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被五丁村周圍山嶺的遮蔽,暮色開始慢慢覆蓋住這片寂靜的山穀。


    許衝身後的兩道黑影來到這片墳地大約三四十丈附近,許衝依然沒有感覺到這黑影的到來。


    這一刻是許衝一生中心魂最黯淡的時刻,麵對這密密麻麻的墳頭心痛的有些麻木。


    當這兩個黑影來到許衝身後十幾丈處時,站立在小半人高的荊棘雜草中停下了腳步。


    這時,許衝終於有了警覺!


    當許衝從墓碑前站起並轉過身來時,他終於看清出身後的兩個黑影的相貌。


    兩個黑色的身影,一個麵露吃驚地看著許衝,一個一刻不停地繞著另一個黑影蹦蹦跳跳,口中念念有詞。


    “月兒,月兒,爹爹明天就帶去找舅舅,讓他傳你法術,隻要月兒聽話,爹爹過個了陽春三月就帶你去!哪裏很遠很遠,可是月兒不要怕,爹爹一定幫你找到舅舅!唉,月兒,你又不聽話了,爹爹和你說了多少次,山嶺中溪水太急,不要去抓雪花鮭魚,你又不聽話,再這樣調皮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家,嗚嗚嗚……不要和爹爹躲迷藏了,以前你每次最多躲一個時辰的,這次為什麽讓爹爹找了這麽久……嗚嗚嗚……月兒,你要乖,要乖的知道嗎,不然娘親知道會生氣的,娘親生氣會很嚴重的,月兒,月兒要乖,不要再躲了,好嗎?爹爹想你了……好想,好想的……”


    許衝輕輕朝那兩人走去,發現兩個黑影中的一個人口中不停歇地念道著,那人頭上還戴著一個由翠綠的柳條編成的帽子,衣衫更是有些不整,還不時地撕扯著身邊另一個身材頗為魁梧大漢的衣服。


    幾息後,許衝來到這兩個黑影前三四丈外停下腳步。


    “許——仙師,你——終於回來了,可是我們——五丁村現在——”那兩個黑衣中身材魁梧人看著逐漸清晰的許衝的臉剛剛說了沒有幾句,最後卻哽咽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月兒——你終於回來了,讓爹爹找得好辛苦啊……月兒,下次要乖喔,不然娘親要罵的,娘親罵起來,月兒又要哭鼻子了……嗚嗚嗚,月兒,你長高了,讓爹爹好好瞧瞧!來來來,讓爹爹瞧瞧——”


    看到許衝走來,原先蹦跳不息的另一個黑影狂迷的雙目中突然閃出一絲亮色,然後衝到許衝身邊連,手裏執著一個細細的柳條,繞著許衝又蹦又跳,變得無比開心。


    “鐵柱,想不到你竟能活了下來,二狗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五丁村還有其他活著的人嗎?你,還是叫我許衝吧!”


    許衝的目光從瘋癲的二狗趙量身上巡看後,意識到此刻的二狗趙量,已經變成一個完全失去理性瘋癲的人。


    這瘋癲,或者就來自於五丁村這場浩劫!


    而此刻這眼前看起來四五十歲,臉上刻滿滄桑的人,就是許衝兒時的好友之一,鐵柱,一個性格堅毅沉穩的山裏漢子。


    “我與二狗還有村中另一個同村好友一塊到無邊莽原附近打獵,回來後全村——竟然全部死亡,而且我們連屍首也沒有看到,隻能看到這穀中幾百個——墳頭,另一好友打獵回來本來有些傷勢,受到這打擊大半月不到,竟然偷偷自殺而亡,我與二狗在這周圍山嶺尋找多日,想看看有沒有活著的人,結果——再也沒有找到一個人,半月前二狗在這墳場痛哭一夜,我怎麽勸也勸不回去,第二天他就變成這樣,許衝,我現在不怕死,我隻求你告訴我,我們五丁村的村民到底是被什麽人所殺,現在我連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女兒埋在那個墳頭下都不知道,我能做的就是每隔幾天,給每個墳頭燒燒紙錢——我現在能做的隻有這些——許衝——”


    鐵柱說話後再次哽咽,淚水也瞬間滑落堅毅又滄桑的臉上。


    或許在許衝回來之前他也曾痛哭過,可是在二狗瘋了後,他的哭聲在這空曠的山穀中即使肝腸寸斷,又有誰能夠聽見,能夠理解!


