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回應什麽,下一刻,殿室周圍湧出無數人頭。


    容瑾說的沒錯,四處全埋伏著暗衛。


    一時間,耳朵邊全是啷嗆的刀劍聲,容瑾被圍在光影裏,無數把刀劍同時向他戳去。


    容瑾伸手,一把握住刺來的刀刃,手臂一振,刀刃裂成十幾段激射出去,頓聽慘叫入耳,身手實在了得,一招間立威,把眾侍衛嚇退幾步。


    眾侍衛調整氣息,重新圍擾過來,仗得自然是人多勢眾。


    敵人密密層層,砍殺一批還有一批,容瑾一人獨鬥百餘人,再能打也得活活累死。


    果見幾十把長劍向著容瑾前後夾擊,紛紛向他身上招呼而去,容瑾推掌而出,震斷數人心脈,又運勁於腿,左腿揮出旋風,掃開一幹人等。


    數招打的凶猛,卻是耗力無數,納然他功力深厚,時間一久,也漸露虛勢。


    鄭青菡心頭大震,暗怪容瑾不替她解穴,不然多個助力,打鬥起來也能輕鬆一半,再見纏鬥凶險,你來我往間都是性命相拚,自然也明白容瑾的苦心,若是她加入戰局,刀劍無眼,性命相拚時,難保這些暗衛不會傷她性命。


    若她不動手,王聰自然交待過這些人,不可傷她分毫。


    容瑾的苦心,讓她側然。


    幾柱香時間,容瑾的內力耗竭大半,處境危殆萬分,隻是他心性向來堅強,在生死關頭毫不怯弱,依舊死戰到底。


    鄭青菡心神淆亂,朝王聰惶急道:“容瑾貴為南化候爺,你若殺他害他,南化擁兵直取京都城,你也留不得性命。”


    王聰目有慍色:“正因為南化兵精將壯,實力雄厚,擁有重兵威脅京都,因不能冒頭得罪他,我方才忍到今日,可自你在我胸口捅了一個窟窿,我便想明白,留他不得。”


    原以為搬出南化,就能有一點餘地。


    沒想到,一點餘地也沒有。


    幾十把長劍再次快如電閃的朝容瑾掃去,容瑾側身空心鬥翻出,勉強避開前軀之劍,卻抵不過再次刺來的數劍,隻聽“吱吱”兩聲,容瑾一身朱色長衣被鮮血沾汙,胸口直冒鮮血,而殺戳方才開始,無數長劍又向他刺去。


    容瑾長嘯而出,拚盡全力打出的每一掌都威風戾氣,隻是這威風戾氣中存著的是他最後的一道力氣。


    掌風拍勁,頓露空隙,暗衛逮到機會一劍刺出,長劍歪歪容瑾左肩,一股鮮血激射而出,前後淋漓的鮮血把朱色長裳一染再染。


    容瑾滿身鮮血的站在圈內,幾十暗衛圍他而轉,刀劍齊出,容瑾顧前再也不能顧後,擋開前襲的長劍,背後一劍直直向他心口刺去。


    刺中,一劍斃命!


    長劍刺過來,一股子血腥氣撲鼻而來,容瑾回頭,見鄭青菡護在他背後,暗衛的一劍從她脅骨刺進,透胸而過。


    鄭青菡正軟軟倒下。


    她為救容瑾,拿命相擋。


    突然意識到,容瑾對她而言,可與性命相較。


    來不及說什麽,眼前又是一片刀光劍影,鄭青菡閉上眼睛的一瞬,好似瞧見一襲火紅的身影從人群中搶出,那影像很熟悉,又很模糊。


    昏沉的腦海裏倏然閃過些畫麵,一色水磨群牆,階下碎石漫成甬道,大棵大棵槐樹兼著芭蕉。


    潤白槐花樹下,有人穿著月牙色澤,繡著清爽竹葉花紋的布衣,正用一雙似秋霧的雙瞳深深淺淺望她,那人說:“渾水過些日子總會沉澱清明,順其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諸事,都應順其自然。


    於是乎,她心安如水,沉沉睡去。


    一睡多宿,醒來時費力闔起雙眼,眸裏倒印出一襲清風明月般閑適的背影,正穿著月牙色澤繡著清爽竹葉花紋的布衣,站在不遠處的窗口。


    月光投在他身上,虛環住人影,此景應似在夢中。


    閉眼,側身躺去,胸口牽扯出劇痛。


    痛到心扉,猛然睜大眼睛,一切皆不是夢!


    月光裏身長玉立的人慢慢轉身,一如初見般涼徹心扉的臉,正用他驚鴻一般的聲音道:“青菡,你醒了。”


    突然間,有種悲傷猝不及防落到心頭,她的眼圈紅紅地道:“佩哥哥……。”


    宋之佩唇角掛著淺到無痕的笑,一步步向她走來。


    她方才留意房間內過於富麗精致的布置,麵上浮出難以置信的駭然:“這裏是皇宮大殿?”


    不及他回答,已然反應過來,他是當朝附馬,在她受傷的那日,正是他迎娶安樂公主之時。


    就算是皇宮,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日,她被刺倒,從人群中搶出的一襲火紅身影應該便是他,依稀還記得,他與公主成親時,裝的正是一身大紅喜服。


    他坐到床頭,熟悉的眉俏微沉,正道:“好久不見。”


    而她,無意於他的“好久不見”,問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容瑾他,如何?”


    宋之佩靜默良久,然後道:“那麽多劍對著他,你覺得他會如何?”


    隻是一個問題,便讓鄭青菡節節敗退,忙用被子遮住赤紅眼睛,突然口不擇言道:“容瑾不會有事的,我惹事他沒少替我解圍,我起禍他沒少替我遮擋,次次都能全身而退。佩哥哥有所不知,他脾氣性情都是及不好的,唯獨打架打的甚好,那些人再厲害,他也有法子脫身。”


    宋之佩麵色如水,沒有接話。


    因為安靜,反而更局促,與其說是想說服別人,更像是要說服自己,鄭青菡依舊惶惶然地道:“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把新婚的佩哥哥都鬧出來,朝廷裏的人看見容瑾被圍攻定會出手阻攔,朝廷忌憚南化的兵馬,並不想與南化玉石俱焚,自然不會傷及容瑾的性命。”


    順暢的說完一番話,急促地望向宋之佩,等著聽他回應。


    宋之佩麵色端凝,顯出幾分冷峻,倏然起身向門口而去,聲音飄過來道:“夜深,你好好歇息。”


    他走路時一拐一拐的,好似腿腳不利索。


    隻聽見門應聲而關,四周回複寂靜。


    鄭青菡坐在床上,方寸淆亂,靈台崩催!


    依稀間,耳邊響起容瑾絕別時的話:“你總是惱我戾氣深重,可我跟你一起後,戾氣化去不少,也不知你有沒有看出來,其實,我總想得你一句表揚的。”


    “冷颯的事我早就派出人手去查探,不久後就會有消息,我知道你心中有他,因存有私心,才一直隱瞞此事,日後有他消息,你便和他去相聚,他若像我般待你,你亦可再嫁,我定不會厭恨你。”


    斯人不在,餘情不絕,鄭青菡隻覺得胸口仿佛壓著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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