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一路狂奔,臨近黎明才駐足。


    “不可否認,我慫了。”這廝捋著胡須,還下意識的往後瞅了一眼。


    黃泉中的一語,讓他暗自發了誓,絕不會再靠近禁區,那是大凶地。


    說著,他拍了拍肩頭灰塵,踏過了一條小川,步入了一片蒼茫大地。


    這裏有山嶺,卻多貧瘠,天地靈力稀薄,渺無人煙,入眼皆是荒涼。


    他都不知,玄荒北嶽,竟還有如此荒涼的地帶,大地幹裂,風沙飛舞。


    不知何時,才見有三三兩兩的人影禦劍飛過,皆是修士,修為皆不高。


    他一身素衣道袍,一路踏天而行,白發飄飛,道袍搖曳,加上長胡須,和消瘦的身影,還真仙風道骨。


    路遇的修士,有不少都會對他恭敬行一禮,他的氣質,恍若真的仙。


    不過,也有那麽幾個不長眼的修士,自持強大,自詡牛逼,組團打劫。


    他們的下場不用說,來的人倒是不少,也不夠葉辰一掌鎮壓,打劫不成反被搶,衣服也被扒了個精光。


    葉辰還是仁慈的,並未傷他們性命,既是找樂嗬的,他就讓他們樂嗬。


    再次上路,路遇修士不少,卻未見大神通者,修為最高,也隻準聖。


    隻是,瞧見了這麽多人,走了這麽長的路,竟無一人認出他便是聖體。


    對此,葉辰隻微微一笑,這效果該是他想看到的,披著這副蒼老態,默默做著過客,一路風塵一路紅塵。


    天色漸晚,才見他自天宵飄然而下。


    不知為何,飛的久了,總覺走在地上最踏實,有一種落地歸根的感覺。


    蒼茫大地,他如一尊傳道的苦行僧,肆虐的黃沙,掩不住他孤寂的影。


    “拜求各位前輩行行好,載我一程,我想回家。”驀然間,有蒼老的話語響起,隔著很遠,卻聽得清晰。


    那聲音很是卑微,語氣帶著哀求,還有一抹悲涼和哭腔,讓人心顫。


    葉辰緩緩走過,穿越了肆虐黃沙。


    遠遠,他便見一道佝僂的蒼老身影匍匐在地上,衣衫襤褸,白發蒼蒼。


    那是一個老人,更準確來說是一個老修士,雖是修士,卻隻有凝氣境。


    看起年輪,已將近兩百歲,兩百歲的凝氣境,葉辰還是第一次得見。


    “拜求各位前輩行行好,載我一程。我想回家。”葉辰看時,那老修士又在跪拜,對著路過的修士跪拜。


    他是卑微的,如凡人在跪拜仙人,沒有尊嚴,一句句哀求,帶著辛酸。


    然,對他的哀求,路過的人直接無視,強者為尊,老修士就是螻蟻。


    非但沒人搭理,還有人出言嗬斥。


    老修士身軀巨顫,大氣不敢喘一聲,就如一條狗一般,匍匐在了地上。


    待人煙消散,他才顫顫巍巍的起身,抱著一杆竹杖,踉踉蹌蹌前行。


    他太蒼老了,壽元無多,生機潰散,已年輪來推算,絕活不過三日。


    葉辰靜靜看著,下意識的跟了過去。


    老修士背影滄桑,每一步都很吃力。


    看著他,葉辰就如看到百年的自己,壽元將終,連走路都要用盡全力。


    終究,老修士停下了,許是累了,依偎在了一棵老樹下,抱著拐杖。


    夜的風似是很冷,讓他忍不住蜷縮。


    他的老眸,是渾濁的,不見絲毫光,眼皮不時抖動,忍不住要睡去。


    葉辰緩緩上前,佇立在了老樹下,“老人家,你的家,距此很遠嗎?”


    “遠,很遠。”說到家,老修士忍不住的抹眼淚了,聲音是沙啞的,“我十歲時便離開了家,被仙人帶走,隻想衣錦還鄉,可中途遭了難,道根毀了,被遺棄了,一年又一年,眨眼兩百載,我隻想落葉歸根。”


    葉辰默然,聊聊幾句話,卻能聽出老修的心境,悲涼無奈,少時離家,歸去時卻已老了,要死在回家的路上,致死,都不能看家鄉一眼。


    老修士太弱了,隻凝氣境,連禦劍都不能,天地蒼茫,家也太遠了。


    不由得,他微微抬手,輕輕放在了老修士後輩,用精元為他延續壽命。


    這本不關他的事,殘酷的修士界,此等事多了去了,可他願意幫老修。


    一切皆因老修士那句...我想回家。


    兩人很想,老修士想回家,他又何嚐不想,他也離開家鄉兩百多年了。


    老修士身軀顫抖,怔怔的看著葉辰,熱淚盈眶,“多謝,多謝前輩。”


