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著四周黑漆漆的樹林,在我來的方向,正是一條羊腸小路,左右遍布著許許多多的荒墳,可最顯眼的竟是一條橫幅,上麵寫著“限期接到通知後,三十日之內遷墳,聯係電話xxx。”


    沒想到,所有的香氣,都是這棵樹所散發的。


    老關將另外一具上吊而死的屍體卸下來,讓我看清死者的麵孔,竟也有著幾分熟悉,他竟是我之前在賭坊裏撞見過的男子。


    之後老關把人一一扛到毛驢車上,他拍拍手裏的灰塵,繼續道:“說吧,你們是誰派來的?”


    派來的?我有些無語,指了指身後,望著參天大樹如此氣派,我說:“老爺子,你半路想害我們,就沒什麽想解釋的嗎?”


    老關冷哼道:“若你不招惹我,我又怎麽會害你!”


    我怎麽越聽越感覺,我們倆似乎嘮岔劈了,於是我說:“咱們把話說清楚,我推著電瓶車迷路,你是把我帶來的!”


    老關反駁,“還不是你主動要來,一開始我就說過,帶你回村子休息,你偏偏不去,這不是為了神樹還能為了什麽!”


    看他一臉認真,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我們倆整出誤會來了!


    我擺擺手:“老爺子,你先別著急,咱倆聊聊!”


    “還有什麽好聊的,告訴你,今天就算殺了我,也不會讓你們的奸計得逞!”老關眼睛一橫,又在懷中掏出一個黃色的皮囊,“這是我多年來收集的殃氣,今日我便與你們同歸於盡!”


    “誤會啊!”我心裏大急,這老爺子怎麽不聽勸啊。


    陰陽先生最大的本領叫“開殃榜”,他們常年與死人怨氣打交道,這玩意兒誰沾上誰倒黴,氣急之下,我怒道:“次奧你大爺的,我特麽隻是路過的,根本沒聽過那狗雞毛神樹!”


    被逼無奈,我也氣得滿嘴髒話,顯然還是沒用。


    他解扣子之時,多虧了寶蛋從旁偷襲。


    眼看他突然丟過去一塊兒石頭,隨著石頭劃過弧線,精準砸在老關的腦門,頓時起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筋包,寶蛋做出一個ok的手勢,“解決。”


    老關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而我第一時間衝過去,猛抽了他兩巴掌把他喚醒,接著說,“老爺子你聽我講,咱們之間有誤會,我是路過的,為什麽你就不相信呢。”


    老關被我揍過之後,也冷靜了許多,他捂著額頭,“你怎麽不早說!”


    我勒個去,這都能賴到我身上?


    對方不再掙紮,緩緩說起經過,原來我和寶蛋迷路,是中了他的迷魂陣。


    老關曾借助墳頭布下迷魂函,隻要在子時闖入,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闖不出去。


    我和寶蛋推著電瓶車,誤打誤撞走過去,方才被困在裏麵。


    說話時,額頭筋包疼得他齜牙咧嘴,這時他對著寶蛋橫眉立目,嗬斥道:“你哪個學校的,明天我非得去你們學校告老師,小小年紀用石頭丟我這位六十五歲的老同誌,實在是可惡。”


    我尷尬道:“老關,你先別著急,這大樹怎回事?”


    老關指了指橫幅,“瞧見沒有,那是一夥兒土流氓立下的標語,咱們這片地裏發現煤礦,村裏幾個無賴結合更多的無賴,想把這片墳給遷走,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多數都是無主之墳,如果強行遷走,村裏的風水就全完了!”


    “老樹是我們村裏的守護神,更是我兒子的幹爹,當初我家孩子不學無術,撞鬼集欠下人皮債,按照規矩是要剝皮的,多虧了老樹剝下樹皮幫我兒子抵了債,如今有人要砍樹,我怎能坐視不理?”


