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什麽叫做“活見鬼”了,盯著眼前的黑臉漢子,他竟然在身後拎出一隻燒鵝和兩瓶白酒。


    因為太過投入,笑眯眯的一不留神,那枚大舌頭又掉了出來。


    範無救尷尬道:“領導要求出來辦事必須將舌頭伸出來嚇唬人,習慣了。”


    他還踮起腳看看,又小聲道:“你家裏好像挺熱鬧啊。”


    我特別無奈,自己不過是一次偶然去了趟陰曹地府,這幫家夥咋還陰魂不散了呢?


    小時候我也是聽關於鬼神傳說長大的一個人,但說實話,當他突然出現在麵前時,經過短暫的恐懼過後,內心中對黑白無常的神秘感已經蕩然無存。


    請範無救進來坐坐,他的目光停留在家中的兩幅畫上,咂咂嘴,豎起大拇指道:“好家夥!化蛟的神龍,還有一位近乎萬宗真身的厲鬼,可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不用管他們,進來坐吧。”


    為範無救拉了一把椅子,他將燒鵝和白酒擺在桌子上。


    夜晚的空氣有著幾分寒冷,閱微堂沒有暖氣,範無救的串門,讓房間裏更冷幾分。


    他掃了一眼四周,笑眯眯道:“實不相瞞,這次登門是我私事想請你幫個忙。”


    “請我幫忙?”我頗為驚訝。


    “沒錯,我的老搭檔不在,趕巧我這次要來沈城辦事,聽崔判官講,你不僅有虎符,還是陳家的後人。”


    “打住,虎符的主意你可不要打,那個是留著搶金龍之魂所用。”


    “你誤會了,我是想請你幫我辦個案子,你也知道我是鬼差不是陽差,有些事情沒辦法插手。”


    深更半夜,黑無常無救竟然找我幫忙,這事說出去恐怕沒有人相信。


    撕開燒鵝,一人一瓶白酒,對酌了幾次。


    範無救這才說起寶葫蘆的不一般,此物乃是閻羅殿前有名的“煉妖葫”,範無救找到崔判官得知葫蘆在我這兒,趕巧又是同路,自然買了些東西登門拜訪。


    我頗為不解,問起範無救到底要做什麽?


    聽他講起,因我近日才回沈城,所以不得而知,其實這幾日發生一件怪事,先後有十人在夢中被害,死因皆是心髒麻痹。


    其中有一位是範無救在陽間的故人。


    他家中供奉黑白無常十幾年,如今在夢中被妖怪所害。


    這些日子,範無救得到了閻羅王的指示,一直沒日沒夜在沈城調查,總算是有些眉目。


    按照陰曹地府的規矩,對付這種“妖”都會找一些塵世間的奇人術士去當陽差。


    若是能夠降妖伏魔,在閻王爺那裏也會記一筆功德。


    崔判官和範無救兩個人都覺得我合適,首先,我是借命之人,本身沒有福報。


    我父母又在地獄受刑,爺爺身處七絕嶺贖罪。


    一次借命,觸碰天機。


    我全家都受到牽連。


    但是,範無救告訴我,若我能積累功德,倒也可以功過相抵,讓父母少受一些苦難。


    聽到他這麽說,我心裏一凜,這些話恰恰也正是我的軟肋。


    我忙追問道:“前些日子我在十萬大山倒是殺了一隻夢妖,二者不知有沒有關聯?”


    他搖搖頭:“二者絕非同類,此妖更加歹毒一些,它害人死因雖是心髒麻痹,但死者腦髓卻被完全掏空。”


    接著,範無救問我有沒有吸過雞蛋?他做個手勢,比劃一下,眼神也十分憤怒。


    連喝了幾杯酒,我問範無救有沒有什麽線索?


