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官吏自我介紹姓雷, 乃楚州稅關的稅吏。


    趙鬱留下王湉陪這位雷稅吏閑聊,自己尋了個理由去了艙房, 安排溫和、溫凉、孫夏、孫冬和侯正留在船上保護蘭芝母子。


    艙房裏, 蘭芝笑盈盈道:“阿鬱, 不須擔心我們, 你還是多帶些人去吧!”


    趙鬱也笑:“帶的人多的話, 對方會懷疑的。”


    他見艙房內隻有蘭芝,便抱著蘭芝親了一下, 柔聲道:“蘭芝,等我回來!”


    蘭芝“嗯”了一聲, 送了趙鬱出去。


    因青衣衛素來崇尚溜須拍馬, 趙鬱被身邊這些青衣衛拍得甚是舒服, 頗有心得,因此拍起這位雷稅吏的馬屁來, 也是手到擒來行雲流水, 把這位雷稅吏奉承得渾身輕飄飄, 再加上那錠金錁子的作用,雷稅吏待趙鬱頗有幾分推心置腹的架勢。


    他一邊走一邊和趙鬱竊竊私語:“既然趙老弟你這麽有誠意, 我就和你說實話吧,咱們朝廷抽稅的規矩是‘凡三十抽一’, 我們楚州稅關的規矩則變通得多, 比如說您該納一千兩銀子的稅,若是有得力之人介紹到孟老爹麵前,給孟老爹送上六百兩銀子, 孟老爹一句話發下,稅關收你五十兩稅不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覺,可就省了三百五十兩銀子......”


    趙鬱一聽,眼睛一亮,忙殷勤地問這位雷稅吏:“果真如此麽?勞煩雷大人您幫我引薦了!”


    雷稅吏得意洋洋道:“我瞧你們是曉事的,我就幫你們引薦吧,我們孟老爹可是謹慎人,若是沒有我引薦,即使你們拿著福王世子的書信名刺,也不一定能見到孟主政孟老爹!”


    趙鬱又捧了他幾句:“還是雷大人您在孟老爹麵前有麵子啊!”


    雷稅吏扭頭瞧了低眉順眼走在後麵的孫秋一眼,捋著胡子笑:“趙老弟,令弟生得不錯呀!”


    趙鬱笑。


    雷稅吏翻了翻眼睛,湊近趙鬱,低聲道:“我們孟老爹愛好廣泛,不僅愛好佳麗,也喜愛美少年,佳麗和少年相比的話,他老人家更喜歡美少年一些,尤其是那種看上去厲害些的力氣大些的......他老人家好的是武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這位雷稅吏笑得猥瑣,趙鬱也笑了笑,道:“孟老爹的愛好可真別致!”


    跟在後麵的趙秋握了握拳頭——他可是真武生,能一拳揍得人半死不活的武生!


    雷稅吏聽了趙鬱的話,當即把他引為知己:“我雖然不懂這些,可既然我們孟老爹喜歡,那定是極好的。先前就有一位魯州客商,送了一個會唱曲有風情的小廝給了我們孟老爹,他家的商船每每經到楚州碼頭,我們稅關都是直接放行。”


    趙鬱“哦”了一聲,狀似為難道:“可是家弟素來羞澀......”


    “素來羞澀”的孫秋偷偷翻了個白眼,在心裏醞釀了無數打爛孟坤狗頭的方法。


    到了稅關官署,雷稅吏問趙鬱要了一兩銀子,給了守門的小廝,又附在小廝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小廝這才進去通報。


    約莫一盞茶工夫,小廝就出來道:“我們大人正在後麵書房花廳,各位請!”


    小廝引著雷稅吏和趙鬱等人直接從東夾道去了內院,進了內院月亮門,又引著他們往西走,又穿過了一個寶瓶門,這才到了一個極為富麗堂皇的院落。


    小廝先進去通稟,不久就出來,引著趙鬱等人進去。


    趙鬱一進去,直覺一股香得膩人的暖洋洋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他不由自主想要打個哈欠。


    孟坤身上穿著件寬鬆的大紅織錦袍子,正立在窗前嗅玉瓶中插的紅梅花,見雷稅吏帶了趙鬱等人進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先是把趙鬱、王湉和孫秋都打量了一遍,最後視線定在了孫秋身上,抿了抿嘴,道:“你們是宛州來的行商,船上都是些什麽貨物?”


