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星漣猜想, 擄走佩蘿的就是格瓦高力。


    薩莉倒台的前麵一段時間他就一直住在王宮,為了以防萬一,他把王宮地形都摸清楚了。正值王宮主人接連新舊交替時,宮裏事務冗雜忙亂,各處監管都有所疏漏, 竟然讓他把堂堂女王偷走了。


    結盟的事告吹了, 幾乎所有洛夏人都支持佩蘿, 薩莉已經完全沒有希望。白忙一場, 格瓦高力當然極度不甘心,尤其攪黃他好事的又是楚星漣和桓肆。


    反正角戎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拚個魚死網破報複他們。


    宮裏的人發現佩蘿失蹤時, 格瓦高力也才剛剛帶著昏迷的她從密道離開王宮,不過他並未帶她離開克林城, 而是去了不久之前在城裏找到的一處空房子。


    離宮之前他在佩蘿的房間裏留下了找到這個地方的線索, 用一行歪歪扭扭的大新文字寫的地址。洛夏的宮人看不懂,也不知道這是哪國文字,正想著去找外交大臣, 從淵趕來查看有什麽痕跡, 看到了他們手上的字條。


    他拿過字條,見上麵寫的地址,並且留言讓楚星漣和桓肆楚從淵三人在日落前去換人,不得帶一兵一卒,否則便將佩蘿活埋掉。


    縱然知道格瓦高力這番要求定然有對他們不利的安排, 他還是不得不去。不過從淵不想星漣和桓肆一同去涉險,沒有將字條的內容告訴他們,當他倆趕過來時,從淵隻說格瓦高力帶著佩蘿逃出了城,請他們帶人一起分頭追人,自己單槍匹馬去赴約。


    其實他要是把這事兒告訴了桓肆,未必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現在太著急以致無法保持冷靜,已經自亂陣腳。


    格瓦高力所在處是一片廢墟,方圓一裏內沒有別的人家。從淵很艱難地靠打聽找到了這個地方,發現了一片平地中間被綁著的佩蘿。


    “佩蘿!你沒事吧?”他見她嘴巴被破布塞著,人是清醒的,一雙大眼睛淚蒙蒙地望著他。


    見他要向她走過去,佩蘿大驚失色,連連向他搖頭,示意他不要靠近。從淵停下腳步,這時候才看見佩蘿周圍碼放著大量的火油彈,這些東西一接觸到明火便會爆炸,足以瞬間將這一帶都化為焦土,更別說他倆這血肉之軀。


    一條細細的火藥線從火油彈下麵往外延伸,直到幾丈外一個人的腳下,那人正是格瓦高力,他手上執著火把,笑得邪惡而猙獰。


    “格瓦高力,我人已經來了,你要怎樣才肯放佩蘿走?”從淵挺起背脊,冷冷地直視著對方。


    他沒回答,眯起眼睛將從淵從頭打量到腳,半晌才道:“怎麽就你一個人來,楚星漣和桓肆呢?人不來齊,我可不高興,我不高興,怎麽能放她走呢?”


    格瓦高力執著火把走進火油彈的包圍圈,來到佩蘿身邊,蹲下摸著她光潔的臉,然後抬頭對從淵齜牙一笑:“這麽漂亮的美人,落到了我的手裏,你說怎麽能輕易讓給你呢?想要回她,怎麽也得付出點代價不是?”


    佩蘿被他一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屈辱地閉上了眼睛。他將她擄來倒還沒時間對她做什麽,隻是粗魯地親了她幾下,這已經讓她覺得自己受了玷汙,惡心得想死了。


    “你別碰她!”從淵怒視著格瓦高力,想上前又怕他點燃火油彈同歸於盡,“你究竟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格瓦高力站起來昂起頭,一手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而後打了個響指,“我想到了,你拿你妹妹楚星漣來換她,至少不能讓我吃虧。”


    “無恥小人,你做夢!”從淵捏緊拳頭,骨節發出爆響。


    佩蘿眼睛通紅,抬起被綁著的雙腳狠狠蹬了他幾下,格瓦高力俯身一揚手給了她一耳光,打得佩蘿頭暈眼花的。


    “你別拿女人撒氣!是男人就出來真刀真槍打一場,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麽本事?”從淵見他打佩蘿,氣得快嘔血,錚然拔出劍。


    格瓦高力搖著頭,吹了個口哨:“嘖嘖,明知道我打不過你還提這種要求,當我是傻的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帶兵打仗的,居然妄想敵人和你公平決鬥,太天真了吧?”