    他得到的消息,是所有人都曾看到過一隻純黑色的麻雀。


    說到這兒,範無救客客氣氣道:“其實閻王爺對你們麻衣派的印象不錯,就是你爹陳國強搞得太過火,當初你下生那天,我四個兄弟都因此事遭到牽連,好好的陰差沒得當,全被發配到地獄做監工。”


    我明白範無救的意思,陰曹地府捉拿鬼犯還行,這種有形象的妖怪,多數還是無可奈何。


    而燕雲十三太保大多數都在京城,沈城這樣的“陪都”,顯然重視程度不夠。


    被鬼差相求,我要是拒絕恐怕會多一位敵人。


    於是,我說:“範大人放心,那黑麻雀的事情,我一定竭盡所能!”


    範無救繼續道:“唉,身為黑白無常與妖本不是一路的,可你不一樣,想必不會丟了麻衣派的臉吧?當然,你要是沒把握,我去太清觀問問道士有沒有空。”


    雖然正一和全真不是一家人,但被道士算計過後,我對這些門派沒什麽好感。


    當即一口答應下來,讓範無救放心。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有人曾見妖怪現身於懷遠門,你若有事找我,可以井水洗鏡,子時拜月,便可通達陰曹。”


    話音剛落,他便轉瞬間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桌前隻剩下一麵銅鏡和一份金黃色的折子。


    我緩緩走過去,盯著封皮上的兩個字。


    “勾牒。”


    範無救的離開讓我心裏明白,一次偶然,似乎與地府結下了不解之緣。


    而地府勾牒是陰司對於世間妖鬼的通緝令。


    不管怎麽樣,為了解決劉氏的麻煩,我隻好硬著頭皮去了。


    給祖師爺上過香,鎮邪劍讓特麽天師府沒收,手裏也沒一件趁手的法寶。


    翻箱倒櫃,找出一些符紙,畫了幾道破煞符。


    畫符這種事情很累人,僅僅過了片刻,就覺得頭昏眼花,索性把東西收拾收拾,上了二樓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咣咣’催命的叫門聲把我在被窩裏喚醒過來,我到二樓剛開門,林茹一下子就給我抱住了,兩行熱淚滑落,林茹哭著說:“我爸說,那個壽山石是我弟弟死之前擺下的,陳正,我想不通到底是誰害死我弟弟。”


    我把她請進屋子,林茹緩了好久,方才穩定情緒。


    我讓她把大概的事情告訴我,林茹忽然問我:“你會幫我弟弟報仇嗎?”


    我點點頭:“放心好了,用奇術害人自有天收,天若不收,我替你收了他!”


    “謝謝。”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看到她眼神時,我覺得好像要惹麻煩,雖然我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可總不能耽擱人家,我有預感,龍門或天師府的人很快就會找上我。


    林茹進了門,我守著冷冷清清的閱微堂也很尷尬,沒有熱水,更別提招待了,隻能讓她隨便坐。


    她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我安慰她有事情慢慢說,隻要我能幫得上,自然是責無旁貸。


    結果林茹竟然崩潰,她哭著說:“陳大哥,那個茶台我問了,是我父親親自放的,可不相信是父親害死弟弟。”


    我說:“也許你父親被人利用也說不定。”


    她搖搖頭,又說:“陳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次回來我父親給我的感覺特別陌生,我不想回家,能不能住在你這兒?”


    看她一臉渴望,可閱微堂的情況有目共睹,冬天沒有暖氣,在東北室內沒暖氣,就是物理攻擊附加魔法傷害,我因為修行過易正心法勉強不至於凍死,她可未必啊。


    但林茹非要留下,不想回去。


    沒辦法,我隻能隨她了,反正一個女孩子,明天早上就得凍跑了。


    讓她先留下,我先出去辦點事。


    結果剛推開門,麵前站著一位熟人。


    他鼻孔上天,牛氣哄哄說:“哥們兒,昨天就聽說你回來了,老爺子讓我過來問問你,什麽時候回龍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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