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聽的泰德中帳:“……”


    就……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和白熊將軍伍德關一塊兒的還有好幾個黑熊、月熊的軍官,聽到白熊哈爾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兩族軍官一個個張大了嘴巴。


    “你這個無恥卑劣之徒!你自己背叛了遠東還不夠,還想拉著白熊一族叛變?!”一名黑熊軍官跳起來指著哈爾大罵,又對伍德將軍道,“你不能答應這個卑劣之徒,伍德!除非你想要親手葬送白熊一族的榮譽!”


    泰德中帳向來是不幹涉這些在押人員交流的,但……“榮譽”這個詞兒實在是有點刺激這位虎族將領,聞言忍不住冷笑了聲。


    “你笑什麽!”黑熊軍官咆哮道,“看看這個夾著尾巴在雪狼人和貓族庇佑下苟延殘喘的虎族,伍德,喪失了榮譽的種族是什麽下場?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們將自己的老巢拱手讓人,還要趴在別人身下伏低做小!”


    泰德中帳惱火了,嗤笑出聲:“口口聲聲將榮譽掛在嘴上,你口中所說的又是誰的榮譽?遠東所有獸人都應該犧牲一切來維護你們黑熊一族的榮譽?隻屬於熊皇和你們黑熊族的,至高無上的榮譽?”


    伍德原本對哈爾的“軟弱”求懇極其不滿,聽到泰德中帳這話,忽地麵色大變。


    “你這個小人是想要挑撥嗎?!”黑熊軍官麵紅耳赤地叫道。


    “別再繼續說著冠冕堂皇的好聽話來糊弄人了!”哈爾開口了,怒視黑熊軍官,“白熊一族為熊皇做了什麽?熊皇又為白熊一族做了什麽?二百多年前與虎族和雪狼族之間那場大戰,我們白熊在赫爾辛基西麵高原上流幹了血!你們忘記了,我們還記著!”


    “二十年前遠征冰雪王城,獸皇命令白熊為先鋒軍、護衛雪狼族衝鋒,雪狼族的戰士死幹淨了,我們的戰士也死幹淨了!”


    “月熊的熊吼軍為你們撤退殿後,沒有一個熊吼軍的戰士活著回到遠東!”


    “黑熊軍的全勝,是我們這些外族戰士的屍骨壘起的台階!你告訴我,我們的榮譽就是為你們的勝利拿命去鋪路嗎?!這樣的榮譽,你喜歡就拿去吧!”


    哈爾的咆哮聲落下,在場的十數人好半天都說不出話、發不出丁點兒的聲音。


    “——哈爾!”伍德麵色數變,咬牙低吼出聲。


    “將軍。”哈爾轉頭看向伍德,認真地,“我和黑熊、月熊的普通士兵一塊兒幹活、在一個鍋裏吃飯、在一張炕上聊天,我發現我們其實是差不多的,我們這些戰士,輔兵,想要的都不是什麽隻有說起來好聽的榮譽,我們想要的是吃得飽穿得暖的生活。你……你是白熊十二將軍之一,我從小就聽著大人們講述著你的傳奇故事,我想知道,被許許多多族人敬仰憧憬的你,究竟是更重視所謂的榮譽,還是更重視我們這些族人呢?族人們每天能不能多吃一碗粉條、身上能不能多出一件保暖的衣服,這些在看你看來,夠不夠重要?”


