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麽表情?”皇後臉色沉下來, “你和我的孩子將來能做皇上, 我就是太後,到時候我們大權在握便能為所欲為, 你不高興麽?”


    秦子風搖著頭, 仿佛看著一個瘋子, 吞著口水,說:“你竟然還敢對皇上下手,你真的是不要命了,萬一被發現了, 弑君之罪你擔得起嗎?到時候別說你我,就是姑丈他們也罪責難逃!”


    上官姮又笑了:“你擔心這個啊?別怕,我已經找好替死鬼了,就算皇上被人發現是中毒的,也不會牽連到我們身上。還有, 隻要皇上不醒, 誰敢懷疑我的兒子不是皇上親生的?”


    她對外永遠溫柔嫻雅, 姿態雍容, 誰也不知道真正的上官姮是個怎樣的人。加上她的父親和叔父都是忠良賢臣,國之肱骨, 又有誰想得到上官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兒外表蕙質蘭心,切開來是這樣一顆黑心。


    “你怎麽就知道你生下來的就一定是兒子?萬一是女兒, 你不是白冒險了?難道你想皇上死了,把皇位拱手讓給不知道逃哪兒去的騰王嗎?!”


    上官姮走近他,麵上露出傲慢之色, 道:“我的孩子必須是兒子,就算生的是個女兒,我也要她變成兒子!”


    “上官氏一門忠賢,你這樣做,姑丈知道了會被你氣死。”上官家一向家風嚴謹,聲譽良好,並以此為榮,上官姮做的一切都是瞞著家人的,秦子風此刻還寄希望於她能顧忌父母的感受。


    他沒上官姮那麽大的野心,也就想做一個紈絝子弟,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隻差沒直接對她說出“你想死不要連累我”這句話。


    上官姮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有些嚇人,厲聲道:“他們送我進宮當這個皇後,不就是為了上官家族的榮譽嗎?現在我的兒子要做皇帝,還有什麽比這更光榮?他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步步緊逼,將秦子風逼到了牆邊,一個平時在他麵前溫柔嫵媚的女人突然變得麵目猙獰,讓他有些慌亂懼怕。


    “勝則生,敗則死,風哥,我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不可能回頭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最愛的是我,眼看我就要成功啦,為什麽你不肯支持我呢?”她不能理解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怕我利用完再把你一腳踢開?你太小看我了吧?”


    秦子風閉上眼,扭過頭:“皇後娘娘,我不反對你了,我隻希望你我以後各走各的路,你手握天下權柄也不需要照顧我秦家,那個孩子是皇上的,和我沒一丁點關係。”


    上官姮倒抽一口冷氣,嘴唇緊閉,死死盯著他,一手掐住他下頜,眼神猶如毒蛇:“秦子風,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麽沒擔當的男人,你以為你現在才來嘴上和我撇清關係,從此就能獨善其身嗎?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那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麽?!你想讓人知道你有個奸夫嗎?”秦子風終於忍不住對她發火,一把推開她,指著她道,“當初是你自己受不了寂寞引誘我的,否則誰敢動堂堂皇後啊?現在來怪我沒擔當!我有父母妻兒,你自己發瘋為什麽非得拉著別人一起陪葬啊?你這瘋女人!”


    他一直哄著順著上官姮,從未對她動過手,不過現在他手裏有她的把柄,又不想再受她頤指氣使,索性準備這次一拍兩散了。


    上官姮被秦子風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站穩後回頭滿眼怒火瞪著他。


    “秦子風,所以現在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分道揚鑣了?”


    秦子風冷笑不已,外麵的花花世界有那麽多美人,他為什麽要冒險做她的情夫,永遠見不得光,一旦見光就是死路一條?


    上官姮見他表情如此冷漠而決絕,不禁潸然淚下,然而秦子風見她的眼淚見得多了,不為所動。


    “罷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不願意陪著我,我也不能強迫於你。表哥,最後再抱抱我吧,天亮以後,我們就真的隻是表哥表妹了。”上官姮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他麵前,主動依偎到他懷裏,秦子風猶豫了一下,也伸出雙臂摟住了她。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嚶嚶啜泣,秦子風正待再說兩句軟話,忽覺心口一冰,又是一陣劇痛。他愕然低下頭,見心髒處插著一把短刀刀柄,刀身全部沒入他的身體。


    上官姮抬眼望著他,滿麵淚痕,眼神卻比刀鋒更加冰冷。


    “你……”


    他還沒說出一句話,上官姮握著刀柄猛地一絞,然後身體迅速閃到一邊,拔出刀來。鮮血從他的傷口裏激射而出,他大張著嘴,一手捂住心口,痛苦地□□幾聲,轟然倒地。他大睜著眼,身體抽搐了幾下,很快便不動了,血水從他身下漸漸漫延出來。


    上官姮把刀扔在他身邊,擦了擦手上染的血,她避讓得快,身上沒怎麽沾到血跡。


    “表哥,你不要怪我心狠,誰讓你不肯支持我呢?我不能將把柄留在任何人手上,你也不行。”


    她很清楚秦子風的人品,用一個“衣冠禽獸”來形容也無不可,不過是看中了他的皮囊和某方麵的能力,當男寵一樣玩玩罷了,哪會對他有真感情。既然現在她已經有孕,他又不肯繼續受她掌控,那便隻好將他滅口,否則說不定哪天他就將她的秘密抖出來了。


