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頓伯爵位於皇後區的宅邸內,一場盛大的舞會正在進行。


    巨大的宴會廳裏,高掛的吊燈用一支支豎立的蠟燭,點燃起不輸煤油燈的光芒,散發著讓人心情舒暢的氣味。


    舞池裏是一位位或洗練或高雅的先生小姐,如花叢中的蝴蝶般偏偏起舞,腳下踏著的是雕有繁複花紋的華麗石板,角落裏是伯爵專屬的一支樂隊,管弦樂器奏出毫無瑕疵的音節,舒緩的節奏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心一笑。


    一張張長條桌上擺滿了各種美味的食物與美酒,香煎鵝肝,烤仔雞,烤肉排,蘇尼亞魚子醬,迪西牡蠣,奶油濃湯,還有一瓶瓶的奧爾米爾紅葡萄酒,迷霧香檳,蘭蒂爾果酒,它們在燭光下散發著誘人的色澤。


    奧黛麗穿著低領,高腰,羊腿袖的乳白色長裙,緊束上身,腰部被勒得極細,多層次的蛋糕剪裁被鯨箍高高地撐起。


    她的金色長發被白色的緞帶優雅地束起,耳飾,項鏈,戒指都閃爍著亮眼的光芒,腳下是一對嵌有鑽石與玫瑰的白色舞鞋。


    “裏麵有4條,5條,還是6條襯裙?”奧黛麗用戴著白紗手套的右手摸了一下裙撐。


    她的左手持著一杯色澤晶瑩的香檳。


    奧黛麗保持著觀眾的習慣,沒有像往常一樣,成為舞台的焦點,而是將自己置於落地窗的邊緣陰影中,以一種清冷,不屬於這裏的姿態靜靜端詳著每一個人。


    她抿了一口香檳,思緒漸漸抽離:


    維爾德男爵和塔夫塔夫人靠得真近啊...他們還在說一些悄悄話,時不時表現出熱戀般的臉紅和微笑,這看上去已經超過了社交舞的範疇....


    塔夫塔侯爵沒有注意他的夫人,在和旁邊的男士高聲暢談著什麽...應該是在炫耀自己在媒鋼集團大賺一筆的事情,他逢人便說這事,希望別人讚歎他獨到的目光....


    他隻用主動的目光找過他的夫人一次...嗯,他們並不像表現出來那麽恩愛....


    奧古德伯爵的小兒子正在和洛夫特公爵的女兒聊天,他喜歡仰著頭,用指揮家一樣揮舞手臂的動作來加強自己的語氣...動作幅度越大,說明他要說的話越不自信...他在瞥舞池裏的艾慕希婭?他的笑容僵住了,恐怕是聽到了什麽尖刻的話語...


    艾慕希婭看起來很享受成為眾人焦點的感覺,判斷她的笑容是否發自內心就得看她眼角是否會眯起來....她低著頭有些羞澀的樣子,看起來萊恩子爵家長子的恭維讓她很高興...但她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從開場舞到現在已經跳了四曲了,完全沒有疲倦的趨勢,真厲害....


    凱爾頓伯爵在與幾位保守黨的貴族們討論局勢,如非必要他的眼神不會往其他女性身上遊離...


    黛拉夫人今天一次又一次地用左手掩飾笑聲,這是為什麽呢...我知道了,她是為了炫耀左手上的天鵝藍寶石...


    奧黛麗的目光在一位又一位貴族身上遊離,她無聲無息,目光清冷。


    在這奢靡的舞會裏,她注意到了許多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有一瞬間,她真的一位自己在看一場無聲的戲劇。


    “每個人都是不錯的演員。”她抿了一口香檳,對自己總結出來的結論頗為自豪。


    她的目光從舞池中的眾人抽離,發呆似的盯著巨大水晶吊燈的燭光,托艾慕希婭的福,原本有些躍躍欲試,想要過來邀舞的男士都紛紛將視線轉向艾慕希婭,樂得清閑的奧黛麗自然能以更好的角度來觀察在場的賓客。


    真是無趣啊,但又不能不參加...有些人在跳舞的時候表情真是豐富,總讓我想起那些求偶的動物...奧黛麗腦袋放空地想道,跳完開場舞後她就一直躲在角落裏觀察。


    第四曲結束後,帶著薄薄香汗的艾慕希婭跟與她共舞的男士道別,她走上階梯,來到了擺滿長條桌的用餐區,在人群裏繞了一圈,將那些追逐著她的目光全部甩掉後,來到了奧黛麗的身邊。


    她持著一支香檳,穿著高腰,喇叭袖的豔紅色宮廷式長裙,袖口與裙擺層層疊疊的褶皺像是綻開的花瓣,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瞬間又旋轉這收緊,仿佛時間逆轉。