    哈爾說到最後,聲音漸漸發顫,語氣幾近乞求。


    年輕戰士那帶著強烈渴求的乞求目光讓伍德坐立不安,他胸膛裏憋著的那口氣不知不覺間開始流失,他居然有些不敢跟這個士兵對視。


    伍德緩緩轉過頭,將視線投向窗外。


    寒風怒號著、卷著雪花往窗戶上拍打,牢牢地卡在兩層泥磚牆正中的窗框紋絲不動。


    伍德忽然有些神情恍惚……草原上的冬天和白熊的故鄉極地很像,一樣的漫天大雪,一樣的冰封千裏、不見綠意。


    但又沒那麽像。


    極地的房屋是用鑿成長條形的石頭壘就的,縫隙裏填塞上用水和過的黃泥,窗戶和門板總是不能卡得很牢固,風一吹便哐哐作響。


    極地的屋子裏也沒有這麽暖和,能讓窗戶玻璃外結冰花,內起水霧。


    伍德不由得將搭在膝蓋上的手挪到炕麵上,隔著毛毯,仍舊能感受到火煙傳達到炕麵上的、能讓人感覺到暖意的溫度。


    巴澤爾都對年輕月熊戰士的死傷心痛不已,伍德又怎麽可能不在乎族人呢?


    被困在草原上的這兩年,一到冬天,伍德就特別想將草原人造磚、蓋屋子、盤火炕的技術帶回去傳授給族人,讓族人知道不用每天夏天都那麽辛苦地開山鑿石就能建出能抵禦冬季寒風的溫暖屋子。


    燒同樣的煤塊柴火,火炕實在是比壁爐和地爐暖和得多,還更省燃料。


    他還想讓族人們也蓋起那種集中供暖的蔬菜大棚,讓幼崽們不至於每年漫長的冬季都因為缺少蔬菜而長出滿嘴的水泡,連排泄都排不出來。


    伍德將軍的手漸漸握緊,捏成拳頭。


    “白熊一族……永遠不會背叛遠東。”伍德閉上眼睛,肩膀垮了下來、內心憋著的那股氣消失無蹤,整個人瞬間老了好幾歲,一字一句地道,“背叛的……隻是我伍德。”


    花了好幾天時間將四族盡數安排妥當的蕭雲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就收到了白熊將軍願意“投誠”的消息。


    當時蕭雲的反應是:“臥槽?!”


    然後他立馬將阿瑟族長的報告收起來,並逮著送信的貓族問這事兒有沒有傳開。


    阿瑟族長做事情還是比較穩妥的,伍德低下頭顱後她立馬將伍德轉移出看守處、並命泰德中帳將當時在場的在押人員全部隔離,隻跟負責看守的雪狼族戰士們交代了句便急匆匆將報告打上來。


    蕭雲鬆了口氣……不由得他不緊張,白熊這塊“肉”實在是太大了,火炎城吃不下!


    讓送信的貓族別在火炎城停留、趕緊回農莊,蕭雲轉過頭來,立馬召集草根族長、大河、阿栗族長、肖恩先生等高層智囊,避開賽琳娜和伊芙琳偷摸開起小會。


    “白熊族足足有兩百多萬人口呢!”巴爾克的房間中,草根族長聽到這事兒,當時就倒抽了口氣……一臉的驚喜表情毫不掩飾。


    “等等,白熊老家極地跟我們這兒來往不便啊,隔著老遠呢,他們的人手怎麽送過來?”阿栗族長摸著下巴道。


    肖恩先生沒急著高興,而是皺起了眉頭:“白熊……對我們來說,這個‘盟友’的體量是不是太大了?”


    “是的。”蕭雲一臉嚴肅地對智囊們道,“如果我們和白熊結盟,不,僅僅隻是我們跟白熊有結盟的意向,那麽精靈族對我們草原人的態度就會變,獸皇也不會再當我們是難啃的小塊骨頭、而是會把我們當成會威脅到他根基的敵人,大家不要忽略了這個問題。”


    草根族長張大嘴巴。


    阿栗族長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閉緊嘴巴。


    “這個盟,最好不結。”普利莫出聲了,“遠東各族,黑熊、月熊之下就是白熊,論及軍隊數量、戰力,白熊都比目前給熊皇製造了極大麻煩的象族高出一線。象族的威脅熊皇還能遊刃有餘應對,白熊一旦表露出不再支持、甚至是與他對立……”


    普利莫刻意頓了頓,掃視了一圈火炎城智囊們:“那麽我們就要做好迎接半神親自上門‘斬首’的準備了……上次雪精靈踩到獸皇的底線、把手伸向到遠東帝國內政時,獸皇可是親自領兵打到冰雪王城城下。”


    草根族長深吸口氣——她剛才就顧著高興了,完全沒想過這茬!


