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子關於祖靈尚且存活於世的古怪問話,俞子青向他反問道:“國主為何有此一問?”


    男子回過神來,神情悄無聲息地變換了一下,忙做淡然之態道:“哦,隻是白璿璣前輩曾遭人暗算的消息後來已經傳開,青鸞一族的族人遍尋不到她的下落,故此才逐漸傳出傳聞說她已經身死,如今咋一聽聞你的消息,有些驚訝罷了。”


    這次,他倒是加上了“前輩”二字,提起祖靈來,語氣也稍稍恭敬了些許。


    俞子青淡笑著回道:“恩師自然沒死,後來一直閉關養傷,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男子道:“既然白璿璣前輩仍健在,為何隻派你前來,難道……她有什麽事推脫不開麽?”


    “恩師一年前再次閉關,一時間倒是無法露麵,隻是叮囑我回青國代替她辦幾件事情。”


    “哦?這樣啊……”男子淡淡地點了點頭,看向他道:“那……不知白璿璣前輩可曾給你什麽信物?否則空口無憑地……”


    說著,目光在俞子青麵上停留少許,似乎想將他看透,話語中也明顯透露出懷疑,很顯然,他想確定俞子青的身份。


    畢竟白璿璣的名號雖然在青國一直被人傳頌,但那都是數千年前的任務了,不可能隨便來一個陌生人,隻提到一個名字,他就會輕易相信。


    對於俞子青來說,在青鸞一族麵前證明身份似乎聽起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事實上,卻遠比見龜無林時要困難。


    首先,龜無林是同祖靈有過一些交情的舊識,二人雖然偶爾才見上一麵,但龜無林到底是同時代的人,俞子青隻消露一手九元玉皇手的絕技,他就一切了然。


    可同樣的事情放到青鸞族身上,就變得有些不太奏效了。


    莫說尋常青鸞族的族人,便是眼前這位族長,也就是青國的國主齊雲鶴,比起祖靈來,輩分上都差了不止一輩,甚至祖靈受傷時,他有沒有出世都是個問題。


    或許作為強者的白璿璣的大名在青鸞一族作廣為流傳,婦孺皆知,但這些後輩族人終究隻是聽聞,連麵都未曾見過,哪裏又知道九元玉皇手是什麽?


    而偏偏祖靈現在肉身全無,一點青鸞族的信物都沒有,所以此事倒真有些棘手。


    還好,此事在來前的路上俞子青便已經考慮到了,所以他向祖靈詢問了驗明身份之法,祖靈也很無奈地給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俞子青沒有露出任何異樣,道:“此事,國主的擔憂也屬正常,至於信物,恩師倒是沒有給我,不過有人能為我作證。”


    “誰?”


    “不知雲婷,可依幾位前輩可還健在?”


    “你是說雲婷長老可依長老?”齊雲鶴皺了皺眉,良久道:“她們都已經仙逝,隻有玉遊長老還健在,她能為你證明身份?”


    “沒錯,若是能請玉遊長老一見,想必她一定會認出我來。”


    這幾人都是祖靈生前青鸞一族的幾個小丫頭,最愛膩在祖靈身邊,所以祖靈告訴俞子青,若是這幾人還在,俞子青可以提出與她們見上一麵,到時候由祖靈親自出來相見,她們焉能不相信?


    而以她們的身份,交代幾句話,連這國主齊雲鶴怕是也要俯首聽命。


    齊雲鶴麵露難色:“那倒是有些不巧,玉遊長老已然年邁,又正值閉關之際,怕是一時無法相見。”


    “這……”俞子青一時有些傻眼,好不容易有個能認識的人,偏偏閉關了。


    齊雲鶴看著他無奈的神情,沉吟片刻道:“不過你既然言之鑿鑿,我自然不會故意為難,相信你也絕非信口雌黃之人,隻是不知白璿璣前輩讓你回我青國所為何事?”


    齊雲鶴之所以這麽說,主要還是因為俞子青的實力,讓他感到放心。


    一個天妖,孤身一人來青鸞一族,便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又如何?有他堂堂妖皇坐鎮,還能被一個小小天妖耍了心機不成。


    無非待日後玉遊長老出關後,再悄悄核驗一番。


    更何況,俞子青提到的白璿璣在青鸞一族的名號實在太過響亮,他尚不知俞子青的脾氣秉性,若是對方所言為真,如今為難他,自己雖有借口,可日後真見到白璿璣,便真的不怕?