    說著,他將兩具屍體用一塊布蓋好,感慨道:“更何況,傳說這棵樹下麵壓著旱魃,如果樹被砍掉,旱魃就會出來害人。至於上吊死的人,是老神樹懲戒的壞蛋。”


    聽老關講,小女孩兒是村裏的一位留守兒童,爺爺奶奶一直重男輕女,讓她從小就沒有感受到過家庭溫暖。更可怕的是他父親在外麵打工摔斷了腿,被迫回家養傷,而女孩兒的母親則拿著賠償款,和別人跑了。


    女孩兒的父親為了逼迫妻子出麵,經常打罵小女孩,逼著小女孩兒去集市上賣臭雞蛋,最可怕的是,他父親有一次酗酒,竟將小女孩兒失手打死,為了掩蓋事情的罪惡,還將小孩子埋在了神樹下麵。


    老關說,小女孩兒怨氣很大,尤其神樹的緣故,讓她死而不僵,時不時會害死過路的人。


    老神樹為了幫女孩兒平複怨念,冥冥之中幫助女孩兒向她父親複仇,也就是吊死的這位。


    最近這段時間,那些個地痞無賴已經開始動手拆墳,老關沒辦法,隻好請來了鬼集。


    想讓那些人知難而退,據說,對方在京城那邊找到一位很有名氣的大師,想要過來破解此局。


    根據老關得到的消息,他們也是一大一小,所以才會誤會我和寶蛋。


    老關原本打算借助女孩兒把我們除掉,他還告訴我們,自己今天來就是化解小女孩的怨念。


    等著他燒了一些紙錢,給那棵神樹上供過後,又在前麵帶路,領著我和寶蛋離開。


    離去之時,我忽然發現在老神樹旁邊,還擺著一些供品。


    我說:“老關,除了你還有別人經常來祭祀嗎?”


    老關說:“以前這裏有一條修行多年的狐狸,我曾經和它打過一次照麵,那老狐狸是正兒八經的佛門弟子,我也就沒找它的麻煩。”


    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那棵樹旁,有一塊兒寫著“實勝寺”刺繡的紅帕,它蓋住一個東西,旁邊擺著貢品,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在老關的帶領之下,我們這次總算回到村裏,折騰了大半宿,天都快亮了。


    剛進老關家大門,院子裏聚集著好多人,聽他給我講,這些人都是女孩兒的親屬,他們是來請老關幫忙的。


    當天我目睹他為屍體開殃榜,解決凶煞的一幕,隨著事情處理完,天也亮了。


    老關的媳婦弄了一些稀粥饅頭,吃飯的時候,我沒看到他兒子“關德”。


    這位離奇的小青年,闖入鬼集都沒死,如此命大的人,按道理也該轉運了。


    何況,他爹還是遠近聞名的陰陽先生。


    結果卻恰恰相反,他兒子躲在房間裏根本不出來。


    聽老關歎息,關德今年都三十多歲了,天天在家打遊戲,明明已經解決之前人皮債的事情,可讓他出去做什麽,他都不去,整天在家裏混吃等死。


    誰知道老關的媳婦聽他說完,當即就不樂意了,摔盤子摔碗,叮叮當當的聲音讓人很不舒服,尤其她還埋怨老關是個窩囊廢,不給孩子聚財轉運,虧他還是個術士。


    不管他媳婦怎麽抱怨,老關也是一句話不反駁,等著媳婦端著飯給兒子送去的時候,老關卻感慨說:“唉,慣吧,慣到三十多歲還慣著,就這樣能有什麽出息?諸葛亮那麽厲害的人物,都有扶不起來的阿鬥,我無非隻是一介術士,又能怎麽樣呢?說起來,還是報應哦。”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關的確是個人物,懂得古老的“開殃術”,能夠化解死人怨念,卻唯獨搞不定自己家的事情。


    那棵神樹救了老關的兒子,他甚至不惜拚命,也要保護老神樹,結果呢..卻換不來家人一句理解的話。


    正在我們倆聊天的時候,他們家大門被人推開,陸陸續續進來七八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其中有一位鄉村道明寺打扮的青年最為引人注目,他一頭紅發,超短袖,七分褲,豆豆鞋,要多山炮有多山炮。


    這人指著老關說:“老關,給你五萬塊錢,那片林地我們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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