    從淵打過的仗大大小小也有上百場,敵軍狡詐勇猛都有,這麽無恥的還真沒遇上過,他想不通一國的王子怎麽會做出這種令人唾棄的舉動。


    “剛才那個要求你知道我不可能答應,再換一個吧,就算你要我放了你,也可以。”要星漣是不可能的,就算從淵自己死,也不舍得讓星漣受半點傷害。


    格瓦高力撇嘴,就算他現在能跑出克林城,也未必逃得過天羅地網的追捕,而且他已經什麽都沒了,根本沒辦法東山再起。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狠狠地報複他的敵人們,絕不讓他們有半分痛快,就算搭上自己這條命,能讓這幾個人難過一輩子,也是值得的。


    他本想找機會將楚星漣也一起弄來,當著楚從淵和桓肆的麵虐殺這兩個女子,再引爆火油彈,大家一起死。雖知道現在隻來了楚從淵一個人,計劃落空,不過能殺一個是一個,一個洛夏女王一個大新名將,死在他手上他也算賺了。


    “那好吧,讓我們來看看,你對佩蘿到底有多真心。”格瓦高力矮身從靴子裏拔出一把短刀,在手中轉了轉,“你有一把劍,我有一把刀,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麽樣?”


    從淵以為他要與自己對打,便點點頭答應。


    “很好,現在開始,我讓你拿劍捅你身上哪個地方,你就得照做,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在這大美人兒身上也捅一刀。”他說著將刀刃在佩蘿臉上比劃兩下,佩蘿和從淵同時臉色一變,“要她還是要你自己,你看著辦吧。”


    “你是不是有病?”從淵急促地呼吸起來。


    格瓦高力臉色一沉,突然道:“現在,用劍刺你的右手臂!”


    從淵還沒反應過來,隻是稍一遲疑,格瓦高力手腕一轉,竟然真的一刀紮進佩蘿的手臂,然後猛地拔出來,頓時血流如注。佩蘿金枝玉葉,何曾被傷到這地步,痛得幾乎昏過去。


    “你住手!”從淵伸手製止,“好,你要我怎麽做都可以,別動她。”


    格瓦高力半眯著眼,仿佛很愜意,看看他身上各部位,道:“下一個就捅你的右腿吧。”


    這次從淵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向大腿,接著抽出劍,右腿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額頭冒著冷汗,盯著對方:“這下……滿意了吧?”


    “還沒完呢。”格瓦高力搖搖頭,手一指佩蘿的心髒,“這次就捅這裏吧,你死了,我就放她回去。”


    從淵將劍折斷,拿起尖的一頭,頂在心髒前麵,一分一分往裏紮進去。佩蘿淚流滿麵,不住地向他搖頭。


    “等等!”身後陡然響起星漣的聲音,從淵一驚,回頭一看星漣果然朝著自己跑了過來,喝道,“你跑來幹什麽?”


    “我不來你就傻死了!”星漣來到他身邊,奪過劍尖,怒氣衝衝地瞪著格瓦高力,“他那麽卑鄙,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放過佩蘿,你怎麽突然腦子轉不過來了?”


    “我不死,死的就是她,我對不起她,怎麽還能看著她死在我麵前?”


    “哥,你太傻了!”


    那邊格瓦高力嗬嗬笑起來,“真好,我還遺憾你跟桓肆都沒來呢,既然現在你也跑來送死,我的心願就了了一大半。現在,我們四個人一起死吧!”


    他說著便將手中火把扔向火油彈,從淵大驚,下意識地將星漣撲倒在地。本來已經閉眼準備等死了,但過了一小會兒,想象中的爆炸聲和熱浪都沒有發生,從淵睜開眼,隻見格瓦高力胸前透出一支箭頭,而他扔下的火把也被一箭射到火油彈範圍以外。


    格瓦高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臉上露出疑惑,突然又是一箭破空而來,狠狠地釘進了他的後頸,從脖子出來,他再也站不住,身軀轟然倒下,抽搐了一會兒,便死得透了。


    他背後不遠處一座廢棄屋子的房頂上,桓肆放下弓箭,長舒一口氣,從房頂跳下來,跑過來查看他倆傷勢。桓肆解開佩蘿的繩子和布條,她掙紮著爬起來,踉踉蹌蹌跑到從淵身邊,泣不成聲。


    “你們怎麽會來的?”從淵被星漣扶著,奇怪道。


    桓肆道:“佩蘿的侍女說給了你一張字條,你沒給我們看,一個人急匆匆跑了,要不是有問題,怎麽不跟我們一起出城追人?”


