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戰中最悲情的太乙仙,當屬龜靈聖母。


    她的出身,本身就是一個悲劇。


    女媧補天,斬玄龜,取其肢體撐起四極。玄龜平白遭此橫禍,悲憤難當,怨念聚而不散,化為北冥靈龜,倉頡氏造字而龜文有羽翼之形時開啟靈智。


    有上清靈寶道尊立大教而成聖,稱通天教主。點化靈龜化形,為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太乙真仙之境。封神之時,因廣成子三謁碧遊宮挑起紛爭,心生憤懣,不敵番天印而現出真形,被教主革出宮外,但在誅仙陣和萬仙陣中依然追隨通天教主。


    萬仙陣時,龜靈聖母挫敗懼留孫,隨即追向西方,中途遇接引道人被其降服,化為原形。道童展開法寶收服龜靈聖母,卻被血海蚊道人吸幹血肉,魂魄輪回而去。


    龜靈聖母本性善良,又因前世玄龜的遭遇,故而天地都虧欠於她。原著記載:“懼留孫方欲仗劍斬之,西方教主急上曰:‘道友不可殺他,若動此念轉劫難完,相報不已。’”可見連聖人都不願意擔此重大因果。


    那蚊道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仗著神通吸幹了龜靈聖母,卻最終落得天地不容,被天劫打得屍骨無存,再也不知所蹤。


    此時見到龜靈聖母竟然一息尚存,小青又驚又喜,抱著她的脖子又哭又笑,龜靈聖母心中感傷,碩大的眼睛裏也流出淚來。


    林白軒心中不忍,抿了抿嘴唇,伸指一點,渡入一道精純無比的上清仙氣。隻聽那巨龜全身哢哢作響,隨即變為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子,雙臂一振,一套真罡藏形定國道袍徐徐落下,赫然便是一位氣質高雅的貌美道姑。


    道姑癡癡看了林白軒半晌,突然盈盈拜倒,更咽道:“多謝師兄……”


    當年龜靈聖母剛誕生靈智,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上清聖人,冥冥之中把他當作自己父親看待,雖然後來拜師學藝,不過那種對父親的崇敬依賴之情絲毫未減,對截教門徒當做自己的兄弟姐妹,最是親密無間。此時見到林白軒一身上清手段,隻當他也是截教門人,回憶起學藝之時的恩恩怨怨,忍不住潸然淚下。


    “起來吧!”林白軒想起龜靈聖母的故事,忍不住長歎一聲,伸手扶起龜靈,低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小青牽起龜靈的手臂,笑道:“師姐,你怎麽叫公子師兄?他可並非我截教中人啊!”


    “不是麽?”龜靈聖母不由得一奇,認真的看了林白軒幾眼,“他一身《大洞真經》路數,非內門精英弟子不可習之,怎會不是?”


    “此事說來話長!”林白軒也不隱瞞,解釋道,“截教已蕩然無存,我本名林白軒,乃是陰司中人。機緣巧合之下學到了上清功法,還會一些巫族功法。卻實在並非截教中人。”


    “巫族?”龜靈聖母美眸流轉,忽然目光一凝,在他肩後轉了一轉,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複了常態,輕聲道,“貧道此番脫困全仰仗道兄,此後願牽馬墜蹬,常伴左右!”


    林白軒以神目觀之,見龜靈聖母體內虛弱之極,法力空空蕩蕩。如今勉強化形,也隻不過是借助剛才自己渡過去的一縷仙靈之氣。當下含笑道:“此事不急,聖母可在此修行,待恢複幾分修為,再做其他打算也不遲。”


    龜靈聖母點了點頭,三人隨即上了地麵,隻見小青伸手一指,那大地頓時合上,更無一絲縫隙。


    龜靈聖母喝了一聲彩,笑道:“師妹的大品土行天仙訣越發熟斂了,頗得舉重若輕的精微之處。”


    這屋子大半已經被收拾幹淨,之前康家又送來器具家居若幹。當下小青去尋廚房燒水泡茶,留下林白軒與龜靈聖母在正廳閑談。


    二人分賓主落座,龜靈聖母這才說起自己的遭遇。


    原來當年她被接引聖人擒拿,收入布包法器中,卻被蚊道人吃了個幹淨,一縷神魂徑直朝封神榜而來。


    但是龜靈聖母乃是玄龜轉世,天地都欠她一條性命,因果之深,天下誰敢牽扯?


    封神榜不敢收取她的魂魄,當下有軒轅黃帝總兵官、清福正神柏鑒當麵迎上,將她輕輕推出封神榜。


    她淒淒慘慘,悲悲戚戚,卻不知自己要去往哪裏。


    沒奈何,她隻得又重新飛回自己的軀殼,卻見那蚊道人吃光了自己的血肉,嚇得那持包的童兒連連拍打,連包帶殼一並扔在地上。


    那蚊道人還不罷休,徑直飛到西方,把西方教賴以鎮壓氣運的十二品蓮台也一並啃了三品,氣得接引、準提兩位聖人勃然大怒,卻追悔莫及。


    那小童犯下大錯,被接引聖人責罰。忘記了褡褳布包還丟在山穀中。龜靈聖母細細查看自己的龜殼,卻發現裏麵竟然還有一顆幹癟的龜蛋,尚餘一絲生機。


    她心中又升起一線希望,便將布包與軀殼藏進地下,自己的魂魄則沉入蛋中,慢慢溫養,希望千百劫之後,還能重修歸來。


    此後滄海桑田,不知經曆了多少紀元。原先的山穀,已變成了平原,漸漸有了人煙,之後又建起城鎮。龜靈聖母卻依然渾渾噩噩的沉睡在地底深處。


    天庭崩塌,靈氣急速流失,三界眾生落入量劫之中。龜靈聖母好容易養出一具完整元身,卻同樣遭受天人五衰,眼見也要徹底消亡。


    幸好冥冥中有天地還其因果,減緩了龜靈聖母的元身衰竭,加上那布包也是一件品質上佳的法寶,無形中保護了龜靈聖母的真靈不散。


    一直到萬餘年後,皇城氣運金龍被殺,龜靈聖母的天賦蜃氣無意中冒出地麵,嚇壞了一幹凡人,被林白軒尋根溯源,找到了聖母本體所在。


    聽完龜靈聖母的講述,林白軒這才明白前因後果,笑道:“這才是因禍得福,聖母雖然遭受大劫,如今卻反而占盡了便宜!”


    龜靈聖母詫異問道:“這天地虧欠我良多,如何還占盡了便宜?”


    林白軒嗬嗬一笑,將天庭崩滅、封神再起之事一一講來,聽得龜靈聖母麵色陰晴不定。


    她忽然一伸手,掌心中徐徐升起一個小小的光球。


    麵前的龜靈聖母依然還坐在那裏,卻仿佛隻是一個虛影,所有的氣息在那一瞬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一些單薄的地方,燭光甚至都能透過身體,看到身後的景物。


    而那一個光球內,隱約有無數流光不斷隱現,星辰,雷霆,火焰,大海,風暴,雨雪,熔岩,大地,樹木,花草,鐵石……簡直是森羅萬象,包羅萬物。


    “虛無源於混沌,混沌終歸於虛無。恍兮惚兮,杳冥玄妙,神交死亡,萬象化一。”龜靈聖母的聲音中,帶著由衷的喜悅之意,“我的虛無道……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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