    葉辰一笑,並未說話,心中有悲。


    這悲,是為老修士而悲,回了家,又會是另一種淒涼,他的爹與娘早已不在,他的親人,也早入土為安。


    物是人非,舉目四望,再無一個熟悉的人,那種心境,該有多孤單。


    風沙依舊,吹的老樹葉沙沙作響。


    葉辰還算好心,在為他續命的同時,也修複了他的道根,助他修煉。


    老修士感激涕零,這該是上輩子修的善,有了回報,路上遇了貴人。


    三五分鍾後,葉辰才輕輕收了手掌。


    道根修複,加上聖體精元,老修士突破了境界,老態也年輕了許多。


    他又匍匐在了地上,哭的泣不成聲,人道紅塵無情,這世間也有好人。


    葉辰祭出柔和力,托起了老修士。


    繼而,一柄飛劍顯化,他一步踏上,笑看老修士,“順路,載你一程。”


    “多謝前輩。”老修士激動不已,忙慌擦拭了眼淚,爬上了飛劍。


    飛劍錚鳴,劃過天宵,速度極快。


    老修士恭恭敬敬立在身後,老眸盯著一方,那是家鄉的方向,很遠。


    不過,那些個距離,於葉辰而言,無非多花些時間罷了,他是準聖。


    時至黎明,飛劍才在一小村落落下。


    山河村,便是此村的名字,一石碑立在村落前,其上刻著這三個字。


    村落不大,也隻百戶人家,依山傍水,皆是石屋,還有一畝畝稻田。


    清晨的村落,充滿朝氣,炊煙嫋嫋,農夫扛著鋤頭,孩童在嬉鬧玩耍。


    他們都是凡人,有修士模仿不來的淳樸,雖是粗鄙,卻活的真實自在。


    老修士老軀顫抖,已衝入了村落,貪婪的看著眼前一切,一屋一房,乃至一樹一木,與他記憶中相同。


    他也在發了瘋的尋找,尋找親人。


    可是,他尋到了昔年的家,卻尋不到昔年的人,一個個都是那般陌生。


    還有村落裏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這老頭兒,是從哪來的。


    慟哭聲很快傳來,傳自村落與小山的交界出,那裏有十幾座矮小墓碑。


    老修士便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老淚縱橫,那裏葬著他的爹娘和親人,他來晚了,他們終是沒有等到。


    村落裏的人都圍了過來,農夫扛著鋤頭,農婦抱著小娃,都很迷惑。


    他們之間,隔了幾輩人,無一人認得老修士,也不知他為何在此哭泣。


    葉辰靜靜看著,悲意也悠然而生。


    於凡人而言,兩百年太久,他算是衣錦還鄉,卻再無熟悉人為他歡笑。


    錯過了兩百年,便是錯過了這一生,下一個輪回太久,也難再遇見。


    葉辰歎息,緩緩轉身,要再上征途。


    然,正當他準備禦天時,懸在他神海的帝玨顫動了,而且顫動的厲害。


    葉辰驚異,不由轉身,雙眸微眯,掃過村落,目光定格在一人身上。


    那是一孩童,或者說是一個孤兒,別人孩子都有父母抱,他卻孤零零的,小臉烏七八黑,握著一小木劍。


    他也佇立人群,大眼撲閃的看著老修士,不知這老頭兒為啥在此痛哭。


    葉辰當即走來,惹得村民紛紛側目。


    來了一老頭兒在墳墓前哭,這又來一老頭兒,很是陌生,不知是誰。


    葉辰微笑,蹲在了那孩童的身前,掃了一眼孩童脖掛的一個月牙吊墜。


    那吊墜正是帝玨一部分,隻有小拇指那麽大,正是帝玨最後的一塊。


    “老爺爺,你是誰啊!”孩童揚著小腦袋,聲音稚嫩,充滿了好奇。


    “我是一個過客。”葉辰摸了摸小家夥兒的小腦袋,笑聲慈祥和善。


    “什麽是過客。”小家夥大眼撲閃。


    “過客就是...過客。”葉辰幹笑一聲,指了指小家夥脖掛的月牙吊墜,“老爺爺看上這個了,我與你換。”


    說著,葉辰取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靈果,芳香四溢,惹得孩童大眼發亮,在場的孩童,大眼也都亮了。


    “看上去很好吃。”孩童取下了月牙吊墜,抱住了靈果,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的確很甜,笑的燦爛。


    “老爺爺,俺也想吃。”一眾小孩童皆眼巴巴的看著葉辰,口水直流。


    “老人家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農夫農婦紛紛笑了,抱緊了孩子。


    “無妨。”葉辰一笑,直接拎出了袋子,滿是晶瑩靈果,果香濃鬱。


    “吃吧!”葉辰笑著,便一步踏入了村落背靠的小山,因為剛換來的那塊月牙吊墜,已融入了帝玨之中。


    帝玨完整,有異樣的神力在神海蔓延,饒是他的修為實力,也難擋住。


    無奈,他隻得進山,以研究帝玨。


    身後,滿是孩童雀躍聲,各個抱著靈果,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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