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不是容瑾嗎?


    鄭青菡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


    然,容瑾邁步進屋,視她如虛無,一副肅穆端嚴地對王聰道:“我恰才肚子不適,便去登坑半刻,留下夫人和九公子研習占星術,王大人不請自入已是失禮,還要誣陷我夫人和九公子有私情,實在膽大妄為,可是不把候爺府放在眼裏。”


    王聰深看容瑾幾眼,麵色稍變道:“候爺和夫人一起來的枕雲堂?”


    容瑾終於扭頭望了鄭青菡一眼,道:“我和夫人前後腳到的枕雲堂,枕雲堂建在荒郊野外的地方,也不知有何吸引人的地方,九公子偏愛此處,王大人也偏愛此處,大家紮堆聚在一間屋裏,頗顯擁擠。”


    一句話,把王聰的心思掏個透明。


    荒郊野外的地方,王聰如何會偏愛,還正巧找來,還是有人通風報信才來鬧事?


    容瑾麵帶慍色:“事情實在太巧,或許大人在皇上跟前請求賜婚不成,仍對我夫人有思慕之心,因我夫人出門,方才一路跟過來的。”


    王聰咬咬牙,道:“候爺想象力實在豐富。”


    “哦,我方才聽言,王大人是來捉奸的。”容瑾晃到窗邊,挨著王聰坐下,抬抬下巴道:“奸從夫捕,就算女子與旁人通奸,要不要處置,得以其丈夫的意思為先。”


    王聰道:“候爺何意?”


    容瑾緩聲道:“就算我夫人有絲毫逾舉的行為,要管教、要處置也是我的事,王大人有何資格插手候爺府的事?”


    “一個沒有資格的人,對我夫人造言捏詞,可不就是蝙蝠身上擦雞毛,算個什麽鳥!”


    王聰的臉色在一瞬萬千變化,由白到青,由青泛黑。


    容瑾嘴真毒,說得人恨不得去撞牆。


    王聰起身,靜站在窗口吹冷風,吹得氣平心和,方才開口道:“候爺護短的本事讓人望塵莫及。”


    容瑾目光刮過鄭青菡,又刮過九公子,手指敲著桌子道:“王大人休要遑論我夫人,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頭比誰都清楚,她有沒有短都是候爺府的家事,王大人一介外人就別跟著瞎摻合。”


    王聰一言不發,半晌才道:“候爺的這席話甚讓人提神,想當初若不是候爺橫插一杠,你我誰是外人還且說呢!”


    “沒本事的人都喜歡提當初,悔不當初這四個事,正是無能之輩常用的。”容瑾掖掖衣角道:“我有個毛病,不想當初,隻看當下。”


    王聰被容瑾噎的說不出話。


    容瑾索性將話說開:“王皇後給候爺府添人手時,給內外院添了一百號人,裏裏外外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和夫人的起居,前幾日九公子的小僮來府裏送信,邀我和夫人來枕雲堂一聚,信是夫人收的,內院有人聽得消息,便生出邪念,以為夫人和九公子有私情,偷偷去西院子找了王皇後送的美人。”


    王聰倏地抬頭,看容瑾的目光有些刺眼。


    “西院子的美人名喚璟妍,不巧便撞在我手裏,我命人跟她幾日,竟見她出門給人遞話。”容瑾迎著王聰的目光道:“王大人可知,她去哪家府邸遞話?”


    王聰微怔,難得含糊地道:“不知。”


    容瑾接著道:“去的是王大人的府邸,王大人是聽到璟妍遞話,才會一路跟到枕雲堂的,這窺探候爺府的不齒行為,應該如何計較?”


    原來容瑾是放長線、釣大魚。


    當日小僮來遞信之事,容瑾原是早就知道的!


    鄭青菡更加心虛,垂頭盯住鞋尖,思量著一會容瑾問起,該如何作答。


    容瑾此時顧不上她,可心裏頭定醞釀著三味真火要將她烤上一烤,等一會要顧上她,估計她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


    正當惶恐之際,聽見王聰好不要臉地道:“璟妍確實來過我府邸,卻不是過來遞話,當初在皇後殿內與我見過幾麵,她便情根深重,非要癡纏於我。”


    稍歇片刻,語氣無奈地道:“我心裏早就有人,如何會把她放在眼中,便將她趕走,還特意叮囑她,一定要用心服侍候爺。”


    謊撒的連眼睛也沒眨一眨,實在讓人敬佩。


    鄭青菡心道,璟妍望容瑾的目光,似水柔情,柔情似水,那灣恨不得將候爺府給淹沒,愛慕的連春藥都用上了,王聰還說璟妍癡纏於他,理由實在是太勉強。


    容瑾道:“王大人的謊話一點也不周圓,好在璟妍還在候爺府,我回去一審便知,若是王皇後好意給候爺府添人手,候爺府甚為感激,可呆在候爺府窺探內室,就休怪候爺府不留情麵,打哪兒來還是回哪裏去。”


    言下之意,是要把王皇後塞進候爺府的人全退回去。


    “自然,自然。”王聰從椅子上起身,退後行禮道:“候爺的話要是說完,我就先行告辭,我還要去山上道館焚香,如今聖上信道教,下麵當差的自然也是信服的。”


    容瑾頭也不抬地道:“王大人臨走前,我有句話要說。”


    王聰邁出的步子停了停。


    容瑾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受控製地道:“我和鄭青菡,長長久久都會在一起,王大人少做無用功的好。”


    王聰覺得雙腿一木,慢慢開口道:“候爺為何跟我說這話?”


    容瑾一團慎重地道:“感覺你得知道。”


    王聰不明所以地笑出聲,回道:“長長久久確實太長,那麽長的日子,候爺若是操這樣的心,真得煩死。”


    說完,王聰搖著身子出屋,屋裏還留著他的一聲笑。


    容瑾便臉色一沉,目光棱棱地望向鄭青菡,鄭青菡突然覺得世間萬物瞬間化為虛無,整個方寸之地內,隻餘下他和她。


    以前,鄭青菡忌憚容瑾,卻算不得是發自內心的懼害,若不然,她也不會在深穀提劍要砍容瑾腦袋。


    而現在,她和他走得近,手也牽過,唇亦吻過,反而因親近生出了懼害。


    以前,她提劍就敢傷他、害他。


    現在,隻是一樁不大不小的事,就擔心傷到他,惹他不悅。


    這種懼怕,著實讓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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