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蘭生氣了。


    這次似乎動了真格, 步溪客被拒之門外後,繞著公主府走了一圈, 發現牆下站著侍衛。


    她把他進府之路給堵了。


    堂堂一個驃騎將軍, 又是駙馬, 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翻牆進去。步溪客無奈, 隻好打馬回公主府大門, 好聲好氣讓人通報。


    不一會兒,於嬤嬤出來了, 神清氣爽,腰板子也直了些, ‘恭敬’道:“駙馬請回吧, 今日殿下不舒服, 不想見駙馬。”


    其實,也不怪晴蘭生氣。


    昨晚從攬月樓回來後, 晴蘭酒未醒, 不依不饒, 偏要步溪客再給她畫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眉。


    她鬧起來嬌羞可人,步溪客怎忍心拒絕?


    畫了眉不說, 還要擦粉塗胭脂,最後還要人送來新衣, 一件一件指, 讓步溪客為她換上。


    最後,還要跳舞,就跳那日婚典上的鳳凰求偶舞。


    她願意玩, 步溪客就願意陪著鬧。


    最後,晴蘭鬧困了,非要步溪客抱著她站在廊外,把燈都點上,蜷在他懷裏睡,還不讓他動。


    步溪客聽她喃喃著:“我這次就要玩出格的……誰都別來拘著我……”


    嬤嬤勸也勸不動,晴蘭醉酒後,突然霸氣了起來,任誰來勸,都是一副昏君模樣,眼睛一瞪嗬斥道:“放肆,本宮樂意!”


    於是,步溪客昨晚抱著她,在廊下看了一晚的燈,晴蘭說:“我還要你抱著我看九天的星辰入昭川……放滿天的花燈,許一萬個心願……然後全都實現!”


    她揮舞著手臂,興高采烈地親了步溪客一下,抱著他的脖子搖啊搖,催促他:“你快說遵旨!”


    步溪客歎息:“遵令。”


    晴蘭得到他的承諾,歪頭大睡。


    步溪客獨立寒宵,凍傻了,悶聲笑了起來。


    懷裏的晴蘭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臉蛋打了兩抹豔紅豔紅的胭脂,兩彎高高豎起的眉,睡夢中還在咯咯笑。


    “真有意思……”步溪客想,“娶妻,可真有意思。”


    然而,第二天一早,晴蘭攬鏡一照,就翻臉不認人了,當知道她昨晚都做了什麽後,晴蘭把步溪客連哄帶趕請了出去,然後就緊閉大門,再也不開了。


    起初,步溪客以為她也隻是氣一會兒,沒想到練完兵回來,她竟然還不讓自己進去。


    步溪客問嬤嬤:“殿下還在屋子裏麵打滾嗎?”


    嬤嬤未答,但臉上的表情非常震驚,似乎在問他,你怎麽知道殿下在屋裏打滾?


    步溪客笑了起來。


    他下馬,整理了衣襟袖口,繞著公主府走了起來,邊走邊唱。


    晴蘭這一天在屋裏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回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態,就羞得滿地打滾,嚶嚶跺腳。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再也不見人。


    聽人說步溪客求見,晴蘭把頭搖成撥浪鼓,一個勁說:“不不不,不見他!我不能見他!!”


    她哭唧唧爬起來,再次洗了把臉,換了件素花衣,寫了封信,大概意思就是說,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


    寫完之後,晴蘭有哭著打滾,捂著臉喃喃著不能見人了。


    她感覺自己一生的臉皮,都在昨晚丟盡了。


    又有人在門外通報,駙馬求見。


    晴蘭:“能見嗎!!不見不見!!讓他快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來看我了!我都沒臉見他了!”


    過了一會兒,鶯歌拉開門,興奮道:“殿下你快聽!駙馬在唱歌呢!”


    門一開,嘹亮動聽的歌聲就鑽進了晴蘭的耳朵裏。


    那歌聲圍繞著她,忽近忽遠,正是新婚那晚誘她出門去的歌。


    晴蘭臉色一變,嗔怒:“討厭!!又來惑我!”


    歌聲裏帶著笑意,時而歌,時而朗聲笑,晴蘭差點著了迷,回過神來,憤怒地合上門,惱道:“你們就說我臉皮都借給他了,現在無顏麵見他了!要他快些閉上嘴,不要再丟人下去!”


    好久之後,歌聲斷了。


    晴蘭內心一陣失落,坐在地上,擦起淚來。


    心底有個聲音,似嘲笑也似歎息:“沒有勇氣逾矩,就一輩子做個籠中鳥吧。”


    晴蘭喃喃道:“不是……”


    “不敢出格,你就這樣過吧。把他拒之門外,做你的公主去吧……”


    “不是……”晴蘭揉了揉通紅的眼睛。


    牆外,步溪客忽然又唱了起來。這次,他換了官話,慢悠悠唱道:“既然是兩情相悅的人啊,為什麽你還來見我?我把這相思托付給風啊,它可吻上了你的臉?”