    “他們都是——因為我死的,我殺了人,而那被殺的人背後有很強的勢力,他們為了殺我,先殺我家人,然後要引我去他們那裏,這是他們殺人的伎倆,在殺別人前讓你痛苦不堪,讓你肝腸寸斷,這就是他們的殺人方式!”許衝看著鐵柱,這原本堅毅的鐵塔一般的漢子,說得沒有任何掩飾。


    “原來是這樣,那殺五丁村的人也是像你一樣的人,我與二狗這仇一輩子也報不了——我好恨——”


    鐵柱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人生的痛苦有多種,其中有一種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的仇敵,卻無法將他手刃!


    “你幫我照顧好二狗,我會用他們的人頭來祭奠五丁村的冤魂!”


    “隻要你能幫我和鄉親手刃仇人讓穗兒死得瞑目,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好好照顧好二狗,今天我是來給他們燒紙錢的,你——和我一起燒燒吧!”


    穗兒就是鐵柱唯一的女兒,隻是許衝不知道的是,在鐵柱離開五丁村去打獵前這穗兒也才剛剛成親!


    “好,我們一起!”


    “月兒,你不要亂跑——嗚嗚嗚——你又要躲起來了,讓爹爹找不到是不是,月兒,不要調皮,過了這個陽春三月,我就帶你去找舅舅——聽話,不然娘親要罵了——月兒,你不要再躲爹爹……嗚嗚嗚——”


    ……


    夜幕降臨時,鐵柱帶著瘋癲的二狗離開這穀中的墳地。


    二狗隻所以能被勸走,是因為許衝故意的藏匿,雖然不忍,可是自己知道必須如此。


    當兩道黑色的背影融入到山穀中的夜色中時,許衝一個人靜靜地盤坐在父母的墳前。


    這一夜他想把自己修道以來遇到所有的事情,告訴自己九泉下的爹娘,這一夜,他想好好和他們談談!


    寂靜的墳場中僅僅一個時辰不到,一輪如鉤的彎月斜掛在天際,將銀輝撒在這雜草叢生的墳場。


    夜深了,許衝關於自己的故事還沒有說完。


    人到百歲,也要有個娘,這一夜,許衝將銘記一生!


    “娘,你從小就告訴我做人的道理,說做人要誠實,要寬容有愛心,可是衝兒的經曆告訴自己,做這樣的人,在雪舞修道界是活不下去的,因為做人不夠狠,人就會得寸進尺,因為這世間豺狼當道,黑白不分,妖邪把無恥奉為真理!你們和全村的鄉親因我而死,衝兒在你們的墳前發誓,我要折斷‘刺穹山’的山峰為你們重新樹立墓碑,我要用‘刺穹山’山中所有人的人頭來祭奠你們,我會讓屠滅五丁村的罪魁禍首,在你們墳前磕頭認罪,無論他是結丹修士,還是元嬰修士,還是這雪舞第一的修士!”


    清涼的夜風,淒清的月色,還有許衝如同傾訴的低語,糅合在這山穀的墳場中,慢慢地飄蕩著。


    許衝喃喃自語的聲音雖然一說出口,很快被夜風吹散,可是卻在許衝心中生根,今生今世,再不會再忘記。


    從今往後,爹,娘,你們原來熟悉的衝兒將變得你們不再熟悉,隻是終有一天,會有一個頂天立地的人站立在你們的墳前,成為你們驕傲!


    從今往後,人以情義待我,我以情義待人,人以無情待我,我以絕情待之!


    我的路絕不許任何人阻擋!


    鬼由心生,仙從人來,人生一世,從來沒有什麽叫做不可能!


    純陽門雖已衰落,我定要幫師尊實現夙願,讓它從新崛起於雪舞,威震於閃雲!


    一聲長嘯,劃破淒清的夜,直衝那無垠的深空,在空曠無人的山穀中久久回蕩!


    就要用那仇人的血,了結我的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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