    比起此事,他更關心的是俞子青前來的目的。


    聽他出言相問,俞子青自然是假意客套了一番道:“恩師因為瑣事一直未曾歸來,心中掛念青鸞族的族人,所以派我前來看看,也好回去稟報給她老人家……也算是讓我這做弟子的與諸位族人相認。”


    說著,他笑了笑:“或許她老人家出關後,自己便回此地來了,除此外……便再無其他之事。”


    俞子青的本意,自然是希望通過這位國主之手,盡快拿到木玄果與岐嵐花等一些天材地寶,即便沒有,至少能打聽出來點消息。


    隻是來到此地之後,與齊雲鶴一番交談,讓俞子青心中直覺奇怪,便忽然改了主意,將此事暫時隱下。


    齊雲鶴聞言,笑道:“這麽說來,俞兄弟也算是回家探親了。”


    俞子青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反倒讓齊雲鶴鬆了口氣,畢竟身份並未驗明,他還真怕這突然冒出來的家夥借著白璿璣之名提出什麽過分的請求。


    原本以他堂堂國主的身份,是不屑於與俞子青稱兄道弟,二人年歲也相差甚遠,可奈何俞子青是白璿璣弟子,齊雲鶴不敢太過輕視,才勉強如此稱呼。


    俞子青此前在青丘時,麵見蘇遠山還是下屬見主上的身份差距,如今到了青鸞一族的地界,與這妖皇之身的國主竟平起平坐,倒是讓他心情不至於再那般壓抑。


    隨後齊雲鶴又問道:“俞兄弟既然回族中,我等自是要好生接待,隻是不知可要向其他族人表明身份?我也好召集族中弟子前來拜見。”


    “那倒不必,我也隻是隨意看看,或許要不了多久還要回去向恩師複命,一切從簡為好。”俞子青沒有因為身份不同而太過張狂,而是客氣道。


    “那……也好,看來俞兄弟也是喜歡清淨之人。”齊雲鶴嗬嗬一笑,“既然如此,這幾日便在此地住下,我讓人好生款待。”


    隨後,齊雲鶴招來一位族中弟子,吩咐道:“這位是我族中貴客,你為他安排一處住處,這些時日務必要小心伺候,萬不可怠慢,聽到了麽?”


    來人悄悄打量了一眼俞子青,鄭重地應了一聲:“是,國主。”


    他指了指那名年輕弟子向俞子青介紹道:“這是族中的子弟,你有任何事情,盡管吩咐他便好,南麵幾座峰景色不錯,又較為幽靜,你可以在那裏挑選一處居住。”


    “多謝國主!”俞子青抱拳一禮,這才同那名弟子離開大殿。


    才出了殿門,身後的齊雲鶴臉色的笑意便瞬間凝結,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捎帶冰冷的神色,和一聲細不可聞的呢喃。


    “白璿璣……”


    …………


    俞子青隨著牽著夢翎丫頭,跟在那人身邊,一邊飽覽著山林間的景色,一邊緩步行走在山道中,向南麵那幾座山上行去。


    一路上,自然是遇到不少青鸞族的族人,紛紛向男子點頭示意,看向俞子青父女二人時,俱是帶著一抹好奇。


    三人走過石橋,穿過來時俞子青所見的瀑布。


    隻有近距離接近時,才能感受到那瀑布水流的洶湧澎湃,嘩嘩的水聲響徹整片山林,氣勢磅礴。水汽籠罩石橋,如入仙境。


    那弟子一邊向俞子青簡單介紹各個山頭,一邊帶著他挑選住處。


    最後行至雲來峰上的一處石涯,停住了身形。


    半山腰一處平坦的空地上蓋著一座竹屋,野花長滿房前屋後,相隔數十丈便是一座形似飛鳥的懸崖,名為飛鳥崖,岩石向外凸出,如同張開的翅膀。


    景色幽靜,鳥語花香。


    “勞煩閣下一路指引,我看我父女二人便在此處落腳吧。”俞子青一眼便看中此處,笑嗬嗬地道。


    “妖兄真是好眼光,此處景色在我青鸞的諸多山峰中,至少能排前三,最宜居住,便連不少族人都想來此。”


    俞子青嗬嗬一笑。


    他倒不是什麽有眼光,隻是剛才居高臨下登高望遠時,清楚地看到對麵山腳的竹林中,有一排排廂房,正有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在嬉鬧。