    次日秦子風被發現死在客房中,而皇後的大宮女小荷也在自己房中自盡了,留下遺書說自己被秦子風侮辱,氣不過殺了他,深知難逃死罪,索性自己了斷了。


    皇後在小荷身邊假惺惺大哭一場,也有真的傷心在裏麵,畢竟小荷服侍了她十來年,這麽長時間養個貓貓狗狗也該有感情了。


    秦子風的父母都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人,調戲宮女甚至強逼這種事兒還真可能幹得出來。獨子死在宮裏,他們悲痛難言,但也覺得恥辱,又因著皇後現在懷孕不久,不能勞神動氣,他們更加沒有臉麵要求追查這是否真相了。無極宮死了兩個人,就這麽輕鬆地揭過去了。


    再說星漣這邊,君千千在洗心閣住下了,白天除了睡覺時間,他都在擺弄他那些奇怪的器具和藥物。他要什麽藥材,星漣就讓羅小白去禦藥房以皇上需要為名取來,上到千年老參下到甘草橘皮,哪怕沒有的東西他們也得去宮外找來。


    多了一個人要吃飯,又不能讓人知道,星漣隻好自己做了吃的送給他。君千千嫌星漣做的飯菜不好吃,不過她做的鮮花糕倒是立刻就俘虜了他的舌頭。


    吃人家的嘴軟,君千千也不好意思再對星漣惡聲惡氣的了,他研究藥毒的時候也開始允許星漣旁觀。星漣對那些藥粉和五顏六色的藥劑挺感興趣,尤其是毒物,便經常在一旁纏著君千千問這問那。


    君千千被她問得不耐煩,於是扔給她幾本小冊子,一本是毒經入門,一本是有毒的植物類圖譜,一本簡單毒藥製作方法。星漣拿過去翻了翻,竟然覺得比話本還有意思,看得津津有味,而且毒經入門看了兩遍就記住了。


    其他的她看了一部分便生出了親手實踐的興趣,照著書上的步驟取藥製作,居然真讓她製成兩種藥物。一種是癢癢粉,接觸到會令人渾身奇癢無比,那種癢好像都在肉裏,抓破皮也沒用,得用特製的藥水泡澡才能好。另一種嚴格來說不隻是毒藥了,更像霹靂彈,但裏麵填充的不是火藥,而是毒粉,爆開之後粉塵大麵積揚散,吸進去便會渾身綿軟無力。


    這幾本冊子都是君千千自己的經驗所寫,裏麵的合成藥物也是他自己發明的,沒給人看過。星漣自己搗鼓出來的雖然不是特別好,不過她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能做出來已經讓君千千刮目相看了。


    “老夫收回之前的話,小女娃子還是有一點點天賦的,要不要拜老夫為師啊?”君千千掐著小拇指的指甲尖,表示她真的隻有“一點點天賦”,道,“老夫把生平所學都傳給你,包括這駐顏之術,保教你未來名揚天下,讓人人都怕你。”


    君千千一直想收個稱心如意的徒弟,不過他活到這個歲數大部分時間隱居世外,出來時遇見的不是不夠好看就是天分不夠,條件都有的吧,人家也不願意跟著他倒騰那些害人的玩意兒。


    他曾經還想受桓肆為徒呢,不過後來知道人家是皇子,隻好算了。現在眼前有一個長相甩別人十萬八千裏,又對毒術有些興趣的小姑娘,可不就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傳人嗎?


    他急轉彎的態度讓星漣驚奇,不過聽到“人人都怕你”幾個字眼睛一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君千千傲然望天,“你到江湖上打聽打聽我‘不老毒王’的名號,看是不是讓人聞風喪膽。”


    “好呀好呀,我跟你學,不過駐顏術就不用了,要是等我七老八十還像個小姑娘,我的孫子叫我祖母,該多奇怪啊!”


    星漣倒不是對毒害別人感興趣,不過書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方子實在讓她覺得好玩。比如會把人的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的藥水,能讓人皮膚變紅變綠但不會毒死人的東西,用來整人再好不過了。


    “可是……”她想到一個問題,“我要是拜你為師,是不是也要跟你去深山老林裏啊?”


    “那當然,不遠離塵世好好學習,怎麽能靜下心來學到真本事?”


    星漣癟癟嘴:“那算了吧,在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成天對著你,我會悶死的。”


    她從小就喜歡熱鬧,貪玩好耍,哪受得了那種安靜無聊的環境。君千千倒也不願意勉強別人,隻是有些失望,不過送她的東西也沒想拿回來,還說她什麽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去找他。


    桓肆那裏,因為要找出到底給他下毒的人是誰,暗衛們便輪流在房梁上蹲守,過了整整一天,真讓他們看見了那個人。


    晚上星漣他們照樣迷暈了值守宮人,影九告訴了她下毒者是誰,星漣腿一軟,不可置信地跌坐下去。


    “怎麽可能是紫雲?我不信。”她搖著頭,眼裏卻是又震驚又心痛。


    影九沒有說話,但星漣知道他們沒理由編造謊言,嫁禍紫雲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呢?可她真不想相信,一直以來對她那麽好的、總是最關心她的紫雲會包藏禍心。


    對了,她一定是受人脅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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