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你說我方才厲害不厲害?”回去路上星漣還沉浸在馴服一匹烈馬的興奮裏,忍不住對著丫鬟們自誇。


    “姑娘,剛才你在馬上也太危險了,奴婢們都快嚇死了,求您以後別這樣成嗎?”在演武場邊目睹星漣差點墜馬,紫珠等人現在臉色還是慘白的,“萬一您有個閃失,咱們做奴婢的可擔待不起。”


    星漣不但未從她口中聽到恭維之語,反而得了一頓數落,猶如當頭被潑了涼水,不由拉下臉。


    其他幾個不敢像紫珠一樣埋怨掃她的興致,一個不小心落下個詛咒主人的罪名就麻煩了。不過大家想表達的和她差不多,要是當時星漣真出了什麽事,她們這些下人也別想活了。


    “有什麽好擔心的?祖母又不是那等不講理之人,不會歸罪到你們身上的。”星漣滿不在乎她們是不是關心自己,做仆人的,隻要把她伺候好了就盡到了本分,她不強求人家對她有多忠心。


    又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一根寒毛也沒少,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誰會知道啊?”


    下人對她唯唯諾諾她其實並不太喜歡,而紫珠時常逆著她說話,沒那麽順從,星漣反而對她容忍度高些。


    紫珠簡直要被她氣死了,恨恨道:“就算國公和夫人仁慈不遷怒於奴婢們,可姑娘若是受了傷,吃苦受疼的可是您自己的身體,別人再怎麽挨罰,也不能替您疼。再說,您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夫人考慮,您出了事,他們二老那麽疼你,心頭能好過得去?”


    星漣賠笑道:“好了紫珠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的,我答應以後不讓你們擔驚受怕就是了。”


    這種承諾她不知道作過多少次了,紫珠心知當不得真,但她一個丫鬟最多也就多兩句嘴,哪裏真的就能管束起主子來了?也隻能得她一個口頭服軟。


    回到了春暉堂,還沒進去就聽到了一曲琴音花哨的尾聲,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喝彩之聲。星漣不屑地撇撇嘴:一聽就知道月河又在家人和賓客麵前臭顯擺,好像就她能耐似的!


    她這種想法就真是冤枉月河了,一個人太優秀,吸引別人的注意再正常不過。哪怕並非月河本意,長輩要她在人前展露才華為家族的麵子爭光添彩,她一個做晚輩的總不能開口拒絕。


    國公夫婦雖最偏愛星漣,不過對其餘子孫也不差,月河各方麵比他人出眾,他們自然也十分看重。


    說來也奇怪,月河早到了議親的年紀,虞京男兒思慕她的不在少數,托人上門來說親的也不少,而且其中大多門第顯赫,配一個庶出小姐綽綽有餘。


    可她的婚事就是遲遲未定,家裏長輩們總不能打著主意讓她入宮吧?還是待價而沽,等著陛下將她指婚給兩個王爺裏的哪個呢?現在騰王和靖王都還沒有正妃,兩兄弟又不約而同對月河有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隻怕皇帝也頭疼給誰賜婚吧?


    星漣有點小小的陰暗心思,希望陛下就這麽一直猶豫下去,讓清高孤傲的月河一直待字閨中,最後變成誰也不想要的老姑娘。


    帶著一身冰雪的寒氣,掀簾子進了屋內,一眾貴婦正變著法兒誇讚月河呢。有幾位夫人順便提起了自己家裏尚未婚配的適齡兒孫,意有所指,秦公夫人隻笑著裝聽不懂。


    郗芳華對自己親女兒尚且不上心,更何況是庶女的婚事,有人問她的意思,她隻是不輕不重瞟白氏一眼,端起茶杯道:“月河的婚事自有她親娘考量,再不然還有世子爺做主,公公婆婆也在,我怎敢越俎代庖?閣下問錯人了。”


    她才是主母,按理說不管嫡女庶女,終身大事都該由她和世子商議。這麽回答客人,不但是對客人無禮,也是絲毫不把自己和白氏母女當一家人。問的人尷尬,別的誰也不好再說這個話題。


    白氏出身十分寒微,在有郗芳華的地方向來低調,郗芳華與楚文軒夫妻不睦多半是因為她,對方沒有遷怒於她她就感到很慶幸了,哪敢怨懟?


    郗芳華冷漠高傲,楚星漣驕橫跋扈,都不像善茬。月河母女二人都是絕色佳人,敢怒不敢言,委屈起來的那副模樣特別招人憐愛,連外人也看不下去,私下猜測她們平日不知道怎麽受主母白眼作踐呢。


    當然,郗芳華身為郡主,又是秦國公嫡長子媳婦,還是郗大將軍親女,就算她真苛待了妾室,也沒有誰敢當麵非議她。


    “祖母,我回來了,剛才哥哥送了我一匹小馬呢。”星漣一來就嘰嘰喳喳躥到國公夫人跟前,吊著她手臂不放。


    老太太順了順她的頭發,假嗔:“這個瘋丫頭,瞧你這一身的雪和泥水,也不怕被人家笑話,跟你姐姐多學學罷!”