    站在此處,恰好能將這賞心悅目的“美景”盡收眼底。


    如此風景獨特之地,怎能不讓人動心。


    當然,俞子青絕不是好色之人,他不為別的,隻為了保持自己的心情愉悅,絕對不是想猥瑣地偷窺這些水靈靈的女子。


    至於偷看沐浴更衣之類的想法,就更不可能有了,嗯,絕對沒有。


    “妖兄就在此先歇息,如果有什麽事,可有隨時召喚我,待會,會有人送來茶水,若是無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那弟子道了一聲,與俞子青互相一禮,辭了去。


    他前腳才走,小丫頭便湊到俞子青身邊扯了扯他的衣服道:“爹爹,那邊有好多姐姐……”


    小丫頭一指對麵的山腳下,像是有什麽重大發現一般。


    正是俞子青此前看到的一群人。


    “噓”俞子青忙攔住她的動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道:“不要指指點點,萬一被人發現了多不禮貌。”


    “哦……”


    “要安靜地看,知道了嗎,悄悄地欣賞才對。”


    夢翎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像爹爹那樣麽?”


    “額……說什麽呢臭丫頭,你爹我啥時候看了?”


    “就剛才……爹爹還不承認!”


    “沒有,你看錯了!”俞子青撫了撫她的腦袋,轉移話題道:“走走走,咱們先進屋。”


    入了房中,打量一眼,一床一桌一椅,雖然沒多少東西,但勝在幹淨整潔,俞子青頗為滿意。


    俞子青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般輕鬆愜意的時刻了。


    他仰在草地上,習慣性地神識緩緩飄出,隨後才醒悟到,這裏是青鸞一族的守地,怎麽可能會有危險……


    看來自己是太過緊張了些。


    看著頭頂湛藍地天空,雲朵緩緩飄過,俞子青恍然間突然明白此處為何叫雲來峰,倒真是個應景的名字。


    風兒正清,卷起一陣陣野花的香氣,撩撥著他的嗅覺。


    清脆的鳥鳴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俞子青竟有一絲困意來襲。


    “爹爹!”


    “嘶!”


    小丫頭忽然蹦了出來,一聲嬌喊,低頭俯視著他,將俞子青驚出一個激靈。


    俞子青的反應似乎讓小丫頭很滿意,她嘻嘻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彎起:“爹爹又在這偷懶了。”


    “什麽叫又?”俞子青依舊安穩地躺在草叢中,隨意地回道。


    小丫頭眼睛轉了轉,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


    “臭丫頭,想壓死你爹麽?不知道自己多沉呐?”俞子青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撓她的癢。


    夢翎咯咯直笑,在他懷中打起滾來。


    甚至因為笑得太過,嘴角不經意間滴出兩滴口水。


    俞子青嘖嘖兩聲,忙把她架在半空:“臭丫頭,髒不髒?”


    “不髒!”夢翎一邊嬉笑道,一邊在他臉上印了一口。


    俞子青故作嫌棄地咧了咧嘴,將她放到身邊,然後擦了擦臉上的印子,小丫頭順勢躺在了他身側。


    父女二人躺在一起,不一會,傳來一聲聲輕微的呼吸聲。


    “爹爹?”


    小丫頭坐起身來,輕聲喊了句,回答她的隻有山林中的鳥鳴。


    “又睡著了。”她雙手叉腰,撅起嘴來,似乎有些不滿。


    低頭看著俞子青沉睡的麵容,忽然想起了什麽,臉上綻放出笑容。


    …………


    俞子青醒來時,天色已晚。


    明月當空,映照著竹影斑駁,他揉了揉眼睛,忽然便看到一雙亮閃閃地光點。


    仔細瞧去,才發現是夢翎丫頭的眼睛。


    “爹爹你醒啦?”


    俞子青轉頭看了眼四周:“這麽晚了啊……”


    “還不都怪爹爹,簡直就是豬,就知道睡睡睡!”小丫頭哼了一聲,旋即麵色一變,帶著希冀的目光道:“爹爹,軟麽?”


    “什麽軟麽?”俞子青有些摸不著頭腦。


    “人家的腿啊!爹爹枕在人家腿上,難道一點感覺沒有嗎?”小丫頭滿是期待地看著他。


    俞子青忙起身,看著剛才被壓在頭下那雙俏生生的雙腿。


    在月光下,那露出一小截的小腿,如一對玉璧般,散發出潔白光暈。


    他有些哭笑不得,這臭丫頭,都跟誰學的這一招?


    不過嘴上卻是故意玩笑道:“我說怎麽做夢有人把我腦袋往石頭上磕,原來這麽硬的不是石頭,是腿啊!”


    夢翎聞言頓時拉下小臉,起身衝他哼了一聲:“爹爹太過分了!翎兒生氣了喲!”


    說完,扭著小腰徑直跑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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