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的首領和夫人離開後, 萬俟燕道:“他的夫人是月犴口音,我問了侍從她的名姓, 她姓沒藏。”


    步溪客一頓, 道:“可是沒藏昊的親族?”


    “十有八九了。”萬俟燕道, “可假若她是沒藏的親族, 看在親族的份上, 沒藏昊也不給北狄生路嗎?”


    “沒藏昊現在拿到月犴的大權,做了汗王, 四方部落若不聽從安排讓出草場,做他的奴隸, 就要被他滅族, 這種行事瘋狂多行不義之人, 怎會顧親族?”步溪客說道,“北狄首領看起來有點野心, 不會甘於俯首稱臣、讓他的子民成為沒藏家的奴仆的……”


    “還有一個可能, 我們要提防。”萬俟燕道, “既然北狄首領的夫人是沒藏的族人,那也有可能, 他們現在是在演一出投誠戲,裏應外合, 打算在我們放鬆警惕時侵占我們的土地。”


    步溪客沉默許久, 說道:“我知道了,娘放心,娘隻管籌備南遷一事, 雅明城的軍防由我來安排。”


    “你注意近段時間送到這裏的書信。”萬俟燕道,“另外,若是放心不下,盡早把公主和皎皎送往鶴城。”


    步溪客點頭道:“我會考慮的。”


    晴蘭這些日子一直在糾結步溪客的那身節慶衣裳。嬤嬤告訴她,賀族男人的衣服,大多都是家中的女人親手縫製的,將軍家中因為沒有善針線的女人,所以父子倆的衣服,全都是江家做的。


    “鶯歌當時在繡房做針線時,聽了一耳朵,說雅明城的人都知道,將軍家跟隔壁江家是要做親家的。”


    於嬤嬤這麽一說,晴蘭怔了半晌,回過神來,卻生硬的轉了話頭,問她:“鶯歌怎麽樣了?在繡房可還好?有沒有人欺負她?”


    於嬤嬤道:“殿下多慮了,她在繡房很好,這些日子都跟賀族人一起為殿下做新衣。”


    晴蘭道:“那就好。”


    於嬤嬤還想再把話說回去,晴蘭道:“困了,少將軍呢?”


    於嬤嬤:“殿下啊……”


    晴蘭笑了起來:“我可不想再吃醋了,讓孩子看到不好,還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是個小心眼雞肚腸。”


    話雖這麽說,但步溪客回來後,晴蘭還是問了。


    “那個……我剛剛得知,你們賀族有個說法,家中男人們穿的衣服,是要女人來做的……”


    步溪客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認真想了想說道:“也沒有吧,不過,我們的衣服,不都是女人做的嗎?我們族的大娘們可都是一把好手,送家中的夫婿兒子上戰場後,她們就在後方護糧草,添衣被,能打勝仗,也是她們的功勞。你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來了?”


    “我……我想知道,你過年穿的那身衣服……”晴蘭紅著臉道,“是誰給你做的?”


    步溪客道:“江二娘吧,哦,就是小七的娘。”


    晴蘭突然開心起來,也不忐忑了,春風滿麵道:“做的可真好。”


    “這是當然。”步溪客說道,“我娘完全不懂這些活兒,我們全家的衣裳,都是江家嬸嬸阿娘們做的,給自己兒子做什麽樣的,就給我做什麽樣的。”


    晴蘭舒坦了不到一刻,忽然想起於嬤嬤聽來的那句將軍家跟江家是親家,心又懸了上來,問道:“蓮華,我要問你一件事,你誠實回答,若是說謊,我就讓狐神叼走你今後所有的美夢。”


    步溪客震驚道:“你好狠!”


    這招他嚇過皎皎,但期限也隻是一天罷了,沒想到被晴蘭學了來,一開口,押上的就是他今後所有的美夢。


    步溪客道:“看來是要認真回答的問題了。”


    晴蘭問道:“我想問你,你小時候,可有和誰定過娃娃親,或是……或是一起青梅竹馬,許下過什麽婚諾?”


    步溪客睜圓了眼:“誰?”


    晴蘭:“我問你呢!”


    步溪客莫名其妙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來了?”


    晴蘭哼了一聲,說:“我也是不小心聽來的,他們都說你啊,從小就和江家的姐妹們定的有婚約,雅明城的大家都知道你們是親家。”


    “有啊。”步溪客道,“我舅母是江家人,江家五姑娘,小七的姑姑。也是能上戰場的江家猛將,最後和我舅舅一起死在沙場上了,屍骨無存。”


    晴蘭問不下去了,她別開眼,小聲說了句:“我就知道……我這是在胡思亂想。”


    她極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步溪客歪頭去看她的表情,問她:“你是怎麽想的,想到我身上來?”


    晴蘭這才承認:“還不是因為……因為你那些女鬼畫,身形長的跟、跟江家的姐姐差不多。”


    步溪客徹底懵了:“誒?對不住……可那個真的跟江家姐姐沒關係。而且……而且江家幾個姐姐在我沒懂事前就已婚配,在她們眼裏,我可能就像皎皎差不多吧……你是把醋又吃到了江家去嗎?”


