服站在那裏, 他的輪廓比六年前更加硬朗,身形挺拔,劍眉星目, 卻總是蹙著眉頭, 好像對所有的事情都並不滿意, 一副難以取悅的嚴肅模樣, 仿佛永遠也不會變得柔軟。


    宋簡愣了一下, 很快便認出了他——古河川一的神色和高中時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比六年前更具威嚴。


    她笑了起來, 驚喜道:“川一!”


    古河川一看著她,沒有說話。


    宋簡一時之間便有些拿不準他的態度。她不大確定他是來找自己的, 還是來用餐的,於是猶豫了一下後, 宋簡歪了歪頭, 問道:“請問……客人是幾位?”


    古河川一忽然道:“淩。”


    然後他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是。”


    “去幫忙。”


    “是。”


    得到了命令, 名為淩的少年二話不說的走了過來。


    他之前站在古河川一的身後,被男人擋得嚴嚴實實,所以站出來時才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


    宋簡猜測他應該是古河道場的弟子,隻見青澀的臉上,神色就跟當初古河川一身後的劍道部成員一樣, 畢恭畢敬,對那個仿佛活在現代的武士般的人言聽計從。


    淩先向著宋簡鞠了一躬, 然後拿過了她手中的菜單。


    她剛開口“誒”了一聲,古河川一已經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將她拽了出去。


    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見男人出來,就立即有人下車為他打開了車門。


    宋簡:“……”


    這看起來怎麽有點像極道綁架的場景?


    眼見著古河川一準備將她拉上車, 宋簡連忙道:“等等!”


    她試圖先掙開他的手,可是男人的手宛若鐵鎖一般,絲毫不被撼動。


    察覺到了她的掙紮,他轉頭看著她,語氣冷硬道:“跟我走。”


    “走去哪?”


    “……”


    “去古河家嗎?”宋簡看了一眼侍立在旁,低著頭一副“我什麽都聽不見也什麽都看不見”的司機,皺了皺眉頭:“去做什麽呢?”


    古河川一抿緊了嘴唇。


    他回答不上來。


    而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了旁人的畢恭畢敬,很少被人反對和拒絕,因而性格比起六年前,更顯強硬。


    但是,眼前的人是特別的……


    縱然已經不再是君臣關係,他也想要她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足夠的尊重。


    古河川一試圖放緩語氣,然而不夠熟練的結果,就是他生硬道:“談談。”


    “隻是要談談的話,沒有必要去別的地方吧?就在龍野亭不行嗎?”


    古河川一很明顯不願意她繼續留在這裏。他們僵持在了路邊,而司機一直假裝自己是個隱形人,在一旁低著頭默然不語。


    他聽見自己的少爺冷硬的發問:“你為什麽會在龍野亭?”


    然後那位大小姐困惑不已的回答:“你為什麽要用質問的語氣好像在責問我一樣?”


    “我沒有。”


    “明明就是。”


    “……對不起。”


    ???


    這個對話讓一旁的司機頓時冒出了一腦門的問號。


    道歉太幹脆了一點吧少爺!?這還是近些年來越來越說一不二,氣場越來越像老爺那樣強硬的少爺嗎!?


    宋簡倒沒有注意那麽多,她確認道:“所以,你是來找我的嗎?”


    “你在這裏,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那,你這些年,和政君……關係怎麽樣了?”


    “……”


    見他皺起了眉頭,宋簡不解道:“怎麽了?”


    “……我不想說。”


    宋簡驚道:“為什麽!”


    難道說,真的發生了什麽讓他們感情破裂的事情嗎??


    古河川一的反應似乎更加證明了這一點。他冷淡道:“沒有為什麽。”


    聽見自家少爺這麽硬氣的回答,司機先生心中暗暗叫了聲好。


    好樣的!就是這樣!少爺!別被晴小姐牽著鼻子走!


    可隨即,他就聽見古河川一又有些示弱的問道:“你找我,就是為了問政的事情?”


    “當然不是。我也想知道川一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呀。”


    聽到這裏,司機沒忍住略微抬頭看了一眼,發覺剛才眉頭緊蹙起來的少爺,神色頓時就鬆緩了許多。


    他不由得心中大急,少爺!!!你振作一點!!!


    然而古河川一沒有讀心術,自然察覺不到身後自家老仆的衷心關切,他緊盯著眼前的少女,問道:“……你呢?這些年,你又在哪裏,過得怎麽樣?”


    “我……”在還沒有搜集到足夠的情報,確定下一步如何展開工作前,她並不急著為自己做設定。於是宋簡頓了頓,回答的滴水不漏道:“過得挺好的。”


    不過古河川一明顯不相信她的說辭。


    他因為心情急切,語氣反而顯得有些尖刻:“好到需要你來龍野亭做侍應生嗎?”


    宋簡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痛心,但讓她不能接受的是:“我不能當侍應生嗎?”


    她知道他是覺得侍應生的工作低級,因而故意說反話道:“你是覺得我業務不熟練,還不足以能給客人點單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簡十分客氣的問道:“那川一是什麽意思?”


    聽到這裏,一旁的司機低著頭,絕望的閉了閉眼睛。


    少爺,你難道不知道,絕對不能和女人陷入“你是什麽意思”的對話嗎??


    這是一個陷阱!一旦踏進去,就會形勢逆轉,完全被女方所壓製啊!


    古河川一果然無法接招的敗下了陣來。


    “我隻是……如果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宋簡沒說話,隻是輕輕的笑了笑。但那個笑容,已經透露出了太多婉拒的意思。


    “謝謝你,川一,但我在這裏真的過得很好。”


    古河川一抿緊了嘴唇,拒絕接受這個答案。


    宋簡努力將話題扯回工作上,她問道:“那,川一最近還和政君有聯係嗎?”


