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妙道人鼓足勇氣抬起頭,看了東王公一眼,終於還是咬牙說出了原因所在,“教主既然下手殺害了我等老師,讓我等還如何能安心在教主座下修行?


    非是我等忤逆,而是教主您親手斬斷了與我等的緣法,既然緣分已盡,那就請教主大發慈悲放我等離開吧。”


    東王公聞言神色漠然,冷冷地道:“你們倒是好膽量啊,明明要作那叛教之徒,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莫非是欺我心慈手軟,奈何不得爾等不成?”


    福清道人伏地叩首道:“弟子不敢!隻要教主願意放我等離開,我等願意接受任何懲處。”


    “這麽說,你們三個是打定了主意要背棄本教了?”東王公心中有了決斷,最後問了一句。


    “非是吾等要背棄信義,實在是道心不允,我等終不能若無其事般待在教中,繼續受命於教主座下,還望教主能夠成全我等。”元生道人惆悵地道。


    “善!你等既然一心準備出走,貧道也不好強求,不過,貧道身為教主,終究不能讓爾等輕易脫身了。


    不然的話,便是貧道也無法向一眾弟子交代,若是其他人都學著你等所作所為,那我教還有何威嚴存在?”


    “關於這一點,你們可明白?”東王公問道。


    “弟子們當然明白,故而未敢不辭而別,特意親自前來教主座前請罪,給教主一個交代。”元生道人忙應聲道。


    東王公望著跪伏在地上的三人,輕輕地搖頭,三人倒是給他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既然決意出走,直接叛教而去便是了,那時他就算是辣手滅殺了三人,旁人也無話可說。


    可誰知三人膽大包天,竟然來到了他麵前,求他開口放他們離去,如此一來,倒是讓他有些為難了。


    如果不放他們走,顯得他這個做教主的太不通情理了,畢竟他殺了別人老師,卻還要扣著弟子不放,要人家為他效命,一旦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也不為一教教主所為。


    而要是輕易放他們離開了,他的威嚴等於是在遭受損害與踐踏,正如他所言,以後若是其他人有樣學樣的話,他還怎能下狠手處置。


    其實,對於三人離去與否,對他本心來說也算是可有可無,畢竟頂天了也隻是三位混元大聖而已,在外麵說起來威風凜凜,好像不可一世的模樣,可在他眼中卻也與螻蟻無異,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們。


    這點實力,根本不被他看在眼中。


    可他現在需要擔心的是他們離開後的連鎖反應,以及若是讓三人不損分毫就出了先天教,那今後教中弟子誰還會把他放在眼中,教尊威嚴何在?


    東王公沉默了半響,歎道:“罷了,世間之事各有緣法在,既然今日你我緣分已盡,我為教主也不好強人所難,隻是貧道身為教尊,當維護教中戒律,終不能輕易放你們離去……”


    “還請教主慈悲。”元生道人他們來之前也料到會是這樣,想要離開的話,不付出一定的代價又怎麽可能,真當先天教是隨意進出的地方了?


    換成他們當教主的話,也不會輕易地放人離開,他們也早已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大不了將命填進去罷了,也就當是報答了老師的授藝之恩了,全了一場師徒情義……


    東王公伸手一招,剛剛祭煉過的周天卦圖從後殿寶庫中飛來,化作一團毫光落入了他的掌中,拎著一抖,寶圖展開淩空朝著三人裹去。


    伏在階下的三人頓時吃了一驚,眼見寶圖臨頭,元生道人與至妙道人心中發狠,愣是忍住了逃跑的念頭,任由寶圖落下將他們裹了起來。


    唯有福清道人望見寶圖落下時,心中終於生出了一絲恐懼,不由自主地化了一道虹光躲閃開來,瞬間朝著殿外遁去,口中猶自喝道:“我去也!教主勿要追來。”


    元生道人與至妙道人眼見已被周天卦圖罩住,在最後一個刹那回頭望去,就見東王公抬手隔空一指,福清道人還未遁出殿外,整個人便立即被定了半空中。


    緊接著,福清道人身上氣息如瀑布般迅速跌落,一頭烏黑的墨發瞬間變得雪白,紅潤富有彈性的肌膚立即幹癟了下去,整個人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水分,瞬間縮小了一大圈,變得幹枯如柴。


