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水野夫人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 宋簡看了一眼係統跳出來的提示:


    家主離開家上班後,七點到八點,是妻子打掃衛生的時間。


    因為你還是高一學生, 所以隻需要回房練習小提琴一個小時, 然後換好衣服準備上學。


    於是宋簡猶豫了一下, 由於覺得因為擅自和父親說話而向母親道歉這件事情, 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 一時竟然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便幹脆沒有理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並不會小提琴, 不過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倒也扮演過不少擅長樂器的角色, 知道這種時候,係統會自動托管跳過劇情, 十分智能。


    於是宋簡一拿起小提琴, 時間便直接跳到了八點。


    她終於可以換下行動不便的和服, 穿上了現代服飾——校服。


    白色的襯衣,領帶,格紋長裙,長筒襪,黑色皮鞋。


    規規矩矩, 一絲不亂。然後有女仆進來,精心為宋簡梳頭, 從兩鬢各向後梳攏一縷頭發係好,然後別上蝴蝶結發卡。


    完美的千金大小姐·公主式優雅發型。


    而在國外, 水野晴上的學校也是所謂的貴族學校,直到看見家裏有司機,宋簡這才終於感覺自己的確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而不是住在鄉間的農村少女。


    雖說出門時,瞧見水野夫人在庭院裏給種的蔬菜澆水,她還是不禁恍惚了一下。


    瀛洲的武家傳統,真是個讓人迷幻的文化……


    而在學校裏,係統也頻頻給出提示:


    走路時隻注視前方。


    不要理會從背後呼喚你名字的人,根據你的家教,隻有從正麵向你問好才符合禮儀;


    不要隨便對人微笑,不可隨意施恩與人,但也不可冷臉對人;


    若要露出笑容,務必笑不露齒;


    行事前務必謹慎,反複思量,反複斟酌;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若是可做可不做,就不要去做;


    身份地位低於你的人,若是向你隨意搭話,是極大的失禮,不要理睬;


    不可隨便與人搭話;


    不可隨意跑跳;


    裙擺不可露出膝蓋;


    長袖不可挽起露出上臂;


    不可高聲說話;


    不可語速過快;


    不說廢話;


    不可踮腳,伸長了手去拿取東西;


    不可行為不雅;


    不可隨意泄露家中瑣事;


    武家之女,不可與普通百姓為伍。


    宋簡:“……”


    ????


    她看著密密麻麻跳出來的係統提示,簡直滿臉迷惑。


    由於種種“家規”,水野晴在學校裏顯然沒有一個朋友。宋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著窗外,覺得自己這次選擇現代世界,簡直選擇了一個寂寞。


    這怎麽比她在上個古代世界裏規矩還多???


    不過,水野晴雖然不會主動去找同學,卻有許多同學會主動來找她。


    她姿容秀雅,美麗嬌豔,氣質卓絕,又成績優異,多才多藝,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


    不僅小提琴獲得過金獎,她還擅長鋼琴與一門東洋樂器琵琶。


    據說水野夫婦原本想讓她學習瀛洲的傳統樂器一弦琴,但一弦琴如今已經沒落了,找不到合適的老師,這才改為了琵琶。


    而放學之後做完了作業,還會有家庭教師上門,教授水野晴茶道與花道,以及縫紉。


    比如說,製作傳統服飾的單衣、腰帶、浴衣、足袋、肌襦袢以及長襦袢。


    ……完全就是古代的新娘修行。


    不僅如此,作為武家的女兒,武術上水野家也沒放鬆女兒的教育。


    每到周末,家中的仆人便會陪著水野晴前往馬場,練習馬術。而家中甚至有一個小道場,給她每日練習弓箭,刀術。


    水野晴使用的是薙刀,又稱眉間刀,向來是武家女子最常用的武器。


    宋簡曾經玩過一個和刀劍有關的手遊,裏麵的女主角使用的便是薙刀,還因此被配角嘲笑過,薙刀不過是女人的玩具。


    ……玩具不玩具的,宋簡不知道,但她希望現實生活中,可千萬別有讓她能真的用上的時候。


    不過學習薙刀,如今應該也是象征意義更多了——畢竟這年頭,誰會隨身帶著薙刀上街??


    而到了傍晚,宋簡還得去幫母親準備晚飯。


    一天下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塞滿了各種規矩,已經脹痛暈眩的不行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精英教育嗎??


    切蘿卜的時候,她不禁稍微停頓了一下,微微喘了口氣,有點懷念在上個世界裏,每天可以舒舒服服躺在樹蔭下的搖椅上,悠悠閑閑刺繡的日子了。


    不管怎麽說,一開始雖然是為了工作才要求返回瀛洲,但這麽一天下來,如果可以,宋簡真的一秒都不想在這個家裏多待。


    為此,她殷殷期盼著水野先生的回家——畢竟他說過,會在下班後給出答複。


    但水野先生直到十點都沒有回來,而水野家的家規規定,妻子與女兒必須在十點就熄燈睡覺。


    宋簡:“……”


    絕了。


    她隻好暫且按捺住那躁動的心,在榻榻米上鋪開被褥,躺了進去,深深的歎了口氣。


    ……


    第二天,又是淩晨五點。


    宋簡這次穿戴和服,已經較為熟練了。當她趕到廚房時,水野夫人還沒有就位。宋簡鬆了口氣,心想這次應該不會再被責罵了。


    她按照係統的指示,開始做大醬湯。


    瀛洲的早上也吃米飯,所以還得煮飯,然後烤魚,再從冰箱裏拿出水野夫人親自做的醃白菜。


    這次水野夫人來到廚房之後,靜靜的看著宋簡一個人完成了早飯,一言不發,反倒叫她有點心裏發慌。


    等到將早飯全部端上桌後,依然是不言不語的吃完,宋簡忍不住多看了水野先生幾眼,心中十分急切。


    好像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在她和水野夫人一起收拾盤子的時候,水野先生叫住了她。


    “晴。”


    宋簡連忙依據係統的提示,使用敬語回答道:“是的,父親大人。”


    “你昨日為何要惹你的母親發怒流淚?”


