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鄭青菡去了胭脂鋪,給柳影療好傷,兩人坐在院裏閑聊。


    鄭青菡端著茶杯,倚在桌上問柳影:“繡什麽呢?”


    “繡個香囊,驅蟲避邪保平安。”


    目光淡淡一掃,香囊上繡著一條金線蛟龍,顯然是送人的,便道:“候爺好福氣。”


    柳影以手撫臉,兩頰通紅。


    胭脂鋪常來常往,兩人漸漸熟悉,鄭青菡話轉正題:“李晨和韓光可好?


    “李晨鬧著要回莊子,天天都不消停,候爺索性讓他去照顧韓光,省得他無事可幹,精力沒處使。”


    鄭青菡陰側側道:“候爺果然是轄製人的行家。”


    柳影道:“若為對手,在他那兒是真正討不到好。”


    鄭青菡在心裏罵了幾句,知道要人無望,不再多費口舌。


    柳影見她表情不悅,莞爾一笑:“你是我大恩人,小候爺等閑不會得罪,韓光、李晨在候爺府白吃白喝還有人服侍,你隻管放寬心。”


    鄭青菡大翻白眼,這話要讓旁人聽去,還以為她占了候爺府天大的便宜。


    柳影拿著香囊給鄭青菡看:“龍背上繡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瞧我的針角,實在拿不出手。”


    鄭青菡不鹹不淡道:“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就算拿塊破布給他,他也覺得好。”


    柳影剛退去一點潮紅的臉瞬間回色,捎帶耳根子也漲個通紅。


    這個當口,正巧雲亭過來加水,轉看柳影道:“小姐,可是身體不適,臉紅的像燒爐子?”


    “沒事,沒事。”柳影忙擺手,打岔道:“正悶的發閑,你向來愛熱鬧,有沒有趣事說來聽聽?”


    “真有件大趣事。”雲亭來了勁,立馬道:“齊陽候府的嫡女是京都有名的大美女,就像一朵風華絕代的牡丹,世間男子都想拈花獨占。前幾日去寺院禮佛,被五毒門的苗鐵看中,調戲不成,就用了苗族腐蟲卵把齊陽候嫡女的臉給毀去,聽大夫說,整張臉全是腐肉爛皮,數條細白長蟲在血肉裏蠕動,蟲卵嵌進血水裏生窩,弄出大片膿水稀稀拉拉流出來,兩隻眼珠鼓漲凸出,麵目模糊恐怖,真是嚇死人。”


    鄭青菡駭然,苗鐵一向神出鬼沒,王皇後把穀國翻個遍都沒找著,為了個女人,竟自己跳了出來!


    “調戲齊陽候府嫡女的人真是他?”


    “苗族腐蟲卵為五毒門所養,五毒門的歹毒手藝從不外傳,若不是他,還有誰能養出苗族腐蟲,把好好的一個人毀成鬼樣?”


    言之有理,世間除了苗鐵,再無人有此手藝。


    隻是,五毒門向來寢寂,王皇後查尋多年才獲得一絲線索,世人又如何得知,腐蟲卵是五毒門獨有?


    齊陽候嫡女剛出事,所有矛頭在第一時間指向苗鐵,速度快到讓人匪夷所思。


    在一旁聽著的鄭青菡腦中電光火石。


    她突然想到了王聰,那個心有七竅,從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難道消息是他放出去的?


    不對


    就算王聰能放出消息,也不可能找到苗族腐蟲卵把齊陽候嫡女的臉毀去。


    鄭青菡猶自思索。


    縱她千猜萬料,卻沒想到王聰此刻竟在沛國公府。


    大廳內,連晉打量著閑閑喝茶的王聰,他長得十分標誌,側臉線條分明,唇角似笑非笑,帶出幾分傲世輕物的風骨。


    王聰取出幾冊書畫遞到連晉麵前:“大人身為內翰院首輔,是學問淵博、融會貫通的博學鴻儒之士。下官不才,也會些詩文書畫,送給大人當見麵禮。”


    連晉收下書畫,笑道:“見麵禮甚得我心,可博學鴻儒的說辭並不敢標榜。”


    “大人謙遜。”王聰言歸正題:“聽說皇上把定順縣主的婚事交由大人作主,隻要您屬意,皇上便會擬旨賜婚。”


    連晉不知他用意,並不言語。


    王聰抿了口茶水,突然道:“大人覺得我如何,可配得上定順縣主?”


    縱然連晉活了半輩子,但像王聰這種啥心思都敢打,啥話都敢說的人卻是頭一回碰見,當即目瞪口呆。


    “大人意下如何?”


    連晉回過神來,皺眉道:“定順縣主的婚事我自有主張,你是定過親的人,舉止行為有些分寸為好。”


    “大人有所不知,齊陽候嫡女被毒物毀容,幾年內都需靜心調養,兩府婚事已作罷。”


    “就算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上門提親的道理?”


    王聰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對定順縣主一片丹心,自當登門造訪,讓大人知道我的誠意。”


    連晉愕然,上下看了王聰一遭,見他表情強硬,仿佛心裏裝著秤砣,下定決心要把事情辦成,不由道:“你剛退親便上門提親,定會落人口實,依我看來實在不妥。”


    “世上的婚約,並非每一件都能善始善終。”王聰道:“擇婿觀頭角,我自認比平常子弟出眾,詩文書畫皆精通,入閣拜相也是早晚之事,大人覺著是旁人口舌重要,還是一個人的根骨重要?”


    要是可以,自然兩者皆備為上佳。


    王聰長相上乘,出身名門,天資極高,視野開闊有主見,稱得上十全八美。


    更難得的是,他對此事的重視。


    “你不護細行的毛病暫且不議。”連晉沉吟片刻,抬起下巴道:“隻是綱常禮教嚴密,親事該有父母作主,三書六禮是必不可少的,定順縣主的婚事更要慎之又慎,我不想讓人背後戳她脊梁骨。”


    王聰到底是個聰明人,起身道:“大人說的極是,是我突兀。”


    連晉頷首。


    王聰笑吟吟起身告退:“事不過三,大人今日未許,改再登門造訪。”


    連晉見他退了出去,翻看起王聰所送書畫,不禁大為感歎。


    山水、花鳥、竹石無所不工,詩文詞書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憑借一人之智兼而有之,實在是個奇才。


    連晉些許動心,他向來甚重詩文才識,見王聰年紀輕輕有此才華,實為上乘之選,就不知品性如何?


    若品性純良,和鄭青菡倒也算得上良配。


    想到這兒,連晉打定主意,明日去向同僚打聽打聽王聰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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