    又有一個刹那,福清道人已如被風雨侵蝕了億萬年的泥胎塑像,無聲無息間化為了無數顆粒粉塵……


    然後,兩人便被裹入了圖中,什麽都看不見了,驚慌之中,耳畔響起了東王公的聲音,“你們兩個既然想要脫教而出,卻要受百萬年鎮壓之厄,如此方可斷了與我教的緣法。


    待日後災劫一滿,你等才可脫困而出,屆時無論你們是去是留,任由你等心意便是。”


    二人聞言頓時心中一鬆,原來這代價不過是受百萬年鎮壓而已,雖然這漫長的日子挺難熬的,可終究還是活下來了不是,自身的道行也是分毫未損,仔細一想,東王公教主還是對他們手下留情了。


    旋即,他們又想起了剛剛在他們眼前化為灰灰的福清道人,心頭又不禁湧上了一股寒意。


    不同的選擇,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結果。


    當時,他們要是沒忍下來,學著福清道人遁去,隻怕會落得如同對方一個下場。


    這可真是生死之別就在一念之間而已……


    東王公將二人鎮壓在了周天卦圖中,招來了童子,吩咐道:“你且把二人拿去鎮壓在後山千秋崖下吧。”


    “是。”


    童子答應一聲,接過了寶圖,匆匆朝著後山奔去了……


    無色界外,界域虛空中,一派死寂,遠近皆是無邊無際的幽暗。


    冥寂道人與太真仙姑化為兩道遁光在虛空中飛行,宛若兩條長長地彩色光鏈在黑暗中劃過,成為了無盡虛空唯一的顏色。


    從離開無色界開始,他們已經飛行了數日,眼見用不了多久便可完全遁出這片界域,待離著無色界遠了,仍不見先天教弟子追來,二人心中漸漸地放鬆下來。


    可當他們剛剛又飛出了百萬多裏時,前方突然天光大開,仙光氤氳,紫氣飄飄,祥雲霞光縈繞,億萬裏虛空籠罩在一片絢爛多彩的異象中……


    祥雲紫氣籠罩之下,東王公垂袖而立,笑吟吟地看著激射而來的兩人。


    兩人均是心中一緊,及時停了下來。


    “教……教主!”


    東王公掃了兩人一眼,歎道:“你們兩個真是讓貧道感到失望啊!”


    虛空在,二人對視一眼,太真仙姑突然喝道:“走!”當即駢指一點,招來一道神雷朝東王公劈去,本人旋即轉身,身形化為一道虹光朝虛空深處遁去。


    神雷滾滾轟然劈下,東王公並未作任何抵擋,周圍裏許方圓的空間卻突然扭曲變形,一瞬間產生了奇妙的折射,東王公的身形仿佛出現在另一個次元中,劈落的雷光也跟著扭曲了兩下,旋即詭異地消失不見了。


    扭曲的空間旋即恢複了平靜,他掃了一眼遁入了虛無的太真仙姑,並未立即去追,而是望著對麵不遠處僵立著的冥寂道人,笑問道:“你怎麽不跑?”


    冥寂道人慘淡地一笑,“嗬嗬……教主既然親自駕臨,以您那無邊的法力,我等又能逃到哪裏去啊?”


    東王公聞言笑了笑,道:“你倒也還算有點小聰明,可既然如此,當初為何要做出叛教這等不智之舉呢?”


    “教主又何必明知故問啊!”冥寂道人眼見逃不掉了,索性放開了心懷,不再顧忌身份,“你既然殺了吾等老師,莫非還指望我等繼續奉你為尊,聽你命令行事不成?”


    東王公搖頭失笑道,“沒想到玄武道兄這一生活得倒也不算失敗,死都死了,還有你等忠貞之輩甘心為他赴死。


    罷了,既然你已經決定與他一起陪葬了,貧道也無話可說,唯有親自送你一程,也算是成全你一片孝心了。”


    言罷,伸手在虛空一抓,掌中倏而毫光流轉,現出了一卷太極圖,拎著抖開來,淩空裹了出去。


    冥寂道人雖說心中已經有些絕望了,可當法寶臨頭時,仍不由自主地要掙紮一下。


    隻可惜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他剛剛祭出了法寶護住自身,太極圖就已然落了下來,連人帶寶一股腦的收了進去。


    東王公收回了太極圖,並未立即將此子煉成飛灰,而是一步跨出,穿梭無量空間而去,虛空中一個閃爍,他就已經出現在了太真仙姑的頭頂上空。


    “我與你拚了!”


