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乃是黃泉和輪回的界限。


    河水色澤血黃,其重無比,哪怕是精鐵玉石沾著一點河水,也會腐蝕得幹幹淨淨。


    河底遊蕩著無數怨靈,腥氣撲麵,任何想要渡河的生魂都會被怨靈拖下水去,轉瞬之間便會撕咬成森森白骨。


    這才有了奈何橋,又稱為接引之橋。


    沒有奈何橋,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亡魂能夠度過忘川河,前往輪回六道。


    東嶽泰山貫穿陰陽兩界,忘川河就發源於泰山之根,聚集了整個世界的重濁之氣,化作無數涓涓細流,匯合在一起,便成為了忘川河。


    林白軒尋根溯源,一路來到泰山之下,見四麵八方流下的溪水,一條條竟然都變成了血紅一片!


    哪怕是細如小指的一道支流,也是沸騰奔湧,血浪滾滾,戾氣迎麵撲來。


    “怎麽回事?”


    林白軒停在半空中,四處查看片刻,隨即睜開神眼,朝泰山底望了一眼。


    透過山石,隻見那泰山的極深之處,門戶重重疊疊,突然顯出一個巨大無比的身影來。


    那身影蜿蜒盤旋,繞了一圈又一圈,長度不下千裏。渾身赤紅,無足無翼,鱗片閃爍著玄奧無比的光華,散發著無盡的威嚴,不知是什麽來曆。


    僅僅是看了一眼,林白軒就覺得雙眼刺痛,仿佛是神威如獄,神威如鐵,令人不敢逼視。


    他運轉《九轉玄功》,全力催動九轉金身,竭力抵擋那浩然廣大的神威。又以仙靈之氣灌注雙目,維持著神光不散,沿著長長的身體一路看去,隻見一顆碩大的人麵龍頭靜靜的伏在那裏,竟然已經死去多時。


    看清那身影的樣貌,林白軒不由得悚然而驚。


    “人麵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


    這是……燭九陰啊!


    上古十二祖巫之一、身為鍾山之神的時之祖巫燭九陰,怎麽會死在這裏?


    “不,不對!”


    林白軒用力擺了擺頭,慢慢回憶前世中曾經看到的記載。


    為挽救即將滅亡的巫族,有中央土之祖巫後土身化輪回,勉強維持族群一絲氣運不散。而時之祖巫燭九陰自爆身軀,重傷妖族大帝東皇太一。


    如果這些記載是真的話,那這條赤龍就不是燭九陰的本體,而是他的執念化身!


    燭九陰的執念化身深藏泰山之根,卻又是為了什麽?


    林白軒仔細看了幾眼,終於發現了異樣。


    長達千裏的巨龍身軀,經過漫長的歲月侵蝕,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大片的鱗甲腐朽脫落,肌膚皮肉層層脫落,有些地方隻剩下粗大的骨架。


    透過森森骨架,隱約可以看到巨龍的身下,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洞裏隱約傳來驚濤拍岸之聲。


    一個小小的浪頭突然從洞裏濺射而出,與重濁之氣混合在一起,轉瞬之間將那土黃色的濁氣染得一片赤紅。


    林白軒呆呆的看著這異常的景象,他忽然明白洞底是什麽東西了……


    幽冥血海!


    陰曹地府並不是僅僅隻有黃泉輪回,極深之處還有另一片天地。


    億萬裏血海,乃是盤古創世老祖的肚臍所化,聚集了天地所有的戾氣。


    後土身化六道輪回,又怎麽敢放任血海裏的生靈?


    一旦血海入侵地府,誰能抵擋阿修羅?


    難怪燭九陰至死也念念不忘,執念化作巨龍,堵住血海之眼。


    “即便是戰死,也不忘鎮守血海出口,為巫族留下一線生機麽?”


    感受著無盡的荒涼和悲壯,林白軒落在山腳下,恭恭敬敬的遙遙向燭九陰的屍身拜了三拜。


    即便是強如上古祖巫,也難抵歲月長河的侵蝕。


    如今的執念化身,再也鎮壓不住血海。這天地第一戾氣的所在,終於用自己的方式,開始漸漸同化陰曹地府。


    “檢測到宿主所處地點,東嶽之根,簽到位置刷新!”


    “恭喜宿主簽到成功,獲得先天奇物“燭龍之睛”!”


    係統聲音機械的響起,但是林白軒並沒有半點得到寶物的喜悅,反而內心中沉重無比。


    凡是有靈蘊的地方才可以簽到。


    這次能夠簽到出“燭龍之睛”,可見燭九陰已經真真切切的死了。


    他的一身血肉靈氣都已經消散於塵世之間,化為天地靈蘊,卻在這泰山深處盤桓不去。


    直到他終於敗給了時間,連這一點執念化身都無法保住的時候,卻又在冥冥之中,將最寶貴的東西交給了後來者。


    “燭九陰,這就是你身為時之祖巫,所看到的未來麽?”


    林白軒緩緩伸出手來,掌心一團白氣不斷盤旋。


    僅僅是一小團未名的存在,卻從中流露出一股古老蒼涼的氣息,仿佛已經存在無數個歲月,不朽不壞。


    燭龍之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白氣送入自己的眉心。


    在林白軒的識海紫府與外界的交匯處,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它靜靜的懸浮在那裏,一動不動。


    隨著林白軒不斷調動精純的仙靈之氣,灌輸到這個比針尖還要細微的光點中,那光點終於有了動靜。


    那極其微小的芥子光點中,隱隱傳出淒厲的鳴響,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中掙脫,衝出這一方小世界。


    識海深處的生死簿,竟然也傳來一絲不安的情緒。


    鳴響聲越來越大,突然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在林白軒的腦海深處響起。


    眉心深處,一隻散發著淡淡白氣的豎眼陡然睜開,遠遠的朝地洞望去。


    刹那間,紅光滿眼,血氣衝天。


    血海的真實麵貌盡數出現在林白軒的眼前。


    下一刻,林白軒全身法力已經盡數被燭龍之睛抽幹,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地。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僅僅隻是一瞬,林白軒已經看清了血海的來曆,從開天辟地、三界初始,直至滄海桑田。


    在歲月長河的遠處,是血浪滔天,淹沒了整個地府……


    “時間不多了啊……”林白軒長歎了一聲。


    如今燭九陰的執念化身已是斑駁不堪,隨時都有徹底崩潰的可能。


    等到巨龍屍身徹底消解的那一刻,就是血海同化整個陰曹地府的時候。


    他從識海中取出一把把仙丹,胡亂塞進口中,慢慢的補充損耗一空的法力。


    “要堵住這血海海眼,我這個半吊子的太乙散仙可做不到!”


    “隻能先用靈寶塞住海眼,再來慢慢想辦法……”


    林白軒遲疑了一下,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右手聚指為刀,猛然朝前一劃,破開山根下的空間。


    趁空間裂縫尚未合攏之時,林白軒拋出一塊小小方印,鑽入空間中,來到山腹深處,迎風便長,大如小山,轉瞬之間已經落在燭九陰的殘屍上。


    隻聽轟隆一聲,那小山猛然往下一壓,連殘屍一並壓入,頓時將血海海眼堵得嚴嚴實實。


    後天功德靈寶——眾生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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