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剛開始的時候, 趙鬱還精神得很,可是後來不同派係的大臣開始扯皮, 他就有些不耐煩了, 便垂著眼簾裝作沉思, 不知不覺就站在那裏睡著了——這還是他在西北戰場上練成的本事。


    慶和帝端坐在禦座上, 見趙鬱剛開始還神采奕奕, 可是不知不覺就蔫了,想著他初蒞任, 自然是辛苦得很,便尋了個由頭散了朝, 卻命白文怡留下了趙鬱。


    趙鬱到了延福宮, 還沒有徹底清醒, 坐在那裏,瞧著懵懵的。


    看著趙鬱這樣子, 慶和帝覺得趙鬱像個正發呆的小狗似的, 還怪可愛的, 又想到他今年才十九歲,已經要和一幫老奸巨猾的朝廷重臣們鬥智鬥勇, 心中更加憐惜,柔聲道:“阿鬱, 你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趙鬱眨了眨眼睛, “嗯”了一聲:“我昨晚在熬夜讀書呢!”


    他昨夜太忙,其實根本沒怎麽睡。


    慶和帝伸手取掉了他的冠帽,遞給了一旁侍立的太監, 又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去寢殿窗前的長榻上睡一會兒吧!”


    趙鬱點了點頭,扶著白文怡起身去了寢殿,在長榻上倒頭就睡。


    慶和帝也跟著過去了,輕言細語指揮著白文怡:“把長窗的簾子放下來遮住光......殿中陰涼,拿薄被給他搭上......這邊有風,搬來屏風遮一遮......”


    趙鬱閉著眼睛,慶和帝的聲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不知不覺就睡熟了。


    發現趙鬱這麽快就睡熟了,慶和帝不禁輕聲歎息:“阿鬱畢竟年輕,這麽快就睡著了!”


    他怕人擾了趙鬱睡覺,擺了擺手,輕手輕腳出去了。


    在寢殿侍候的太監見皇帝尚且如此,自然更是謹慎,都跟著躡手躡腳出去了。


    蘭芝昨夜倒是睡得很好,早上起來舒舒服服泡了個澡,便開始準備今日見客之事。


    早飯她是去東偏院和爹娘以及阿犬一起用的。


    秦仲安得知蘭芝今日要見客,懶得應酬,便道:“我今日帶你娘去逛逛京城吧!”


    蘭芝知道爹娘早想逛京城了,先讓翡翠拿了一卷銀票過來,笑吟吟塞到了秦二嫂手裏:“娘,看到喜歡的,想買就買吧!”


    秦二嫂知道女兒心意,便沒有推辭,先收了下來。


    反正她和秦仲安存下的家產,將來都是要給阿犬的。


    蘭芝又叫小丫鬟叫了孫夏過來,笑著吩咐孫夏:“你們兄弟是京城人,手下人中有沒有對京城市井特別熟悉的,我想尋個人帶老爹和老太太出去逛逛。”


    孫夏一聽,當即笑了,拱了拱手道:“郡王妃,咱們府裏怕是沒有人比我在京城更熟的了,不如我帶著老爹老太太出去逛吧!”


    蘭芝知道孫夏看著佻達,其實最是靠譜,當下便含笑道:“今日辛苦你了!


    安排完畢,蘭芝怕阿犬鬧著也跟外祖父外祖母出門,便抱著阿犬柔聲道:“阿犬,想不想讓娘親抱著你出去散步呀?”


    如今阿犬都一歲多了,抱著著實有些費力了,她已經不像先前那樣隨時隨地都要抱著阿犬了,不過她也不讓服侍的人抱,大部分時候都是讓阿犬自己走路。


    阿犬知道娘親要抱他,歡喜得很,大眼睛亮晶晶,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蘭芝見他這樣好哄騙,便告別了爹娘,樂滋滋抱了他出去了。


    早晨時分太陽還不算毒,月亮湖邊樹木蔥蘢,滿目濃綠,玫瑰盛開,空氣清新好聞。


    蘭芝抱著沉甸甸的阿犬,慢慢在湖邊走著。


    她雖然有些累,可是阿犬柔軟的雙臂環著她的脖頸,白嫩的小臉無限親近地貼著她的臉頰,令她整顆心都是軟綿綿的,心裏自然也是極歡喜的。


    就像趙鬱說的,趁著阿犬年紀小願意親近她,她就抓緊這段美好的時光,和兒子好好親近吧!


    珍珠隨著翡翠走在後麵,見看上去嬌怯怯的郡王妃一直抱著小公子,擔心她累著了,忙悄悄問翡翠:“翡翠姐姐,這樣會不會累著郡王妃呀?”


    翡翠輕輕道:“咱們郡王妃喜歡抱小公子,她若是累了,會叫咱們的。”


    眼看著有些熱了,蘭芝這才把阿犬放了下來,牽著阿犬的手慢慢走著。


    走到梔子林那邊,蘭芝正有些累了,卻見韓香綾正在前方等著,而她的旁邊則是一輛精巧別致的十樣錦香車。


    韓香綾笑著迎了上來,先與蘭芝打了招呼,然後彎腰和阿犬說話:“阿犬,你累不累呀?累的話表姑母抱你坐車,好不好?”


    阿犬仰首看蘭芝,眨了眨大眼睛,清清楚楚叫了聲“娘”,以示詢問。


    蘭芝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忙蹲下來與阿犬平視,聲音微顫:“阿犬,再叫一聲娘!”


    阿犬亮晶晶大眼睛笑成了彎月亮,雙臂環著母親,響亮清晰地又叫了好幾聲:“娘!娘!娘!”