    晴蘭更是不好意思,大袖捂住了臉。


    步溪客扒著她的手,哈哈笑道:“你不要捂了,沒用的,捂住臉,捂不住肚子,孩子都能看到你吃醋沒被酸到的樣子哈哈哈哈……”


    晴蘭撲過來打他,步溪客躲過去,抓住她的手腕,親了一下,眉開眼笑道:“不過,說起親家,我看,以後確實會和姓江的再結親家。”。


    晴蘭愣了一下,想起皎皎,笑了起來:“是皎皎和小七嗎?”


    “也隻能他了。”步溪客替她整理著衣袖,仔細卷好邊兒,說道,“剩下的燕川好兒郎們,還有誰敢來提親娶賀族少族長?我看隻有小七不怕,還和皎皎有話說。”


    晴蘭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好遠的事呢,皎皎嫁人時,恐怕狐球比她現在都要高了。”


    “自然,這麽一想,我還要被她煩起碼十年的時間。”步溪客嫌棄道,“也不知爹娘怎麽生了她這種歪花,許是吃錯了蓮子,吃了棲山最鬧人的那顆蓮子,最後長成這副樣子。”


    正說著,皎皎就來了。


    還沒見人,先聽到聲音:“生——了——沒?”


    步溪客深深吸了口氣,惱道:“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晴蘭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咯咯笑了起來。


    步溪客抓緊時間訓話,指著晴蘭的肚子說道:“狐球你看好了,記得你這個姑姑招人嫌的性子,假使你敢學她這幅德性,我一定把你搓圓了扔回棲山上!”


    晴蘭:“不準!”


    步溪客:“慈母嚴父,我這是讓他心裏有點數,不然真生個皎皎這樣的,怕是要把我氣死。”


    皎皎隻聽到後半截,繞著步溪客一邊轉一邊問:“誰把你氣死?誰把你氣死了呀哥哥?”


    步溪客揉著太陽穴,仰天長歎:“也罷,我一生順風順水,人善妻美,太完美容易遭天妒,有個這樣的妹妹,是為了保我一命,我認。”


    皎皎:“那是,我功勞一等一的!”


    晴蘭笑的肚子疼,摸著肚子道:“你看,再來一個皎皎,就是更大的功德呢!你一定能長命百歲,一生無憂。”


    步溪客:“我還能怎麽辦?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晚上,步溪客暖著床,跟晴蘭說他今天這一天都幹了什麽。


    “首領的妻子,你見了吧。”


    “見了。”晴蘭說道,“很凶的樣子,步溪客,以前……就是沒來燕川以前,我以為你母親就長那個樣子,那麽大的個頭,有我兩個那麽高,長得像……像狼變成的人。”


    “害怕嗎?”


    “不怕。”晴蘭小聲道,“就是有點……有點點奇怪,她那麽高大,她的丈夫卻又小又圓,還穿著白色的狐皮大氅,遠遠走過來時,像一個會兩隻腳走路的狼,牽了個長了鼻子和眼睛的雪球。”


    步溪客笑完,正色道:“其實,她是月犴人。”


    晴蘭打了個嗝,一驚:“……當真?”


    “嗯。”步溪客笑眯眯道,“我想說的是,現在朝廷雖然答應了他們歸降,並給他們撥了土地,準許他們北狄部落在我們燕川關內繁衍生息,但因為首領夫人是月犴人,且是現在月犴汗王的同姓親族,所以,歸降也有可能隻是假象……”


    “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詐降,騙我大梁土地?”


    “不得不說,公主不愧是公主。”步溪客誇完,說道,“原本想讓你先到鶴城住幾日,等我們把他們都遷出雅明,安置妥當後再把你接回來,可剛剛看你坐立都不便,身子重了,怕你受不住顛簸……”


    “沒事的。”晴蘭道,“你不是說,現在在雅明的,也隻有北狄的首領貴族和他們的家眷嗎?又不是士兵,怕什麽。”


    步溪客道:“說的也是,不過還是小心一點好。我這幾天會常出門調度城兵,不過不會遠去,跟你說一聲,你不必掛心。”


    “知道了。”


    “差不多了。”步溪客暖好了床,滾到外側,張開懷抱讓晴蘭進來。


    晴蘭小心翼翼躺下來,拍了拍肚子,說道:“狐球,你爹暖好了窩,暖和嗎?”


    步溪客笑了起來,他捏著嗓子,演道:“暖和,要是娘再往爹懷裏去去,孩兒會更暖和。”。


    “不要臉!”


    步溪客長臂一舒,把她圈進了懷裏,繼續演道:“要是娘再親爹一口,會更暖和。”


    “胡說八道。”


    “沒有胡說。”步溪客一本正經道,“你親我一口,我一高興,心中一熱,渾身上下就更熱了,到時候,你跟狐球都會更暖和。”


    晴蘭:“……倒是有點道理。”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步溪客眨眼道,“所以,來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未出世的狐球:爹,我爭取不讓你憂愁!


    出世後的狐球:爹,不是我,是小姑姑幹的!


    長大的狐球:爹,你坐穩了,我要跟你說件事,我想要坐到那個龍椅……


    步溪客:(捂嘴)不,你什麽都不想坐!


    狐球:哦,可我已經坐上去了,龍椅。


    步溪客:……愁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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