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濤去了留貴樓,見鄭苒苒披頭散發坐在窗前,臉上布滿深褐色疤痕,那些深痕蜿蜒到脖頸處,坑坑窪窪、深淺駭目。


    鄭濤心裏恨得要死,鬢角一條青筋凸突跳動,沈姨娘被攆去窮山惡水處的姑子廟,曾經漂亮驕傲的妹妹,如今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全是鄭青菡惹出來的。


    鄭濤道:“父親用家法處置你,不是不心疼你,而是要顧全府裏的名聲。”


    “名聲?”鄭苒苒譏笑:“倒是!父親是為了名聲,就能六親不認的人。”


    鄭濤嘴巴發苦,說不出反駁的話。


    “要不是宋之佩斜插一杠,鄭青菡早就死在我手裏。”鄭苒苒扶著窗框的手指顫了顫:“她不死,我不休,我和她之間終究隻能活一個。”


    情緒像潮水般在胸口洶湧起伏,鄭濤把那張支離破碎的臉摟進懷裏,兩眼閃出冷若冰霜的光:“迫窘的野獸都會伺機反噬,她讓咱們折損一分,我就讓她折損十分。”


    鄭苒苒瞳仁費力收縮,聲音殘忍而忿怒:“就算折損十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我要將她撕裂碾碎,喝她的血,食她的肉。”


    “放心,我一定把人帶到你麵前,咱們鈍刀子割肉,把小賤人的皮肉慢慢受割,定讓她生不如死。”


    鄭苒苒仰著怪臉,問道:“有什麽主意?”


    “我養著一批暗衛,早就打算讓他們練練手,上回要不是二姐攔著,小賤人哪有命活到現在?如今撕破臉,父親已經知道咱們讓印春當眼線,設計要害她,也不怕再多一條殺人的罪名,真要被揭穿,還有宮裏的二姐幫襯。”


    鄭濤頓了頓道:“父親向來顧念大局,二姐是宮裏受寵的如妃娘娘,假以時日誕下龍子,自然聖眷優渥,而鄭青菡那個小賤人無非靠著沛國公府的排頭才有幾分得意,兩人相比,孰輕孰重,父親自有定奪。”


    “二姐曾說過,讓你少插手內院之事,要是讓她知道……。”


    鄭濤眼底漫過一份堅定:“當初為了力保二姐在宮裏的地位,姨娘做出犧牲去往寒苦之地,我眼睜睜看著姨娘斷送未來,並沒有阻止。而今,你又被她害成這般,再不出手,待她根基起穩,想要對付就難了。”


    “她能有什麽根基,難道沛國公府真能護她一世?”


    “能把唐昭籠絡在身邊,能讓目中無塵的宋之佩上心,能一次次險象環生的人,早晚會有自己的根基。”鄭濤神態陰晴不定:“既然這顆眼中釘早晚要撥,趁晚不如趁早。”


    “當真動手?”鄭苒苒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中,三哥鄭濤一向鎮靜長謀。


    “大伯下貼子,今晚廣設珍羞佳釀,在別院會宴吃酒,父親讓鄭青菡和我同往。”鄭濤森冷道:“大伯向來標新立異,把別院設在廣涼縣,那地方偏僻荒涼,十座屋子九座是空的,回途又經廣涼深穀,到了晚上連鬼影也見不著一個,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鄭苒苒勾起上唇,笑比哭還難看:“確是上上策,暗衛埋伏在廣涼深穀劫殺她,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小賤人隻有死路一條。”


    “死這麽痛快,倒是便宜她了。”


    鄭苒苒會意:“三哥可以把她交給我,我聽說個好法子,就是把人從腰部砍成兩段後,把砍斷的上半身移到桐油板上,可使血流不出來,延續三四個時辰不死,隻能瞪著眼珠子瞧著自己慘狀。”


    鄭濤頷首,眼底森寒。


    住在後院的鄭青菡並不知道危險離自己越來越近,她正翻看著桌上的幾件物事,冰玉蓮花尊一對,象牙雕花香篝一座,徑寸珍珠一匣子,件件名貴物,若是用來送人,隨便一件即可盡善盡美。


    錦繡道:“老爺早就備了禮,小姐何需再多送一份?”


    “欠著的人情,趁此次赴宴,補給大伯母罷了。”


    “明明是宋大人幫了小姐,小姐不去奉承真心幫忙的人,反倒巴結宋夫人,實在舍近求遠。”


    鄭青菡斟酌著語氣道:“佩哥哥處世明如鏡,他行正義之事,豈肯受我報答?真要當麵送他,隻怕靈芝當蓬蒿,不是眼睛不識寶,而是他的清高容不下這些俗物。”


    一句話把錦鏽逗樂,不禁笑道:“小姐,您是誇宋大人,還是貶宋大人呢?”


    鄭青菡扁了扁嘴:“我哪敢貶損他,被訓斥一頓還看不出眉眼高低?日後,我可得夾起尾巴,做個仰起頭來對天無愧,低下頭去對已不愧的人精,免得又被他數落。”


    “您說的,聽著全像是氣話。”錦繡說著話,心生感觸:“小姐平常作派爽利,手段決絕厲害,總讓人忽略她的年齡,隻有現在生悶氣的模樣,才像個花樣年華的少女。”


    鄭青菡並沒意識到這點,她不是氣量狹窄的人,卻因為宋之佩的訓斥,連自己也不知所以的窩火著。


    待東西搬上馬車,相國府一行人去往廣涼縣。


    本來鄭青菡還納悶鄭升為何非要設晚宴,到了廣涼別院觀望,見此處潭水清淺,雪櫻搖曳,幽幽穀裏飛螢明滅,仿若置身仙境,不禁感慨鬥雞玩狗的鄭升竟有如此情懷。


    進了雅閣,外屋男人們開懷暢飲,傳杯遞盞甚是熱鬧;裏屋設了女席,相比起來安靜很多,鄭青菡入席而坐,瞧見旁邊一張笑容可掬的臉,正是工部尚書曾大人的嫡女、容瑾拜把兄弟曾立的妹妹曾芸,鄭青菡心裏不由一緊。


    倒不是忌憚曾芸的身份,隻是容瑾和拜把兄弟向來秤不離砣,莫非他也來赴宴?


    正低頭思量著,曾芸已經自來熟的挽著她道:“上次一別,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姐姐越發璀璨漂亮。”


    鄭青菡微笑,指著曾芸掛著的青玉佩道:“上次和蔣芹對弈,賭得可是這塊青玉佩?瞧著青如泉,明如月,確是玉中之寶,十分名貴。”


    “就是這塊!蔣芹那個不開眼的竟然慫恿我拿皇後娘娘賞賜的東西當賭注,要不是連漪姐姐趕來幫我,差點就出大事,死丫頭真是……。”曾芸說到氣頭上,突然想起什麽,長歎口氣道:“算了,人都埋在黃土之下了,我還跟她計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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