    “既然如此……不如幫白熊與雪精靈牽線搭橋?”大河提了個建議。


    “嗯?這個思路倒是可行。”肖恩先生點了個讚。


    “幫雪精靈踏足遠東對我們有什麽好處?”蕭雲把手一攤,“再說了,白熊想要的雪精靈能給嗎?會給嗎?白熊跟雪精靈能尿到一壺去?”


    肖恩先生:“呃……”他很想說阿雲你用詞兒文雅點,想想還是算了。


    “那阿雲你說咱們該怎麽做?”草根族長道。


    “支持白熊獨立。”蕭雲淡定地丟出個地雷。


    大夥兒:“??”


    “我們也好,雪精靈也好,都不跟白熊結盟。”蕭雲微微一笑,“製造給白熊宣布獨立的機會,在獸皇做出反應前,雪精靈、森林精靈、矮人王國等勢力紛紛宣布跟白熊建交,這個時候我們再混入其中。雖然前麵鋪路麻煩了點、用時長了點,但這是最穩妥的做法,到時候獸皇想撕,先撕過精靈族和黑鐵矮人再說。”


    大河、肖恩先生、普利莫和坐在角落一言不發的霍奇森都瞪圓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蕭雲。


    “這種給獸皇添亂的事兒,精靈族和黑鐵矮人隻帶幹糧也會上,我們無需支付利益。”蕭雲眯起眼睛,“真正需要我們用心的,是如何順當地讓白熊一族脫離獸人帝國……為什麽遠東能一直做大、曆屆獸皇聲音都比同樣是半神才能當的精靈王和矮人王聲音大?”


    “這一任的精靈王何其強勢,森林精靈女王的共主地位都讓他拿走,但他也隻能跟獸皇打打嘴炮,小打小鬧。”


    “歸根到底,是獸皇有著幾千萬人口的基本盤。無論他的統治力度如何,所有遠東獸人是尊他為共主的,需要時他可以動員出幾十萬的士兵,還不是人族那種抓來農夫發把武器就能充數的雜牌兵,最次的翼族都是最優秀的斥候。”


    “如果遠東四分五裂、或是像精靈族那樣分成三家各自為各自的利益發聲,那麽獸皇的聲音還能有那麽大嗎?”


    大河想了想,神色怪異地:“這和咱們現在執行的遠東戰略有啥區別?”


    “是有區別的。”蕭雲笑道,“之前我們沒有合適的扶持目標,隻能借雪精靈的手來鼓動象族那種有想法的大族在遠東搞搞反霸權聯盟,對於獸皇而言,這隻是帝國內部的家事,可以關起門來處理。而如果白熊這種僅次於月熊的大族跳出來喊獨立鬧分家,那就不是‘家事’能框得進去的了!”


    “當然,這是長期戰略,咱們要做好至少在這上麵花費五年時間的準備,不能心急圖塊、急著看效果。”蕭雲喝了口水,笑咪咪地眯起眼睛,“現在我們能做的……是幫伍德跟族人聯係上,勸白熊一族的族長主動跟獸皇請命,明年發兵來攻打我們。對雪精靈那邊也好交代,削弱支持獸皇的白熊一族兵力嘛,照樣能免費用他們的情報渠道。”


    草根族長輕吐口氣,再次眉開眼笑:“害我緊張半天,還不是一樣有人手用嘛!”


    肖恩先生、普利莫、霍奇森三人齊齊看向草根族長,又默默看向蕭雲。


    總覺得……最厚道的草根族長也漸漸給這貨帶壞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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