    “……?”


    宋簡感覺自己臉上,一定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是因為……我擅自向父親大人提出要求的事情嗎?”


    “你向來穩重,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方才在飯桌上也是,怎可用眼睛的旁光看人?”


    錯誤……?


    宋簡心想,她還不至於做了能被形容為“錯誤”的事情吧?


    另外,因此就被氣哭了的水野夫人,腦回路究竟是什麽樣的,宋簡努力試圖去揣測,卻完全沒法推理模擬出來。


    “父親大人……”宋簡隻能道:“我想回瀛洲。”


    “不可能。”可見她如此固執,水野先生顯然也有些生氣了,“父母都在,長子豈能不隨侍身邊?你最近可是又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低級玩伴,竟然對父母如此失禮?”


    宋簡:“……”


    可能,她得做到誠惶誠恐的地步,才能不叫“失禮”吧?


    眼見水野先生不肯同意她獨自返回瀛洲,宋簡反而釋然了。


    她沉默不語,低頭安靜的與水野夫人一起送走了水野先生。然後上樓看似準備練琴,卻找出了自己的護照。


    雖然水野家的一切都如此傳統,不過手機這種現代工具倒也不至於缺失。而水野晴從小到大的零花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宋簡打包好了一個行李箱的行李,拿起小提琴跳過一個小時後,鎮定自若的請司機上樓幫她將箱子提了下去,放進了車後箱。


    由於水野晴的個人信用向來極其良好,因此宋簡麵不改色的說箱子裏是今天上課需要用到的材料,全家人都沒有絲毫懷疑。


    在車上,她拿出手機訂好了機票。


    而等司機將她送到學校門口,目送著她走進校門才離開後,宋簡又拖著行李箱走了出來,拐過街角,抬手打了一輛車,直奔機場。


    有時候,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就是這麽簡單。


    至於水野家發現之後會有什麽反應……


    宋簡坐在候機室裏,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心想,愛咋咋地吧。


    ……


    苗子剛剛在門口,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便忽然聽見一陣輪子在地麵上輕輕滾過的聲音。


    一開始她還以為或許是個路過的路人,卻沒想到那聲音就正正好好,停在了她工作的店鋪門口。


    一道輕柔的聲音,十分禮貌的問道:“請問,這裏是龍野亭嗎?”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聽聲音,苗子便下意識的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位極其年輕的客人,但等她抬起頭來,看向了對方的時候,才忽然被對方驚人的美麗給震撼到一時卡頓。“是,是的,不,不過我們已經打烊了。非常抱歉。”


    但對方並沒有露出失望的樣子,她看起來像是剛剛經過一次長途旅行——沒準是剛下飛機便趕了過來的,神色顯得有些疲倦,卻依然很是高貴——那或許與她一直脊背挺直,脖頸修長的優雅儀態有關。


    她語氣和緩道:“那麽,請問池田君在嗎?”


    見她措辭如此文雅,姿態又如此優美,苗子不自覺的也注意起自己的儀態和語氣來,不知怎麽的,在眼前這個少女麵前,她總覺得自己顯得如此粗野,明明作為龍野亭的招待,她也是公認的氣質出眾啊。


    “您找哪一位池田君呢?”


    “失禮了,我詢問的是池田晟君。我是水野晴。”


    “啊……您跟少爺是……?”


    宋簡微笑道:“我和池田君是同學。”


    ——反正水野晴第二部的確轉入了慶篤學園,成為了池田晟的同學嘛。


    而慶篤學園作為瀛洲最有名的貴族學校,裏麵的學生背景都是非富即貴,一下便令苗子緊張了起來。


    “啊!恕我失禮,原來是少爺的同學嗎?請您進來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告知少爺一聲——他現在正在後廚練習廚藝呢!”


    雖然她努力的使用敬語,想要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顯得更加得體,但在水野家這種自古便是豪門的女兒眼中,反而一下子便能聽出不妥之處。


    比如說,“告知”一詞,正確的敬語形式應該是“稟告”。


    不過宋簡倒不在意這個,她隻想對這種可以從語言用詞就劃分出不同階級的語言體係歎氣。


    因為用起來真的很累啊!!


    “十分感謝。”宋簡向著她微笑頷首,便坐在了靠窗的座位邊。


    而龍野亭是家老字號了,格局從百年前剛開業時就沒有變過——一樓是店鋪,主人家便住在二樓。


    雖然總體來說並不算寬敞,卻收拾的非常幹淨整潔,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十分溫馨


    池田晟此刻在後廚,應該是在為了以後繼承家業練習廚藝吧?


    沒過一會兒,後廚便一共走出了三人來——方才進去的苗子、一個高大,麵容看起來堅毅,穿著藏青色和服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個同樣穿著藏青色和服的少年。


    那少年長得與那中年男子頗為相像,應當是父子。他有一頭濃密的黑發,若是自然垂下,似乎會擋住眼睛,所以才在額頭上係了一條與衣服同一顏色的藏青色發帶,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俊秀的眉眼。


    宋簡歡喜道:“晟君?”


    而池田晟望著宋簡,皺起了濃密的眉頭,細長的鳳眼中很明顯的透出了敵意與排斥:“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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