    耳飾,項鏈,戒指,散發出明亮的光澤,她的黑發上側紮著一枚大紅的頭花,像是小帽子一樣,雙腳踩著帶有金色鈴鐺的紅舞鞋,叮叮當當地很是清脆。


    原本淡淡的香水味在運動後散發出驚人的魅惑氣息,再搭配上微弱的喘息和點綴著淡紅的臉頰,經過人群時有不少人為之側目,不得不感慨這真是令人驚豔的少女。


    “晚上好,艾慕希婭。”奧黛麗向“勝利”歸來的艾慕希婭舉了舉杯,在心裏感慨果然漂亮的人就該穿漂亮的衣服,


    “今晚的你光芒萬丈。”她發自內心地說道。


    “如果你也加入的話,我可未必比得過你,貝克蘭德最耀眼最明亮的寶石。”


    艾慕希婭微笑著向奧黛麗舉杯,她的眼角微微彎起,嘴角邊多了幾分自信與驕傲。


    “那麽你就是讓人垂涎卻又無法觸及的紅寶石了。”奧黛麗輕笑道,“這是我上次送你的那一件?”


    “托你的福,我也養成了每到公開場合,就換一件衣服的習慣了。”艾慕希婭完美無瑕的笑臉上多了幾分苦澀。


    她節儉的習性從父親那裏得來,關於珠寶,禮儀,服飾的知識主要是由母親進行教授,而她本人對此真的沒有什麽概念。


    俗話說“三代養成一位貴族”,艾慕希婭在這條道路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也是你本來就有那個資本。”奧黛麗抿著嘴,俏皮地閉起一隻眼睛,笑著回複道。


    她趁著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工夫,悄悄湊近艾慕希婭的耳邊,吐出的氣息略微刺激著艾慕希婭敏感的耳垂:


    “凱爾頓伯爵最近一直在和保守派的貴族進行交談,在此期間他的表現都很正常,沒有出現前後行為不一,被邪神汙染的情況。”


    “但有一點很奇怪,喪偶且鍾情的凱爾頓伯爵對於其他女性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興趣,卻額外注意了幾位體態豐盈的夫人,他看待她們的眼神...嗯....”奧黛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自己的判斷,


    “他看待她們的眼神不像男士看待女性那樣帶有品鑒的欣賞,反倒像在看待餐桌上的食物一樣,有一種莫名的饑渴...”


    “凱爾頓伯爵崇尚清心寡欲,是宮廷貴族中節製與健康的代表,我懷疑他確實出了些問題,但是不能確定....”


    “這些就足夠了,謝謝你,奧黛麗。”艾慕希婭戴著黑紗手套的右手持著香檳,與奧黛麗的杯沿輕輕一碰,“到時候回去請你吃可可粉蛋糕。”


    “幫朋友一個小忙是應該的。”奧黛麗也微微一笑,將杯沿湊上去,語氣有些遺憾地說道,


    “另外,我覺得自己有必要管理一下飲食了,再不節製真的會胖成豬。”


    “那就喝點紅茶吧,清淡一點的口味也不錯。”艾慕希婭借助高腳杯的掩飾,有些愉悅地偷笑道。


    “這衣服有些太緊了,艾慕希婭。”


    一位肌肉健碩的高大男子從旁邊走過來,他麵容清秀,肌肉鼓鼓的,將黑色的西裝有些勉強地撐起來,反倒散發著一種野性的美感,


    不少女性都在偷偷看著他,評論著他結實的身體與強壯的肌肉,隻不過年齡層稍微偏大了點。


    他麵露苦澀,嘴角泛起的笑容有些無奈,身上的服飾整體很簡單,沒有什麽特別華貴的點。


    “很適合你哦,弗蘭肯斯坦先生。”艾慕希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毫不掩飾自己就是故意的這一事實,“相信你已經受到不少夫人小姐的邀請了吧。”


    “是,我確實受到了不少邀請。”代罰者喬舒亞,弗蘭肯斯坦窘迫地說道,“但我不會跳舞啊,我一個從碼頭工作到拳賽的弗薩克混血,哪會這種高雅的東西。”


    在角落裏站著的他已經不下五次遇見來邀舞或是來攀談的女士了,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找個理由離開。


    “別著急,放輕鬆,弗蘭肯斯坦先生。”艾慕希婭用雙手下壓的動作告訴他不用緊張,“雖然請你來是為了壓陣,但我們也不介意讓您有一場美妙的邂逅,或許您會遇到一位願意教您跳舞的小姐,然後一同墜入洶湧的愛河。”


    “我隻感覺自己會成為她們的情夫。”喬舒亞苦笑著表達著自己接觸到的事實。


    “另外,祝賀你晉升,弗蘭肯斯坦先生。”艾慕希婭向他舉了舉杯,微笑著輕輕抿了一小口,


    喬舒亞愣了愣,不善言辭的他總算是意識到自己向眼前這位少女抱怨沒什麽用,隻好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後仰起頭,豪邁地一飲而盡。


    而在此期間,奧黛麗一直托著腮,麵帶微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軍情九處少尉與代罰者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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