    “哥哥,你這次實在是太莽撞了,萬一你死了,我怎麽辦呢?”星漣眼裏包著淚,忍不住掐了他一下。


    從淵摸摸她的頭:“對不起,當時我隻想著今後有三哥照顧你,我沒什麽好擔心的了。”他看看佩蘿,問道,“除了手臂上的,你還有傷嗎?”


    佩蘿搖搖頭,哽咽道:“沒有,隻有些撞傷和擦傷。”


    星漣撕下衣擺,簡單地幫他們包紮一下止血,然後她扶著佩蘿,桓肆背著從淵,一起離開這裏。


    幾天以後,佩蘿帶著傷,和丞相一起,與桓肆正式簽訂了和平協議,約定永久修好。大新與洛夏從此止戰,互相開放通商,人民辦理了通關憑證就可以直接來往兩國之間,不需要再通過赤方進出。


    打了上百年的兩片區域建立和平,這大概就是桓肆和佩蘿帝王生涯中最大的功績了。


    從淵給自己的那一劍沒有留手,不小心紮斷了筋,洛夏沒有能治的醫生,隻能回大新去。簽訂條約後他們沒有多逗留,辭別佩蘿後,便踏上回虞京的旅程。


    這一路有從淵有桓肆,人比來時多了不少,也安全多了。正好冬日已至,走到半路就紛紛揚揚地飄起雪來,沒過多久整個北方便銀裝素裹,成了晶瑩的冰雪世界。星漣和方鈴鈴是第一次見到大雪,興奮得不行,桓肆便下令放慢速度,一路走一路玩,讓星漣盡興。


    一日天色已晚,他們正好走進一座山裏,沒有村寨,本來準備露宿野外,卻發現山中有一處獵戶的房屋。


    他們敲開獵戶的門,想要借宿一晚,獵戶住在山中,大約也很少有見到外人的機會,很是熱情好客,將他們迎進小院。獵戶家小而簡陋,隻有兩三間茅草房,他們大約也是隻能打地鋪。


    獵戶忙著生火燒熱水給他們取暖,星漣則借了他家的灶台,和韓亦方鈴鈴一起,把在雪地裏捉到的野雞和雪兔拿出來烹煮。


    熱騰騰的肉湯煮好了端上桌,大家招呼獵戶一起吃,熱湯下肚,總算暖和起來。獵戶盛了一碗湯端進裏屋,過了一會兒又端著空碗出來,星漣奇怪道:“大叔,莫非你家還有別人?”


    這麽美麗的姑娘和他說話,獵戶搓著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裏麵是我渾家,不過她是個傻子,不方便出來見客。她挺安靜的,二位姑娘要是不嫌棄,今晚就和她一起睡床吧。”


    星漣點點頭,留下影九和黑羽他們收拾東西刷鍋洗碗,拉著方鈴鈴進內室,看獵戶的老婆長什麽樣。


    屋內點著一盞油燈,還是有些昏暗,一個婦人坐在床上,見有人進來,隻是微微抬頭,好奇地看看她們,也不說話。星漣二人走過去,方鈴鈴看清婦人的臉,吃驚道:“她長得好漂亮啊!”


    星漣則是呆住了,這女子瓜子臉,肌膚雪白,臉上雖然有幾條傷痕,又穿著粗糙的粗布衣服,卻也掩不住天姿國色。


    “月……月河?”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婦人仍然沒反應,傻乎乎地對她們笑了一下,低下頭玩手指,神態動作像個兩三歲的稚童。星漣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方鈴鈴見她表情仿佛見了鬼,奇怪地問她怎麽了。


    星漣伸出手碰碰月河的臉,是溫熱的,她仿佛很不喜歡,伸手打開了她,繼續低下頭玩自己的。當時月河連著馬車掉下懸崖,被河水衝走,都以為她活不成了,現在卻突然在這深山老林裏看見,還成了獵戶的老婆。


    她心裏怪怪的,很不是滋味。她印象中的楚月河一向優雅清高,外表比公主還要高貴雅致,現在卻淪為農婦,要是有一天她清醒了,恐怕會絕望得想死。


    星漣出去,將月河在這裏的事告訴了桓肆和從淵,兩人皆感到十分驚訝,進去一看,確實是她本人。


    獵戶見他們認識她,還說她說他們的姐姐妹妹,不由著急了,嚇得連忙磕頭道:“她不是我拐來的,幾個月前我到河邊捉魚,發現她被水衝到河灘上,已經奄奄一息。我把她救回來,她醒了才發現是個傻子,我請大夫看過,也治不好了,找不到她的家人,才留在身邊的……求你們不要把我送官!”