    牆內的侍衛們都豎著耳朵聽著,來回交換著眼神,偷偷笑著。


    步溪客停在了離蕙芷院最近的地方,翻上牆,就這麽坐在牆頭唱了起來。


    校場的士兵們回來了幾個,聽見歌聲,也都站在牆下,給他加油打氣。


    “我的心兒已經給了你,所以我心愛的姑娘啊,請踏著花路來赴約吧……”步溪客唱完,捋了把樹葉,慢慢吹了起來。


    這時,蕙芷院那邊慢慢走來一個人。


    步溪客放下手,笑著看向她。


    晴蘭板著臉,一步一步走進,咬牙道:“下來。”


    步溪客笑問:“你終於肯見我了。”


    晴蘭看向院內的侍衛,深吸口氣,開口說道:“你們可看見什麽了?”


    侍衛們不語。


    晴蘭道:“記好了,昨晚,你們什麽都沒看見,今天也是。”


    她說完,抬頭看著步溪客,忽然一笑,說道:“嗯……不知將軍厚如棲山的臉皮,可否勻我一半?”


    步溪客哈哈笑出了聲:“好啊!要多少有多少,分你一半,足夠我們丟一輩子了。”


    晴蘭跺腳:“渾話那麽多,快下來,坐在別家的牆頭,成何體統。”


    步溪客一笑,跳下牆,拉住了晴蘭的手。


    牆外的將士們嗷嗷歡呼起來,牆內的侍衛也想跟著起哄,但不敢,隻得用眼神示意。


    晴蘭道:“我想好了……我嫁的是燕川的驃騎將軍步溪客。”


    步溪客笑眯眯道:“不錯,正是在下。”


    “不是那些皇都的規矩。”晴蘭道,“我雖是長在皇都的女兒,但嫁給你這個不守規矩不要臉皮的將軍,自然是要遵從你家的規矩。”


    “我家的規矩,就是隨心所欲,高興就好。”步溪客道,“反正無論我還是我爹,還是我家的列祖列宗,臉皮比家底都厚,殿下可以隨意丟,今天丟了一張,明天還有一張,能讓你掛在臉上見人的。”


    晴蘭忍不住笑了。


    步溪客道:“隻要公主願意,還有什麽能束縛公主?晴蘭,你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樣子,可愛極了。”


    晚上,步溪客正大光明地歇在了這裏。


    晴蘭不遮不掩,著人在蕙芷院整理好了他的床鋪,還命人從將軍府取來了步溪客的衣物。


    嬤嬤直念阿彌陀佛,趕走了清閑的起居官,拉走了鶯歌,把蕙芷院留給二人。


    步溪客見桌案上晴蘭寫的戒酒自律書,笑了起來,問她:“管用嗎?”


    晴蘭道:“無論如何,我不會再沾一滴酒。”


    她說完,又想起步溪客鬼畫符似的畫眉手法,又捂著眉毛說道:“此外,這輩子你的手別想再碰我的眉毛!”


    她不說還好,一提眉毛,步溪客直接笑出了聲,湊近來,眼中帶勾,輕聲問她:“好,我手不碰,不過……”


    他說完,吻了上去。


    “這你總管不著吧?”


    “管得著!”晴蘭氣道,“你是我的駙馬,所以你歸我管!”


    步溪客挑眉:“哦?”


    他抱住晴蘭,低聲笑道:“就這樣,你用嘴來管我嗎?”


    晴蘭:“不許再說這些話!”


    “我要說,你管得著?”


    晴蘭氣呼呼撲過去,封住了步溪客的嘴,而後,她抬袖一擦,驕傲道:“管得著!”


    步溪客摸著唇愣了好一會兒,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道:“這種管法嗎?”


    他抱住晴蘭,喜笑顏開:“那……步某求之不得,恨不得一天讓公主管上個千八百回!”


    晴蘭:“!”


    好氣!


    她猶自氣了會兒,哼了一聲,氣勢洶洶起身,扔給步溪客一本書。


    “我記得駙馬說自己略識幾個字,想讓我教你讀書。我想了一想,聖賢書對你而言太難懂,就給你挑了本開蒙的。”


    步溪客本來提不起興致,結果翻開一看,這本開蒙讀物正是那本《冰肌玉骨銷魂記》。


    步溪客:“嗯?當真?”


    晴蘭說:“念,今晚就給我念。”


    “哦?大聲念還是小聲念?”


    “你隨意。”晴蘭說,“反正你臉皮多。”


    步溪客翻開,淡定念了起來。


    晴蘭聽得麵紅耳赤,卻還要強裝無事。


    她原本以為,步溪客念幾句就會念不下去,沒想到,他倒真的像念書,認真給她念了起來。


    步溪客使了個壞。


    “殿下,這裏有個字,我不認得。”


    他慢悠悠坐過來,拿書給她看。


    晴蘭拍了拍臉:“什麽?”


    步溪客在她耳邊說道:“你說……你為何要挖坑給自己跳呢?”


    他抱起晴蘭,把她圈在懷裏,書豎在二人麵前:“月色嬌柔,芙蓉泣露,香汗濕羅裙……”


    晴蘭:“我改主意了,不要念,默讀即可!”


    步溪客下巴抵在她頭頂,悶聲笑道:“不……學生就樂意念出來,給先生聽……先生你可聽仔細了,念得不對,你可要糾正我。”


    “嬌娘,可否圓意與我共赴巫山,雲雨翻浪……”


    “願。”晴蘭糾正。


    “這可是你說的!”步溪客扔了書,一把抱緊她,“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晴蘭:“你故意的!!”


    步溪客放聲大笑:“這一折,叫戲嬌妻。”


    作者有話要說: 嘖嘖。


    阿蘭啊,為啥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25號更新放在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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