    趙鬱忙把趙翎的名刺和偽造的趙翎書信奉了上去,陪笑道:“小的是福王世子的門人,奉家主之命做些小生意,不過是些瓷器和玉器......”


    孟坤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書信和名刺:“哦,是世子啊......”


    他表麵上待福王府的人很恭敬,私下裏卻鄙薄得很——如今按照他的財力,福王世子也和他沒法比,孟三姑娘嫁入福王府時的十裏紅妝,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麽。


    趙鬱見狀,便又掏出三張二百兩麵額的銀票奉了上去:“孟老爹,區區心意,請笑納!”


    孟坤沒有接,義正辭嚴道:“孟某人身為朝廷命官,豈能收受賄賂!”


    他說著話,看了雷稅吏一眼。


    雷稅吏會意,忙尋了個理由告辭了。


    趙鬱這才再次上前,奉上那三張銀票。


    孟坤這次接了過來,放在袖袋中,卻又走到孫秋身邊,隔著衣服捏了捏孫秋的胳膊,拋了個媚眼:“小兄弟如此健壯,捏都捏不動,怕是有幾千斤力氣......”


    孫秋:“......”


    趙鬱和王湉含笑看著,又捧了孟坤幾句,把氣氛搞得活絡了起來。


    見孟坤眼睛追著孫秋打轉,眼神癡迷,趙鬱抿嘴一笑,道:“孟大人,小的今晚在城外運河碼頭的飛鶴樓略備薄饌,小的兄弟在旁遞酒,不知大人能否撥冗光臨?”


    孟坤色迷心竅,當即道:“自然能去!”


    離開稅關官署,趙鬱吩咐孫秋:“你去把那位雷稅吏也約上!”


    孫秋答了聲“是”,自去尋那位雷稅吏去了。


    蘭芝迎了趙鬱進了艙房,笑嘻嘻問道:“阿鬱,怎麽樣了?”


    趙鬱笑容燦爛:“有我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隻等那人今晚入窠了!”


    見他如此,蘭芝頓時心裏癢癢的,好想也去看看熱鬧。


    趙鬱見蘭芝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跟阿犬看糖葫蘆時的神情一樣,特別的渴望,便猜測她的心思:“蘭芝,你也想去湊熱鬧麽?”


    蘭芝用力點頭:“嗯嗯!”


    她眼巴巴看著趙鬱:“阿鬱,我可以去麽?”


    趙鬱最受不得蘭芝這樣看自己,正要答應,可是轉念一想,又有了一個主意,便湊到蘭芝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蘭芝耳朵都紅了,眼睛水汪汪瞟了趙鬱一眼,最後還是答應了。


    趙鬱自是歡喜,當下道:“讓溫凉幫你易容,扮作我的小舅子,跟著我一起過去就是!”


    在蘭芝的殷切期盼中,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候。


    經過溫凉的妙手,她易容成了一個麵貌普通的少年。


    夜幕降臨,楚州運河碼頭內外卻熱鬧非凡。


    運河碼頭內停泊著無數商船,“帆檣如林,百貨堆積”。


    碼頭外運河邊一座座酒樓鱗次櫛比,一串串大紅燈籠映出半天紅光,絲竹聲唱曲聲歡笑聲響成一片,“戶列珠璣,家陳歌舞”。


    其中飛鶴樓最為鼎盛,遞酒的歌姬最美,唱曲的小優最有風情。


    這飛鶴樓本是青衣衛產業,孫秋自是熟悉,引著趙鬱、蘭芝和王湉進了備好的雅間,道:“主子,主母,這雅間可還入眼?”


    蘭芝見雅間內紅漆雕花家具,汝窯瓷器茶具擺件,靠枕坐墊皆是海棠紅滿繡錦緞靠枕,角落裏赤金小篆內焚著百合香,十分富麗雅致,不由笑了,心道:這屋子布置得倒是像女子的閨房!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向外看,發現外麵便是運河,碧波蕩漾的河麵上一座座畫舫如一串明珠,繁華之極。


    正在這時,小廝進來低聲道:“孟坤來了!”