    蘭芝歡喜極了,在阿犬臉頰上連親了好幾口,一下子恢複了氣力,力大無窮般一把抱起了阿犬:“阿犬小心肝,娘抱你坐車去!”


    女客該陸續來到了,她也得重新梳妝換衣見客了。


    回到內院正房,侯奶娘和蜀芳帶著阿犬和阿青在西偏院玩。


    知禮按照蘭芝的吩咐,把西偏院布置成了小孩子的樂園,院子裏是絨絨的草地,種的花全是無刺的小花,還特地布置了一片沙地讓小孩子玩沙,而且秋千蹺蹺板等一應俱全,全是小孩子愛玩的。


    蘭芝在韓香綾的陪伴下按品大妝,戴上珠冠,穿上了郡王妃禮服。


    韓香綾親自幫蘭芝穿戴禮服,笑吟吟道:“蘭芝,昨晚多謝你!”


    蘭芝戴著沉重的珠冠,笑著睨了她一眼:“反正這杯謝媒酒我是吃定了。”


    韓香綾性格爽朗,毫不扭捏:“你放心,若是成了,我送給阿犬一個禮物,保準阿犬喜歡。”


    趙鬱和蘭芝兩口子什麽都不缺,他們夫妻倆最疼的人便是阿犬,送阿犬喜歡的禮物,可比什麽都強。


    蘭芝甜滋滋笑了:“那我先替阿犬謝謝你這表姑母了。”


    今天的客人都是與趙鬱交好人家的女眷,全是自己人,因此蘭芝打算二門迎接。


    到了時辰,小廝來報,說慶嘉長公主帶著白大太太和白二太太來了。


    蘭芝忙起身,帶了韓香綾和翡翠去二門外迎接。


    她剛走到二門外,就聽到外麵鼓樂響動,忙迎了出去,卻見一群人跟著三頂大轎落在門首,第一頂大轎裏坐的便是慶嘉長公主,第二頂大轎裏坐的是白大太太,第三頂大轎裏坐的是白二太太。


    後麵則是家人媳婦乘坐的小轎,另有八名家丁抬著衣箱跟隨。


    慶嘉長公主在兩個兒媳婦的簇擁下下了轎子。


    蘭芝笑吟吟迎上前去,彼此見禮。


    慶嘉長公主今年才四十多歲,穿著全套禮服,滿頭珠翠,風韻猶存,含笑打量著蘭芝,見蘭芝雖然穿著郡王妃禮服,卻分明還是少女模樣,清豔美貌,不由笑了,道:“嗯,侄兒媳婦好個人才,和阿鬱恰是一對!”


    長公主的大兒媳婦白大太太正是白佳安的嫡妻,雍國公府的嫡女,甚是美麗伶俐,聽長公主婆婆這樣說,忙也湊趣誇了幾句。


    長公主的二兒媳婦白二太太胡氏是胡靈的親姐姐,自然和蘭芝更是親近,笑著拉著蘭芝的手,道:“咱們不能再親近了,胡靈是我弟弟,白佳昊是我相公,真是親上加親親裏套親,親得不能再親了!”


    蘭芝很喜歡長公主婆媳三人,笑盈盈寒暄幾句,迎著客人進了東客室。


    不久別家客人也都到了,今日這些女眷,都是和趙鬱交好人家的女眷,待蘭芝都是親近中透著奉承,蘭芝被捧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


    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今天客人又多,因此蘭芝讓人在東廂房客室內擺了兩個盛著冰山的赤金蓮花盆,冰山裏凍了速水香,隨著冰山的融化,速水香在三間打通的東客室內氤氳著,清涼好聞。


    眾女眷都知道速水香是天子禦用之香,見端懿郡王妃輕易就在家中使用,心下更是大定——看來人說端懿郡王要承繼大統,並不是空穴來風。


    用罷午宴,眾女眷這才陸續告辭。


    蘭芝自然是一個個送到了二門外,盡禮而歸。


    待客人全都離去,翡翠指揮著眾丫鬟收拾,韓香綾則陪著蘭芝歇息喝茶說話。


    她有些好奇地問蘭芝:“蘭芝,阿犬那樣好看可愛,你為何不讓阿犬見客,咱們好炫耀炫耀?”


    在韓香綾看來,蘭芝雖然貴為郡王妃,但是缺少強有力的娘家,因此須得炫耀一下兒子,以示地位的尊貴穩固。


    蘭芝聞言笑了,輕輕道:“表姐,阿犬是我的寶貝心肝兒,不是我炫耀的工具,今日人這麽多,萬一他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弱些,染上些什麽病,那可怎麽辦?”


    聽了蘭芝的話,韓香綾看向蘭芝的眼神又是不同。


    她出身四大世家中的韓氏,知道這世上多的是拿親生兒女當工具的父母,如今見了蘭芝這樣的娘親,心中自是感佩。


    蘭芝見韓香綾這樣看她,“撲哧”一聲笑了,道:“阿犬是我生的呀,我既然把他帶到這個世上,自然要待他好了,更何況阿犬可是上天賞賜給我的寶貝!”


    她很快轉移了話題,湊近韓香綾,輕輕道:“你和林公公怎麽樣了?有什麽打算?”


    韓香綾微微一笑,道:“過兩天我再和你說!”


    蘭芝點了點頭,正要和韓香綾聊她接到梁太師府請帖的事,這時候外麵傳來阿犬叫娘的聲音,她顧不得多說,忙起身吩咐道:“快把阿犬送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在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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