    “……有。”


    “那……”


    但還不等宋簡繼續說完,古河川一便打斷了她道:“晴這次回瀛洲,有什麽打算?”


    司機心中頓時喝了一聲彩。


    好樣的少爺!終於將主動權奪了過來,不愧是你!


    而見古河川一遲遲不肯透露他與井伊政之間的事情,甚至都不願意她開口提起,宋簡緊緊盯著他,試圖用一些消息刺激他,好能從他的反應中獲得訊息。


    她直接道:“我打算和政君結婚。”


    古河川一愣住了。


    司機也愣住了。


    但這個反應,宋簡什麽有用的情緒也看不出來,於是她繼續道:“我們的婚約還沒有解除。父親去世前,也希望我能回瀛洲履行婚約……”


    古河川一有些粗暴的打斷了她:“但你沒有回來。”


    “我現在回來了。”


    “……”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忍耐的握緊了拳頭,撇開了一下視線,似乎在調整心情。


    “非得,”古河川一啞聲道:“非得是政不可,是嗎?”


    見他明顯被傷到了,宋簡斷定他還是對井伊政有感情的,否則的話,絕不會聽說她要履行和井伊政的婚約,就顯得如此痛苦。


    但是……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宋簡道:“他讓你很痛苦嗎?”


    “……你明明知道……”古河川一咬牙道:“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為什麽還要問這種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司機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局麵——在他的印象中,他並不覺得水野晴是這樣玩弄他人的人。


    可還沒等他觀察出個所以然來,古河川一已經臉色鐵青的轉身上了車:“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這樣吧。”


    他命令道:“我們走。”


    “可是,”司機看了一眼站在車旁的少女,遲疑道:“少爺……”


    “我說,走!”


    眼見著在水野晴麵前違逆他的命令,隻會讓古河川一的情緒更糟,他隻好向著站在一旁的少女行禮告退。


    她沒有阻止,甚至顯得有些出神。


    她在想什麽呢……?


    司機思考著這個問題,在發動汽車行駛出好一段距離後,忍不住看了一眼後視鏡,卻見少女依然站在路邊,凝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不知怎麽的,孤身一人的少女一隻手握著另一隻手臂站在那裏,仿佛在世界之中環抱著自己的姿態,顯得如此脆弱丁零。


    司機忍不住開口道:“少爺。”


    古河川一沒理他。


    看得出來,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司機猶豫了一下,又叫了一聲,“少爺……我覺得,晴小姐,也許在等您回去。”


    古河川一冷冷道:“你在說什麽?”


    她已經拒絕了他,選擇了政。


    即便已經過了這麽久……即便已經過了六年,她想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婚約,依然是政。


    而如今,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如此的尷尬。


    他們不是朋友,又解除了君臣關係,在外人麵前,還有什麽地方能讓人承認他們的確是親密的?


    他沒想到晴讓池田晟聯絡他,就隻是為了得知政的消息;他也從沒想過晴想見他,隻是為了在六年之後,第一時間拒絕他。


    司機畢竟年長許多,又熟悉古河川一的性格,一瞧見他的表情,就能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他想了想,斟酌道:“少爺……怎麽說呢,我畢竟快要五十多歲了,也算經曆過不少女人。我覺得……晴小姐也許並不是在拒絕您,她也許隻是想要得到一個確定的答複。”


    “什麽答複?”


    “類似……‘我喜歡你’這樣的明確說法。”司機從鏡子裏瞄了一眼後座不自覺動了動的男人,“少爺有很明確的對晴小姐說過這樣的話嗎?還是沒有說過,就單方麵的覺得,自己和對方是戀人?”


    “……就算不說,她難道不明白嗎?”


    “少爺。”司機歎了口氣,“晴小姐的雙親去世後,她為什麽沒有立刻回到瀛洲,而是現在才回來?我覺得,那是因為她是個驕傲的人。失去了雙親後,她不願意就這麽回來,被人同情,受人幫助,不是嗎?既然如此,她現在回來,一定是因為已經無法繼續獨自生活下去了吧?”


    “……”


    “剛才,晴小姐說關於婚約的話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表情……少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大概沒有注意到……晴小姐,從頭到尾,都一直望著少爺您。在我聽來,她說的那些話,與其說是對政少爺的表白,倒不如說,隻像是為了逼迫您表態。”


    聽到這裏,古河川一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怔然神色。司機一看,就知道他對這種女性的小技巧一無所知,因而顯得格外茫然。


    “女孩子是會這樣的。覺得不安的時候,希望得到承諾的時候,或許就會故意說些和別的男人關係要好的話,希望可以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和怒氣,來確定自己對對方來說依然是重要的。少爺,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寂寞到了無法忍耐的地步,晴小姐那麽驕傲的人,是不會故意想這麽傷害您的。您要不要……去試試確切的告訴她,您喜歡她呢?”


    “……”


    見古河川一沉默不語,知道武家之人對於感情的吐露有多麽艱難的司機立刻道:“當然,這隻是我的個人看法。少爺如果不願意的話……”


    “……停一下。”古河川一打斷了他道:“我們倒回去。”


    司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是。”


    ……


    但他們來晚了一步。


    等到古河家的車趕回龍野亭的時候,宋簡已經不見了。


    苗子臉上泛著紅暈道:“有個嘴巴很甜的孩子,說暫時帶晴小姐離開一會,因為晴小姐認識他,所以我隻能說‘好的。’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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