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一覺睡到正午,雲亭一邊服侍他更衣洗臉,一邊道:“夫人去了沛國公府。”


    容瑾“嗯”了一聲,問道:“她披什麽衣服出去的?”


    雲亭回道:“披了件織錦皮鬥篷。”


    容瑾望了眼窗外,皺眉道:“把狐毛裘給夫人送去,看著要變天。”


    雲亭應話,又道:“候爺,西院子的祝美馨在外頭候著。”


    “西院子走過來路雖不長,但能一步步走到爺門前,也是不易。”容瑾拉長聲音道:“這世道,路不易走,讓她進來。”


    軟簾一揭,祝美馨走進屋子,長眉細眼,目眶冉冉動,站在北窗下,仿佛隔牆影繞的一枝梅,自有暗香拂動,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祝美馨身後是容瑾昨天賞賜的丫環,懷裏正抱著一座綠翠玉擺件。


    容瑾淡淡地瞟著綠翠玉擺件道:“有事?”


    祝美馨道:“婢來退還綠翠玉擺件,屋裏頭的兩個丫環也請候爺收回。”


    容瑾目光從綠翠玉擺件移到祝美馨身上,眯了眯眼道:“祝小姐是有名的才女,善工詩小詞,繪山水落花皆有韻致,當得起這座綠翠玉擺件。”


    “出頭的櫞子先爛,做人棱角太露會招人嫌,什麽身份做什麽事。”祝美馨道:“婢進到西院子,就跟給候爺唱曲找樂子的那人是一樣的,誰又比誰強了去。”


    “婢跟她們在一個院裏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子長著呢,沒必要為座綠翠玉擺件和兩個丫環跟她們不對付。”


    容瑾聽得分明。


    京都城,美人兒不少,但有腦子的美人卻不多見。


    一座綠翠玉擺件、兩個丫環,能顯出祝美馨和西院子其它人的不同。


    同樣,這份不同也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故而,祝美馨一瞬就把事情想透徹,大清早來歸還東西。


    容瑾半眯的眼睛湛湛生光道:“看來,祝小姐不想在候爺府的後宅占有一席之地。”


    祝美馨語氣平靜:“西院子裏的人再折騰,折騰到頭也就是個姨娘,不過是一輩子俯身看人眼色。”


    容瑾聽懂祝美馨話裏意思。


    都說“落難的鳳凰連雞都不如”,但祝美馨心氣兒高,根本就不想做姨娘。


    不想做姨娘,還想當正妻不成?


    祝美馨從女官貶為宮女,又從宮女落到西院子,其間際遇一落千丈。


    可謂是——長在人間富貴家,落到雜草亂叢堆。


    可再落魄,人家也是太子少保祝明山府裏托生的,有股大家閨秀的作派。


    容瑾挑眉,慢慢道:“祝小姐的意思,本候已經明白,東西留下,兩個丫環也可留下。”


    祝美馨行完禮,退出屋內。


    是個聰明的明白人,隻是心氣過高些。


    王皇後把宮裏頭又聰明、又明白的人全往候爺府送,實在是十分好心。


    雲亭指揮丫環把綠翠玉擺件重新放好,打量半天請示容瑾道:“候爺,放在此處可合適?”


    容瑾皺眉:“誰讓你擺上去的,拿下來。”


    雲亭費足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擺好,被容瑾一說,隻好重新拿下來,抱著綠翠玉擺件道:“不放這處,該放哪處去?”


    容瑾不耐道:“送西院子璟妍屋裏去,連祝美馨送回的兩個丫環一並送去。”


    雲亭愣了愣。


    祝美馨剛退回的東西和人,容瑾轉眼就送去別人屋裏,這不是鬧事嗎?


    東西還是那個東西,丫環還是那兩個丫環,隻是換個門進出,心要是不大點,誰受得了這份閑氣。


    候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璟妍氣量但凡小點,心裏肯定想:“別人不要的,再拿給她,當她是撿拾垃圾的不成!”


    屋外的槐容進來領命,接過綠翠玉擺件,領著兩個小丫環往西院子走去。


    雲亭望著空空的案桌道:“候爺,夫人從嫁妝裏挑出件鎏金魁星點鬥,要擺在此處嗎?”


    容瑾道:“可是桌上擱著的那件?”


    雲亭點點頭。


    桌上正豎著一座鎏金魁星點鬥,製作還算精美,魁星形象刻畫極其生動,麵目猙獰,赤發環眼,頭上還有兩隻角,整個是鬼的造型,右手握支大毛筆,左手提隻大墨鬥,腳下還踩條大鼇龜,放在正堂當擺件十分不合適,拿來鎮妖還差不多。


    容瑾歎口氣道:“那件鎏金魁星點鬥,看著就是廟內之物。”


    雲亭道:“要不要奴婢給收起來。”


    容瑾揮揮手,道:“擺著吧,夫人歡喜就行。”


    縱然夫人歡喜,候爺就由著夫人把廟內之物擺放在室內?


    雲亭瞧著鎏金魁星點鬥,沒有說話。


    卻說西院子裏,蔡言站在璟妍屋內,正往淨水瓶裏插臘梅,嫩黃花瓣晶瑩脫俗,清雅地點綴在無葉的枯枝上,花的香氣交織在屋內,顯得寂而不枯。


    槐容領著兩個丫環進門,丫環懷裏抱著綠翠玉擺件。


    進門時,鄰屋的祝美馨正拿著一軸手卷站在窗前,望她們一眼,關上窗。


    抱綠翠玉擺件的丫環不知為何,下意識歎口氣,跟著槐容邁進璟妍屋裏頭。


    槐容把來意說明,璟妍打量綠翠玉擺件和兩個丫環幾遭,塞了片薄金葉子在槐容手裏道:“多謝姑娘把人領來,務必在候爺跟前美言幾句,西院子裏姐妹多,尤其是祝家姑娘,向來是讀書人的品格兒,在宮裏頭時大家都敬著她,是個心眼實在的好人。”


    槐容心裏嘀咕,一邊推還薄金葉子,一邊在心裏頭琢磨開。


    璟妍的金葉子倒是替誰送的,一句沒提到自己,提的全是祝美馨。


    槐容雖初進候爺府,但她和沉香素來交好,如今沉香也在候爺府當差,兩人見麵後縱要把前事重提一遍,容瑾的手段槐容聽得分明,哪裏敢私拿璟妍遞來的薄金葉子。


    偏偏璟妍誠心誠意、死活要硬塞給她,想到容瑾還在等回話,槐容實在推不過,便收好薄金葉子,匆匆告辭而去。


    回到正屋,容瑾背手站在案桌前,正打量著一尊鎏金魁星點鬥。


    槐容快速掃過鎏金魁星點鬥,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把魂給嚇沒,擺件兒實在凶得瘮人。


    稍定心思,把璟妍在西院子的話一字不漏的說全,又稟道:“璟妍姑娘給的薄金葉子,奴婢實在不敢私拿。”


    容瑾道:“給你就拿著,以後西院子有人賞東西,樣樣都拿回來,爺倒要看看,誰是最財大氣粗的。”


    槐容猶豫著,參不透容瑾說的話。


    “西院子裏的人,哪是讀書人的品格兒!”容瑾望著那尊鎏金魁星點鬥道:“依爺看,個個都是大奶奶的品格,另一個是大奶奶的心胸,委實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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