    太真仙姑見東王公倏而現身頭頂上空,已然知道逃脫不得,怒喝一聲,抬手射出了一口煌煌飛劍,劍上先天之氣縈繞,化一道萬丈劍光朝東王公攔腰斬去。


    東王公抬手一指,萬界分割之術瞬間發動,劍光所在的虛空立即被分割成了無數個空間。


    在空間之力的絞殺之下,劍光登時崩潰了,先天劍器也是哀鳴一聲,靈光四散,消失在了重重疊疊的空間深處。


    太真仙姑失了趁手的仙劍,忙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尊尺許高下的玉瓶,正要拋起打向東王公。


    不料,太極圖已然淩空落下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接著整個人就被鎮壓到了法寶深處。


    東王公收了兩人,也不在虛空中多做耽擱,身形驀地一晃,宙光鏡之力發動,刹那之間回到了天墟道宮中。


    煉就了這具化身之後,且不說那無量神通,隻是於趕路這一項上,就不知道節約了多少時間。


    反正隻要他法力足夠,可於刹那之間出現在鴻蒙宇宙的盡頭,不管多長的距離對他來說也不再是什麽障礙了。


    這種神通恐怕也唯有幾位大道至尊能夠做到了,最起碼一般的鴻蒙聖尊沒有此等能力,更別說是那些個混元大聖了……


    東王公回到道宮,第一時間叫來了童子,拎著太極圖一抖,將已經被封住了道行法力的太真仙姑與冥寂道人放了出來。


    “童兒,你且將這兩個孽障押去斬仙台,命人將他們的首級斬下,掛在山門前,讓所有弟子都看看,叛教之徒就是這個下場。”


    東王公用平靜地語調說出了最為凶狠的懲罰。


    “是。”童兒答應一聲,提了二人的衣領就往外拖去。


    兩人忙劇烈的掙紮起來,可如今法力道行不在,如何掙脫的掉,最後沒奈何隻能放棄了,絕望之際正待開口對東王公展開咒罵。


    “東王公!你不得……”


    然而冥寂道人罵聲剛剛響起,童子就喝道:“你給我住嘴!”接著將兩人往地上一摜,罵道:“孽障!竟然對老爺無禮!”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了汗巾,抬手撕成了兩半,各自揉成一團,分別強行塞入了兩人的口中。


    二人嘴裏隻能發出“嗚嗚”聲,再也吐不出半個清晰的字眼了。


    童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重新提起了不斷發出嗚咽聲的二人走出了大殿……


    不久之後,兩顆聖人的頭顱就掛在了山腳下的門坊上,凡是路過的弟子,都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它們,那怒目圓睜的雙眼,呈現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隨後,議論聲中,便有人認出了二人的身份,更是很快得知了他們被斬的原因。


    大多數先天教弟子都覺二人之死全是咎由自取,若非背叛本教,何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待遠征在外的那些無極教弟子得知此消息後,一個個皆是噤若寒蟬,尤其是冥寂道人的徒子徒孫們,得知祖師被教主下令斬殺了,一個個開始變得戰戰兢兢,整日活在恐懼之中……


    昆虛子等一眾師兄弟聞訊後,再次匯聚在了一起,他們先是為兩位師弟的隕落感到一陣悲哀,旋即又是生出了一陣後怕,慶幸當初他們並未選擇一起離開,不然也少不得落此下場。


    沉默了半晌,一個名叫元若道人的終於開口了,“諸位道兄,大家好歹同門一場,總不能讓兩位道友就這麽頭懸山門,曝屍荒野吧。”


    “那你說我等該怎麽辦?這可是教主的諭令,莫非你我敢違逆了?”玄夷道人有些煩躁的抓著胡子道。


    元若道人歎了口氣,建議道:“貧道欲去求見教主,希望教主可以大發慈悲讓貧道為兩位道友將屍體收殮了。”


    昆虛子聞言猛地站起,喝道:“好!就這麽辦!你我一起同去。”言罷,邁步朝外走去。


    剩下的幾位混元也一同站了起來,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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