    星漣故作天真地眨眨圓眼睛,仰著臉道:“學月河姐姐彈琴跳舞,吟詩作賦嗎?可我堂堂公府千金,要欣賞歌舞,不是有專門的樂姬優伶?至於詩詞歌賦,不說前人無數經典,已經有人專美於前,我自知不是這塊料子,幹嘛還要趕著去獻醜,任人比較評說?搞不好醜而不自知,人家為了顧全我們家的麵子昧著良心說好,背地裏調笑,那才糟糕呢!”


    她拿舞樂伶人與月河相提並論,暗諷月河學的都是娛人之技,在座豈會聽不出?不過聽出也不可能說破,聰明些的馬上岔開話題把這尷尬的場景揭過去。


    月河氣得臉都青了,不過這樣的場合,為了維持她自己和阿娘苦苦營造出來的形象,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眾爆發。轉念一想,楚星漣這個豬腦子,這樣做不正是幫了自己一把嗎?


    今日之事傳出去,其他人隻會更同情自己,為自己不平,等父親回來了,自會幫她做主扳回一局。


    “我是讓你學你姐姐的端莊持重,這樣的姑娘才是大家閨秀,讓人喜歡。你們瞧瞧這插科打諢的潑猴兒,專會拿些歪理邪說來糊弄人!”國公夫人也不想損了月河的顏麵讓她委屈,輕手在星漣小臉上掐了一下,用眼神警告她收斂著些。


    星漣吐了吐舌頭,對月河道:“姐姐莫要多心,妹妹可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你實在是優秀極了,星漣也以做你妹妹為榮呢。”


    “妹妹謬讚了。”月河溫婉一笑,表情恢複雲淡風輕。


    廳內氣氛很快又活躍起來,笑語晏晏,不快之處似乎很快就消弭了。不一會兒丫鬟婆子上來稟報壽宴已準備妥當,請賓主入宴廳用飯。


    男女賓客不在一處,今日單是女客就有幾十桌,星漣坐在國公府人身邊,月河則和一群同樣未出閣的官家千金坐在一起。月河在官宦子女中很受人推崇,她脾氣好模樣好,許多人都願意與她交往。


    當然也有人因為各種緣故,像星漣一樣不喜歡甚至上升到討厭她,將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的。


    比如湘東王之女陽城縣主,也是個有名的才女,但每次有什麽貴女間的詩社雅集,楚月河總壓她一頭。一個人鋒芒過盛難免遭人嫉妒,久而久之月河便無形中樹了幾個陽城縣主一類的敵人。


    再比如薛太傅的孫女薛曉曉,她親姐姐就是先太子妃,太子去後也跟著殉了去,到底是自願還是有別的什麽內情,誰也不知道。


    姐姐能嫁進皇家,薛曉曉也有些這心思,她傾慕三皇子,而兩位皇子屬意楚月河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對情敵看不順眼更正常不過。


    也是巧了,這次薛曉曉和陽城縣主偏就與月河坐到了一桌。年輕姑娘們有真手帕交,也有假閨蜜,表麵說說笑笑,暗中小動作不斷,甚至有人借著玩笑的借口你拍我一巴掌,我掐你一下。因為都是在別人家做客,不能落下不好的名聲,被打疼的為了維持臉麵,大多也隻能忍氣吞聲。


    開席沒過多久,月河的裙子就被薛曉曉“不小心”拿瓶梅子露潑濕了一大片。那酸梅露顏色暗紅,浸入月河的衣裙很是醒目,況且這大冬天的,就算在生著炭盆的屋內,穿著濕衣服也難受。


    若換了衝動的星漣,大概馬上就是原模原樣一杯水酒潑回去,但月河隱忍慣了,接受了薛曉曉一句輕飄飄的“抱歉”,離席換衣服。


    春暉堂沒準備她能穿的衣物,現在隻有穿著濕衣裳走回她自己的住處。


    天空灰蒙蒙的,又飄起雪來,路上凝起了冰,陰冷而濕滑。


    “姑娘,您怎麽這麽就算了?那位薛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為難你的,好端端的又沒人撞到她,她怎麽就能拿著酒撲到你身上呢?”藍玉打著傘走在月河身邊抱怨。


    “別說了,誰讓我隻是個庶女,人家覺著我好欺負呢?”月河咬咬牙,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她冷笑道:“這些人也隻會這種雕蟲小技,不過逞一逞口舌之快,自以為贏了什麽,實際上對我有什麽影響?”


    再熬一熬,等到爹爹襲爵,或者那人上位,她的好日子總會到來的。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罷了,等她浴火成鳳,曾經羞辱過她們母女二人的,她都要加倍還回去。


    宴廳內,星漣無意中發現月河不見了,好奇下問了一句,紫珠去一打聽,才知道那桌發生的事。她朝那邊看過去,見薛曉曉和陽城縣主正耳語什麽,笑得嬌軀亂顫。


    那一桌的女孩們有的臉色不悅,也有的幸災樂禍,她方明白是有人聯合起來擠兌月河呢。


    星漣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向薛曉曉的目光便有些不善。她雙標得厲害,自己不待見月河是一回事,可外人欺負到她姐姐頭上,讓她當眾難堪,那就事關秦國公府的麵子問題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要是默認楚家的庶女可以讓她們如此折辱欺負,她們是不是也認為楚家其他人跟她一樣好欺負了?


    此事月河不追究,星漣知道了,卻不能善罷甘休。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雙標,我家的人我可以欺負,別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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