    趙鬱點了點頭,眾人出去迎接。


    孟坤倒是謹慎得很,戴了眼紗而來,身邊隻跟著一個錦衣小廝。


    他抬頭一看,見那行商趙穆的弟弟趙秋身著玉白錦袍,打扮得甚是好看,秀眉濃黑,鳳眼斜飛,鼻梁高挺,嘴唇嫣紅,竟比白日還要英俊幾分,不由心神蕩漾,當即帶著小廝進了雅間。


    片刻後雷稅吏獨自一人也來了。


    雅間內是一張紅漆八仙桌,孟坤上坐,趙鬱主位,王湉和雷稅吏打橫,孫秋伴著孟坤坐,打扮成青衣少年的蘭芝往來篩酒下菜。


    眾人推杯換盞,煞是熱鬧。


    蘭芝來往篩酒,發現孟坤飲了幾盞酒,一雙眼睛水汪汪滿是蕩意,隻顧看孫秋,不由心中暗笑。


    孫秋絲毫沒有平時橫眉冷對的模樣,隨和得很,交杯換盞,不停地哄孟坤吃酒。


    孟坤不知不覺吃了無數盞酒,臉紅脖子著粗,拉著孫秋的手摩挲著:“趙小弟,隻要你跟了我,從此吃香的喝辣的,除了不能娶妻,其餘我都不禁,我給你買個宅子,我有錢,買得起......”


    蘭芝哪裏見過這等場麵,自是興奮得很,眼波流轉再去看王湉,發現王湉不一會兒工夫,就勸那雷稅吏飲了無數盞酒。


    孟坤噘著嘴要親孫秋的時候,蘭芝忽然笑嘻嘻拍手:“倒也!倒也!”


    聽到蘭芝的聲音,孟坤一愣,正要開口,酒意上湧,一下子軟倒了。


    雷稅吏晃了晃腦子,試圖清醒一些,卻更暈了,一下子趴在了八仙桌上。


    蘭芝笑眯眯道:“我的藥怎麽樣?”


    她使用的是一種特殊的酒壺,酒壺裏有間隔,裝了兩種酒,給趙鬱他們斟的是正常的酒,給孟坤和雷稅吏斟的卻是她特地加了料的酒。


    趙鬱上前,一把挽住了蘭芝的手,含笑吩咐剛進來的做跑堂打扮的溫凉和幾位青衣衛:“快些做,待會兒假的孟坤和雷稅吏留下,真的孟坤和雷稅吏送到船上去,半個時辰後咱們就出發!”


    青衣衛假扮的孟坤和雷稅吏會繼續呆在楚州稅關,真的孟坤和雷稅吏會被快船秘密送到京城青衣衛審訊。


    到了雅間外,蘭芝忙掙脫了趙鬱的手,笑盈盈隨著趙鬱出了飛鶴樓,往碼頭方向去了。


    這會兒夜已經深了,運河岸邊河風很大,蘭芝乍從飛鶴樓出來熱騰騰的臉一下子就涼了下來,頗為舒適。


    她與趙鬱並肩而行,想到今晚的經曆,不由自主又笑了起來。


    趙鬱瞅了蘭芝一眼,見她開心,心中也歡喜,心道:既然蘭芝這麽喜歡,以後這樣的事都帶她去,正好給她解悶......


    得知孫秋押著運送孟坤和雷稅吏的快船已經離開楚州碼頭,連夜往京城方向去了,趙鬱便吩咐王湉:“讓船工開船吧!”


    待王湉出去,趙鬱放鬆地躺在榻上,阿犬依偎在他懷裏,父子倆膩歪著。


    趙鬱輕鬆適意之極:“蘭芝,這次我帶你和阿犬去杭州好好轉轉,嚐嚐龍井蝦仁,品品西湖蓴菜羹,吃吃桂花糕,逛逛西湖......”


    他正美滋滋暢想著,忽然覺得身上有些不對,急忙叫蘭芝:“蘭芝,你看阿犬......阿犬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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