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郡王府的八小姐、九小姐都嫁入沛國公府,沛國公府若和敦郡王撕破臉,讓喬家姐妹如何自處?


    沛國公隻求家宅平安,子女安順。


    在舉國混亂之際,沛國公府不接燙手山芋,一朝的中流砥柱帶著家眷遠離是非,選擇隱市。


    不去關注傾軋爭奪的局勢,脫離亂象叢生的鬥爭旋渦,失大誌,卻保一宅安寧。


    馬車內,喬靜心微低著頭,她手裏是一塊紅布,正住上頭繡著如意,連戰拿枕頭放到她腰後,讓她能盡量舒服點。


    許是枕頭的作用,顯出喬靜心微微凸出的肚子,那裏麵孕育著小生命。


    另一邊,喬靜蘅跳下馬車,麵色愁暢地回望京都城。


    連城和鄭青菡說完幾句辭別的話便去牽喬靜蘅,喬靜蘅沒好氣地甩開連城的手,鬧別扭地往前走,連城一如既往的明媚瀟灑,快走幾步又牽過妻子的手。


    於是,喬靜蘅再也沒有回望京都城,被連城牽著一路向前。


    連家的男兒從來不會因為局勢放棄他們的妻子,反而會因為局勢,用他們的方式保護好妻子。


    有夫如此,亦應知足。


    遠離,是為了另一種開始。


    辭官,告別昔日的繁華,終迎來另一份安寧祥知。


    鄭青菡突然間就明白了連晉的想法。


    人生在世,哪有比一家人都開開心心在一起更好的事?


    什麽皇權、什麽政局,都比不上一方寧靜。


    連漪拉過鄭青菡的手:“表姐,你不隨我們一起去嗎?”


    鄭青菡搖頭:“前幾日去母親和舅父的墳頭,墳上的青草又茂盛了,我若是走了,誰來守墳?”


    說的自然是蔣瀲和蔣慎。


    連漪遲疑道:“永昌茶館的傳言恐是真的,敦郡王和宋大人種種行徑都像要改弦易幟,你呆在京都城,怕是會有危險。”


    鄭青菡寬慰道:“我和敦郡王、佩哥哥好歹有幾分沾親帶故的關係,他們不會為難於我。再者,有唐昭和李晨相幫,諸事皆著順遂。”


    連漪見勸她無用,隻得作罷。


    等鄭青菡與沛國公府諸位辭行後,鄭青菡回到暢息院,宋之佩正站在門口。


    鄭青菡沉吟片刻,開口道:“又來講解佛經?”


    宋之佩扶了扶額,卻道:“你應該知道,講佛經隻是個幌子。”


    鄭青菡靜默須臾,方道:“既不為講佛經,又為何事?”


    一抹淡紅浮上宋之佩的脖頸,他赫然地道:“我們成親吧!”


    這一日,仿佛是夢裏的一日,有位性情好、相貌極好、高官權貴的公子向她求親,她不知為何,用尋常日子裏最尋常的表情道:“我覺得自己,實在高攀不上。”


    後來,回憶起那日的淡定,想來原因無非是一個。


    自從和容瑾那個流氓處過一段日子,往後再遇到什麽好歹事,都能十二萬分的淡定。


    宋之佩凝聲道:“無礙,我等,等到你願意。”


    鄭青菡站在馬車前,腦海裏閃過許多過去的場麵,耳朵邊響起很多宋之佩說過的話,突然間福至心靈。


    原來,宋之佩常提的心上人,竟是她。


    不知宋之佩在何時喜歡上她,正如她不知,自己何時起竟會念起容瑾。


    偶爾,很懷念和容瑾在一起吵吵鬧鬧的日子。


    翌日,曾芸來了暢息院。


    鄭青菡正在和唐昭說話,見曾芸咧著嘴巴竄進屋,便揮退唐昭,問道:“什麽喜事,瞧你樂不可支的模樣。”


    曾芸坐下說話,接過錦繡遞上的茶,啜了一口,賣起關子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且與你有關。”


    鄭青菡讀不懂她的表情。


    曾芸抿嘴笑,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本來連漪搬離京都,平白讓我少個玩伴,我心裏頭很不痛快,不過因有這事,我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鄭青菡明眸微眯:“可是有誰應了不開心的事,方才讓你如此開心?”


    “知我者,鄭大小姐也。”曾芸本就是藏不住話的人,說道:“容瑾和祝美馨成親的那日,酒喝過頭,在自家後院摔了一跤,把腿給摔折了。”


    鄭青菡訝然道:“摔這麽重?”


    曾芸接話道:“這就叫做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


    鄭青菡聽曾芸這麽一說,就忍不住歎起氣來。


    曾芸停下喝茶,走過去拉鄭青菡的手:“年紀輕輕別跟個老婆子一樣整日唉聲歎氣的,容瑾那樣的混賬東西,你能和他和離,是你的福氣。”


    鄭青菡手指在曾芸額頭上輕輕一彈,嗔道:“你呀,說話翻來倒去,先前還把他誇得跟朵花似的,現在翻臉起來也是無情。”


    曾芸惱道:“我先前也不曉得他會做後頭的事。”


    鄭青菡聽了很是感觸,不禁道:“你說的極是,誰能想到後頭的事,別的不說,就說佩哥哥,任誰也料不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曾芸默了默,側頭過來道:“我爹爹說,敦郡王在朝廷積威已深,真有心要造反,誰也攔不住。”


    鄭青菡心裏發悚,倒吸口涼氣。


    曾芸看出她的煩悶,晃著鄭青菡的手道:“在家呆著怪無聊的,現在天轉暖,咱們也出去逛逛。”


    溫熱的觸感來自手心,曾芸一臉期待,鄭青菡抻回手道:“天雖轉暖,偏到了雨季,昨晚還下過一場大雨,外頭路不好走。”


    曾芸死纏爛打的撲過來道:“年年迎社雨,桑樹柘樹也越長越盛,咱們應該去春醦幾杯。”


    春醦幾杯!


    倒真把鄭青菡的酒蟲子勾兌出來。


    鄭青菡還在猶豫的時候,曾芸已經揣著她往外走:“找間酒樓雅室,就咱們兩個。”


    於是乎,鄭青菡半推半就的被曾芸拉上馬車。


    去酒樓的路上,經過永昌茶館,鄭青菡挑窗簾往外看,整間茶館已被帖上封條。


    也不知永昌茶館的說書先生下場如何?


    現在想來,說書先生的兩場說書,卻是把敦郡王的底牌全揭露出來。


    這一揭,應了滿城風雨!


    要說敦郡王,真正是個狠角色。


    古運河一役,敦郡王把曾林那一批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至此,朝野上下全看出了敦郡王的用心,沒讓祥王後人登基為帝,是因為挾天子,才可以令諸候。


    不挾天子,便不可令諸候。


    直接祥王後人登位,外頭的諸候未必會信服,譬如南化,便是偏居一偶的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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