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聽得心間火起,把手邊的茶杯悉數掃落在地,道:“候爺休要欺人太甚,本王爺給你臉,你不要臉,是嗎?”


    容瑾回眸盯緊他,眸間戾氣突顯,仿佛隨時會殺人於無形,冷然道:“甭介,你倒是不給我臉麵試試看。”


    六王爺突然就有點發怵,根本不敢接容瑾的目光,連退幾步對連晉道:“沛國公,府裏尚有要事處理,改日再登門造訪。”


    說完,抽身而去。


    連晉看著六王爺遠去的背影,再看看容瑾,心裏微微一動,沉默半晌道:“小候爺,你今兒真來送紅封的?”


    容瑾彎彎嘴角道:“夫人為連漪的事操心,我怕她吃虧,跟過來看看。”


    話說得並無任何迂回,眾人的目光全投在鄭青菡身上。


    鄭青菡很穩妥地不說話,心裏卻道:“明明是來看熱鬧的,卻說是為了我,沒事就把我當借口,倒是趁手好用。”


    容瑾如此失禮,連晉竟也不說他,反而好性子地道:“青菡和連漪都是我的兩樁心事,連漪不順至此,我一心想辦周圓,如今看六王爺府的態度,是周圓不起來的。還好,今日見到你,算是放下另一樁心事。”


    鄭青菡瞥著容瑾,隱晦地想:“嗯,裝的倒是挺像,真像是一個為妻子著想的好夫君。”


    正思索著,見容瑾不經意抬眼,朝她笑了笑。


    兩人目光相撞,鄭青菡忙把目光移到別處。


    容瑾便恭聲道:“沛國公放心,夫人在候爺府吃得飽、喝得足、還有氣力跟人鬥氣打架,過得實在是開心的很。”


    連晉便對鄭青菡道:“本來還怕你嫁進候爺府會拘謹,如此隨心隨意,甚好!”


    鄭青菡不及接話,容瑾已道:“青菡萬事都不放在心上,這樣的人,拘謹不了。”


    鄭青菡捏捏拳頭,瞪他一眼。


    容瑾回瞪她一眼。


    連晉看在眼裏,一陣感觸,又想起連漪,臉色深沉下去。


    這種事向來怨女不怨男,連晉心裏直打怵,不知如何處理為好。


    看六王爺神色,也曉得此事不會善了!


    連漪名聲盡毀,日後如何出去見人?


    難不成,真要一輩子黑燈瞎火躲在暗處過日子。


    鄭青菡望著連晉表情,心裏盤恒良久,好生安慰道:“舅父不必為表妹的事太過操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讓流言頓止。”


    連晉目光落在鄭青菡身上,一時間飄過許多思緒。


    當初鄭青菡救連戰,開腹縫合脾髒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當時連晉就覺得很奇怪。


    一個大門不出的深閨女子,突然間長出本事,短時間學會精湛醫術,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再後來,默默觀察鄭青菡的行事作風,可謂是“無聲處顯驚雷”,因一心盼著她好,隻覺得是苦盡甘來的幸運,硬生生把心中的訝異給壓下。


    任誰也想不到,到今時今日,曾經癡傻無用的外甥女竟成為沛國公府的定心丸,不管是連戰、連城或是連漪,遇事總會想到她,總會找她來幫忙。


    連家的人,向來心性堅韌,輕易不會讓別人看到軟弱,卻願意在鄭青菡麵前顯示軟弱。


    那是因為,在沛國公府,鄭青菡早就是連家的一份子,有事一起扛,有難關一起挺過去。


    正因為如此,鄭青菡突然的不同,在連家才沒有受到半分置疑。


    對於親人,連家除了信任,還是信任。


    大廳落針可聞,鄭青菡誤解了這份安靜,她以為連晉並不相信她能把事情處理好,不由怏怏地道:“舅父,我定會想出辦法。”


    連晉回過神道:“連我和你表哥們也沒有辦法,你又能如何?連漪名聲已毀,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回來?


    鄭青菡回候爺府的一路都在思索。


    要風平浪靜的拒絕掉六王爺府的親事,還要恢複連漪的名聲,用什麽辦法才好?


    謠言已經四起,壞事頂風臭十裏,要想洗幹淨名聲,恐怕無計可施。


    鄭青菡不禁頭疼欲裂。


    坐在她身旁的容瑾,目光掃過她,眼裏有種難明的東西。


    回到候爺府,打發錦繡去府門口探看幾回,皆沒等到唐昭。


    黃昏已過,天色黑沉下來,唐昭方才策馬趕到候爺府回話,連水也沒喝一口,就稟道:“去過觀潮樓,掌櫃怕招惹是非,原本不肯說實話,李晨拿大刀唬他幾下,便漏出口風。”


    鄭青菡早就覺得事情另有乾坤,等著聽下文。


    果然,唐昭道:“觀潮的人特別多,雅間需要提前預定,本來掌櫃把穀瑩瑩安排在四樓的一間雅閣,穀瑩瑩說四樓雅間漏水,便從四樓搬到連漪旁邊的一間雅閣。”


    穀瑩瑩從四樓搬下來的理由冠冕堂皇,挑不出錯。


    唐昭又道:“二樓的雕欄最近剛整修過,很是結實,十幾個人擠在前麵根本不可能倒塌,除非有人動手腳。”


    六王爺府的人,八成動過手腳!


    隻可惜,沒有證據。


    倘若把證據查出來,也不是幾天內的事,隻怕等查出來,連漪已經被人拖去尼姑痷。


    此事易速不易緩,再往下拖,連漪淹在臭水溝裏,就甭想再爬出來。


    鄭青菡皺眉道:“穀文軒呢?他怎麽正好在觀潮樓下麵呆著?”


    “說是在觀潮樓下等著接穀瑩瑩回府。”唐昭麵上露出難色:“一環套著一環,明明不對勁,說出來又特別的合情合理,六王爺府好似滑不溜湫的泥鰍,怕是不好抓。”


    鄭青菡決然道:“不好抓也得抓,今兒別睡覺,再去給我查,六王爺府窺伺沛國公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就不相信,半點漏洞也沒有。”


    唐昭正要點頭應下,書房門被推開,隻見容瑾一邊往裏頭走,一邊道:“三王爺前幾年被下獄問斬,五王爺和十三王爺流外邊關,還不知是死是活,前幾日九王爺也被貶為庶民,六王爺府能屹立不倒,總是有點心思的,你手下的人出去,又能查點什麽出來?”


    容瑾麵上帶出幾分興味,兀自道:“就算真讓你查出點證據,六王爺府隨便找個人出來頂罪,隻說是無意為之,到時候更加攪裹不清,與連漪的名聲有何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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