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這會兒正自顧自洗澡呢, 聽到慶和帝的話,自是歡喜, 笑嘻嘻道:“多謝皇伯父!”


    阿犬這小崽子不錯啊, 當真是可堪造就, 每次教他, 他都能很好地完成。


    慶和帝現如今有了阿犬, 懶得理趙鬱:“你自己洗吧,朕來陪阿犬玩!”


    蘭芝原本心跳還有些快, 有些緊張,喝了幾口茶, 她這顆心這才徹底定了下來。


    翡翠進來低聲道:“夫人, 外麵廊下立著好多侍衛和太監......”


    蘭芝輕輕道:“無妨!”


    她又問翡翠:“蜀芳帶著人在小廚房準備什麽菜肴?”


    先前在福王府, 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線,如今她和趙鬱有了自己的府邸, 裏裏外外安排的全是自己人, 倒也不用擔心發生異常情況了。


    翡翠知道當今天子就在裏屋的浴間內, 自然不敢大聲說話,壓著聲音低低道:“夫人, 蜀芳打算做一道龍井蝦仁,一道清蒸鰣魚, 一道回鍋肉, 一道清炒油菜心,另有一道西湖牛肉羹,一道百合銀耳蓮子粥, 兩樣湯品都是小公子能吃的!”


    蘭芝點了點頭,道:“你去看著,別出什麽差錯!”


    慶和帝什麽珍饈佳肴沒吃過?


    給他準備的飯菜不必太費事,清淡美味就行了!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雨終於停了下來。


    蘭芝指揮著知禮帶人在院子裏掛了十六盞料絲燈,又在正堂裏點了兩座赤金枝型燈,屋裏屋外,都亮堂堂的。


    她剛安排好,就聽到屋子裏傳來阿犬清脆的笑聲,不由微笑著上前迎接。


    果真是慶和帝牽著阿犬的手先出來了。


    阿犬穿著寶藍色紗袍和白綾褲,脖頸裏戴著寶石項圈,烏黑的軟發已經擦幹了,柔順地披散了下來,越發顯得白嫩可愛。


    他一見蘭芝,便大眼睛眯著先叫了聲“囔”。


    慶和帝一見阿犬連“娘”都叫不清,卻先會叫“爺”了,心中美滋滋的,看著正屈膝行禮的秦氏,也覺得順眼多了,道:“秦氏,起來吧!”


    這時候趙鬱也出來了。


    他穿著和阿犬同款的寶藍色紗袍,長發用寶藍色緞帶綁了,一見蘭芝就道:“蘭芝,讓人擺飯吧,皇伯父、阿犬和我都餓了!”


    用罷晚飯,阿犬有些渴睡了,玩著玩著居然在慶和帝懷裏睡著了。


    慶和帝看著燭光下阿犬白裏透粉的小臉,低聲道:“阿鬱,阿犬怎麽瘦了啊?”


    趙鬱摸不著頭腦:“他哪裏瘦了?一直很肥好不好!”


    他經常抱阿犬,也沒覺得阿犬變輕了啊!


    慶和帝還是覺得阿犬瘦了,不像小時候那樣脖子都好幾層,胳膊腿也跟藕節一般,心中遺憾得很,覺得自己錯過了阿犬的成長。


    趙鬱還有正事要與慶和帝談,便強行從慶和帝懷裏抱過阿犬,送到後麵讓蘭芝哄著睡了,自己卻陪著慶和帝去了外書房。


    如今已是夏季,郡王府宅邸廣大,人口卻不多,書房外便是月光湖,坐在書房裏,涼風習習,蛙聲陣陣,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慶和帝也有些累了,放鬆地在竹編圈椅上坐了下來,道:“這個書房,原先是朕的書房......”


    趙鬱端起素瓷茶壺,倒了兩盞茶,一盞奉給了慶和帝,一盞自己端了起來,道:“皇伯父,這是我從杭州帶回來的龍井茶,滋味很好,您嚐嚐吧!”


    慶和帝喝了兩盞茶,忽然問道:“朕先前的內書房,你讓人收拾沒有?”


    潛邸對他來說,有著太多年輕時的回憶,他不願銷毀,因此一直封著,如今給了趙鬱,一些東西還是得銷毀了。


    趙鬱想起蘭芝想要那個書房,便道:“我讓管家把內書房的書和家具都裝進箱子,封起來放進了倉庫!”


    慶和帝聽了,這才放下心來,道:“那些書都銷毀了吧!”


    誰年輕時都荒唐過,他年輕時有一段時間,迷上了市麵上流行的香=豔話本,後來他當了皇帝,深覺此等香=豔話本對年輕人吸引力實在太大,就下令禁毀,如今市麵上可是不大容易見到了。


    趙鬱垂下眼簾,答了聲“是”,然後轉移話題,問起了與赫孫西夏和談之事。


    慶和帝長話短說,把赫孫和西夏兩國獅子大開口和梁啟宗孟安國等重臣主張退讓的事說了。


    趙鬱一聽,冷笑一聲道:“梁啟宗孟安國這些人真是迂腐!還以為赫孫和西夏是大周這樣的文明之邦!”