    星漣與從淵互相看看,矮身虛扶一把:“你快起來吧,這也不能怪你。”


    獵戶這才起來,抹著眼淚,殊為不舍地看著如花似玉的傻老婆。他四十歲了,一直單身一人,好不容易撿了個老婆,雖然是傻子,不過沒有心機,本想著就這麽過一輩子也好,誰知有一天她的家人會找來。


    “要把她帶回去嗎?要是有一天她像你一樣恢複了,恐怕仍是心腹大患。”桓肆握著星漣肩膀,輕聲問她。他的意思是不如殺了她永絕後患,不過又一想星漣應該不忍心這樣做,所以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星漣咬咬嘴唇道:“她現在也摔傻了,算是得到報應了吧,要是把她帶回去,萬一哪天再想起來,怎麽和人相處呢?其實讓她留在這裏也好,與世無爭,起碼還有大叔照顧她。”


    她覺得楚月河有過這番經曆,還成了傻子,帶回去桓律也不一定會要她了,留在獵戶身邊對她來說更好一些。


    第二天天氣稍晴,他們給獵戶留下很多錢,然後繼續上路了。臨走前星漣交待獵戶要好好對月河,他們會派人來看她,獵戶能留下媳婦已是千恩萬謝,而且他也舍不得苛待這麽漂亮的老婆。


    回到虞京,桓肆火速請來君千千給從淵治療傷腿。君千千為他續接了筋脈,沒多久他就恢複如常,能跑能跳了。


    方鈴鈴回了家,被她爹狠狠訓斥了一頓,盧淩之得知未婚妻回來,又上門來要求成婚,方鈴鈴一口拒絕,並向父親說明自己隻願意嫁給韓亦。方家老爺氣得當時就要打死韓亦,卻突然接到一道聖旨。


    聖旨上說皇上已經認方鈴鈴為義妹,韓亦則招為四品禦前帶刀侍衛,賜婚方鈴鈴。即便隻是四品侍衛,那也是皇上跟前的,不是他一個商人能惹的,而且聖上賜婚,就算盧淩之家有權有勢,也不敢造次了。


    方老爺隻好置辦了一座宅子給女兒,替他們準備婚事。兩人成親當日,皇上和未來皇後,以及方鈴鈴的偶像小楚將軍都出席了,給足了他們方家麵子。這事可以讓方家吹一輩子,老頭兒也沒什麽意難平的了。


    次年開春,關雎宮落成,到了新年的第一個吉日,虞京舉行了一場最盛大的婚禮,桓肆正式冊封楚星漣為後,將她迎進關雎宮。


    星漣少年時從高處墜落,身體受了損傷,在子息上頗為艱難。不過桓肆也不著急,安慰她沒有孩子也沒關係,至少還有一個桓宇在那頂著。他們不急其他人卻急,從淵和郗芳華四處尋求名醫,找來方子給星漣調養身體。在她二十二歲的時候,兩人終於有了一個兒子,取名桓希,諧音歡喜。


    她生產之時差點一命嗚呼,桓肆嚇壞了,反正皇位已經有人繼承,他就再也不讓她生孩子。


    這一生桓肆遵守了他的承諾,愛了星漣一輩子,後宮從頭到尾隻有她一個人,哪怕百年之後,兩人也要葬在了一副棺木中,生死相隨。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結束啦,過幾天再寫番外,謝謝一直支持的小天使們,因為你們我才堅持下來,愛你們每一個人,挨個麽麽噠~


    下一本書《我和僵屍有個誤會》,女主狂霸酷帥吊炸天,喜歡這類型的同學們幫點個收藏吧!謝謝!


    文案:


    清合宗的祖師奶奶詐屍了,整個宗門陷入絕望之中。


    這一代門人比起幾千年前早已沒落,宗主拿出全副家當懸賞能按住祖師棺材板的大能。


    大能看了看已經變成僵屍之身的祖師奶奶,回頭問道:“棺材板按不住,按你們祖師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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