    “赫孫和西夏,以遊牧立國,搶劫和掠奪早刻進他們的骨髓裏,素來畏威而不畏德,要想取得真正的和平,不能用送他們歲幣財帛這樣的法子,而應該打他們一頓,一頓不行就打兩頓,兩頓不行就打三頓,一直打到他們臣服為主,打到他們主動向大周進貢駿馬皮毛藥材,咱們再用儒家思想去教誨他們的人民,讓大周軍隊逐步推行軍屯,假以時日,赫孫和西夏定是大周囊中之物!”


    慶和帝知道趙鬱說的對,聽得心潮澎湃:“阿鬱,依你之意呢?”


    趙鬱笑了起來:“皇伯父,聽說西夏和赫孫的使臣都是和我打過仗的老熟人,不如讓我去會一會他們吧!”


    慶和帝不禁笑了:“好!”


    又道:“你是武將,朝廷給你的假本來便是三個月,早該銷假了,恰好兵部尚書一職出缺,你就先去兵部吧!”


    趙鬱笑著起身,拱手謝了:“多謝皇伯父提拔!”


    想了想,他笑容愈發燦爛,小虎牙也露了出來:“皇伯父,多謝您今日下旨進封秦氏!”


    慶和帝也笑了,道:“朕不是看你麵子,朕看的是阿犬的麵子!”


    慶和帝今日微服而來,自然得悄悄離去。


    趙鬱穿著鬥篷戴著兜帽,一直把慶和帝送進了宮裏,這才調轉馬頭帶著孫夏等人回了端懿郡王府。


    掛著鮫綃帳子的拔步床內,蘭芝攬著阿犬睡得正香。


    趙鬱俯身親了親蘭芝,輕輕道:“我的郡王妃!”


    又親了親阿犬:“我的乖兒子!”


    他滿心都是歡喜和幸福,實在是難以抑製,便悄悄把蘭芝和阿犬分開,讓阿犬自己睡,他打橫抱起蘭芝去了窗前榻上。


    蘭芝早醒了,故意在裝睡,待趙鬱把她放在榻上,俯身要親她,她笑了起來,一滾就滾到了錦榻裏麵,然後對著趙鬱笑:“阿鬱,你剛才說什麽‘我的郡王妃’?”


    趙鬱一向沉得住氣:“蘭芝,你讓我親親,我就告訴你!”


    蘭芝見他如此,懶得理他,正要起身,誰知趙鬱一下子撲了過來,把她壓在了下麵親了起來......


    第二天、朝會散了,趙鬱穿著嶄新的朝服下朝回了郡王府。


    作為新任兵部尚書,他也不換衣服,自己騎著馬,讓蘭芝帶了阿犬乘著嶄新的翠蓋朱纓八寶車,三口一起往京城福王府去了。


    京城福王府外書房院子裏翠竹挺直,芭蕉窗外掩映,窗內青石鋪地,鮫綃床帳,冰簟珊枕,紫檀屏幾,名家字畫,古琴玉棋,流金小篆正焚著一縷龍涎,滿室幽香,靜謐異常。


    福王正與太傅孟安國的長子、戶部侍郎孟溪在書房說話。


    孟溪既是福王的大舅子,又是福王的兒女親家,兩人說話,自沒有那麽多虛禮。


    他開門見山道:“王爺,今日大朝會,陛下頒布旨意,命端懿郡王擔任兵部尚書,接替孟博文進行與西夏赫孫和談之事!”


    福王一聽,眉頭當即皺了起來:“當真?”


    孟溪苦笑道:“王爺,鄙人當時就在大慶殿!”


    福王起身,踱到了窗前,低頭沉思。


    孟溪想起女兒從宛州寄來的書信,忙道:“王爺,我剛得到一個消息,如今聖眷正隆的巡按江南監察禦史王湉,當年曾經在貴王府端懿郡王那裏做賬房先生!”


    福王一聽,當即轉身盯著孟溪:“此話當真?”


    如今朝中權貴誰不知道王湉乃慶和帝麵前的紅人,若這大紅人果真在趙鬱手下做過賬房先生,那豈不就說明慶和帝和趙鬱早就有所勾連,趙鬱早知道了他的身世,卻故意裝傻!


    孟溪想到女兒信中的描述,點了點頭,道:“消息來源還是比較靠譜的。”


    福王恨極,抬手在紫檀雕螭書案上拍了一下:“逆子!”


    孟溪意味深長道:“王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他現在疑心自己七弟孟涵之死和端懿郡王趙鬱有關,因此一心想要弄死趙鬱。


    趙鬱防範太嚴,孟氏一直不好下手,若是讓福王下手,那可就容易多了——福王畢竟是趙鬱的父親!


    福王一時有些舉棋不定——不管怎麽說,趙鬱在福王府長大,雖然他打也打,罵也罵,畢竟還是有幾分感情的,讓他動手殺趙鬱,他還是得想想......


    孟溪在一邊蠱惑道:“王爺,如今陛下越來越倚重趙鬱,萬一將來過繼趙鬱為皇太子......”


    聽了孟溪的話,福王頓時下定了決心,不過他自然是不打算親自動手的,當下便道:“孤倒是有一個法子......”


    正在這時,小廝在外麵通稟:“啟稟王爺,世子端懿郡王到!”


    福王一聽,抬眼看向孟溪。


    孟溪也在看他。


    兩人都有些頭疼——世子趙翎待趙鬱這個弟弟,倒是真的疼愛!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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