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腳趾、扣眼珠、踢下陰。


    這在常人看來,本是隻有街頭混混才會使用的小手段。


    此時此刻,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的從寧無酒的施展而出,配上他那一身‘處處皆靜、行走無聲’的守靜齋秘傳拳術,就真宛如是鬼魅殺人一般,那陰狠毒辣的撩陰一腳若是踢中,隻怕不僅僅是會雞飛蛋打,甚至連整個全身力量運轉中軸的腰胯骨骼都會被踢的粉碎!


    然而,在那一刻。


    寧無酒無聲無息的一腳之下,“咚”的一聲悶響響起。


    如同所踢到的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軀一樣,腳尖觸及到東西的一刻,寧無酒就意識到了不對,隻不過勁力如覆水難收,察覺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一踢之下,反而是使得自己腳尖被那如金鐵之物的骨骼,震的開裂發麻!


    異武,異化之武也。


    尋常的武道追求的開發人體潛力,達到人體的極限,而越陽樓所創的異武則是從一開始,就直接衝著不做人的方向而去,模仿妖魔、神佛以及仙聖的姿態,最終修成種種非人的‘勝相’!


    《往生要集卷》中有言:‘如來陰藏,平如滿月,有金色光,猶如日輪。’


    此時此刻,於下陰處受襲之時,受到刺激,越陽樓的法相自然演化出來這種‘勝相’,便是那源自於佛經中釋迦牟尼所具三十二種相之一的“象馬陰藏相”!


    轟轟轟轟轟——


    電光火石,又是幾次快如疾風的交手碰撞後,金鐵震鳴之聲鏗鏘。


    “真是怪物一樣的身體強度。”


    感受到針對越陽樓的一次次偷襲,雖然基本上成功得逞,但得到的結果,卻反而是自己雙手生疼之後,寧武當即改變了策略,發揮出‘春風吹羅衫’的優勢,如同滑膩的泥鰍一樣,每每越陽樓攻來之時,一身皮肉剛察覺到空氣的異常流動,整個人便直接向旁邊提前閃躲!


    鷹啄、虎爪、鹿尥蹶。


    這守靜齋最基礎的三種拳術,接連不斷的在他手中變換。顯得越發圓融。


    不知為何,在越陽樓的步步緊逼之下,寧無酒就感覺自身仿佛陷入了傳說中的‘頓悟’一樣,不僅是一身的武功絕藝超水平對發揮了出來,擺脫了原本的幾分生疏,而且同時更是有著無窮無盡的靈感,從自己的腦海之中爆發了出來。


    ——‘就應該是這樣打!’


    寧無酒忍不住心中暗喝一聲,一連串疾風驟雨般的虎爪撕扯之勁快打而出,竟是破開了越陽樓的銅皮,清晰可見的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呼呼……避開對方同時從暗中襲來的一腿,趁著正盛的氣勢,他本欲再度合身而上,可忽然間,莫名的一道激靈劈在腦海中,寧無酒眸子中幾分茫然閃過,卻是喃喃道:‘不、不對……這不是我自己的靈感!’


    沒有風聲呼嘯。


    那一刻,越陽樓探手的一爪,忽然間悄無聲息的向他抓來,出手便帶著一股凶神惡煞的氣勢。


    寧無酒也隻是本能的一躲,依靠三煉大成的境界,強行挪移筋骨皮肉,然後令那一記虎爪從脖頸邊擦過,這才避免了一次死亡,隻是兩條一指寬的肉條被撕了下來,沒有傷到關鍵的動脈。


    雖然劇痛正不斷從傷口處傳來。


    但在越陽樓這一手襲來的時候,寧無酒卻看得異常清楚,這一手差點殺了自己的無聲虎爪,分明就是守靜齋的拳術的根底,和自己一般無二……不,那功力甚至比自己還要純熟!


    看著眼前這個戴著儺麵的高大男人,他身上那股子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的悠然之意。


    恍如一道響雷在心神之中炸開。


    寧無酒終於想明白為什麽自己居然能和這種身體素質的怪物戰鬥僵持不下,且對方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有展現出一套完整拳術的原因了。


    即便是“定慧安忍”的心境,仍然還在繼續維持。


    但寧無酒平淡的聲音中,卻也終究是帶上了幾分不可思議道:“你在戰鬥的時候,竟然心神還有餘力,同時偷學我守靜齋的拳術!而且境界還這麽快就達到了我未曾到達的領域!”


    “很快麽,我倒是不覺得。”


    越陽樓身子動也不動,虎爪一翻,原本該是腿腳上功夫的“鹿尥蹶”,便被他化用到了手上,從下而往上的‘蹬’穿了他的側腹,然後拔出來時,也帶出來了幾塊腎髒的碎片。


    “可惜了……”


    看著這個結果,他惋惜了一聲。


    要知道他這一手原本可是準備直接拔掉對方脊椎的,結果即便是在這種狀態之下,寧無酒的一身感應,也還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千鈞一發的強行挪移筋肉,將脊椎被掏的傷勢,變成了側腹被打穿,腎髒整個破碎的傷勢。


    不過……


    “正因為是敵人在生死危機之下,也同樣會爆發出以往想象不到的潛力,這樣不是一成不變的戰鬥,才能算得上是有意思嘛!”


    在越陽樓步步緊逼的進攻節奏之中。


    縱使以三煉大成的武者的身體素質,相較於凡夫,體力已經恐怖到難以想象,但在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勢、連內髒也受傷不輕的情況下,寧無酒剩餘的生存空間卻也是在被一寸寸壓縮。


    皮肉合煉帶來的感知能力確實是恐怖不假。


    但在抗打擊的生存方麵,就遠遠不如筋骨合煉的‘虯筋捆板肋’,以及皮骨合煉的‘白骨裹畫皮’了。


    事到如今,他請來的那些武行好手估計是指望不上了,這邊鬧出的動機這麽大,他們一牆之隔還不能察覺,那估計就是感知受到了什麽未知的手段影響。


    “果然,這世界上唯一能真正依靠的,始終是隻有自己的力量麽。”寧無酒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在又一次避開越陽樓拳頭的時候,下一刻,便毫不猶豫發力咬碎了口腔中的幾顆假牙,使其中隱藏的刺激性的禁藥成分釋放出來!


    “這位六龍教的執徐神君,拜帖上你不是說想要見識中原武道的精華麽。”


    突然間,他在戰鬥中,出聲丟出了一個問題,意圖以話語拖延一些時間,直到那些禁藥成分生效。


    “哦?”越陽樓似乎是疑惑了一聲,但手中的動作卻是絲毫不停,且同時毫不意外的說道:“寧齋主你說的是你那套拳術裏麵最後隱藏的兩招麽?”


    ——你怎麽知道的!


    寧無酒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可旋即想到越陽樓展現出來的恐怖領悟力,說他從基礎三式中察覺秘傳兩式的脈絡的話,卻又好像並不是那麽讓人意外了。


    “你確實是個天才……不,真正的怪物。”


    似乎認清楚了現實一樣,他不知道到底有幾分假幾分真的由衷讚歎了一聲,如同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般,竟是在越陽樓這個打生打死的敵人麵前,直接將守靜齋秘傳兩式的拳理和修行方式,一一和盤托出。


    “我守靜齋秘傳的兩式拳術,是在基礎的‘鷹啄’‘虎爪’以及‘鹿尥蹶’的三式基礎上發展而來,其一名為‘熊膀’,需要使肌肉陷入到極致的放鬆、極致的脫力的狀態,然後……”


    前一刻,他講解這一招的拳理,仿佛是想要在死前,讓越陽樓把這秘傳兩式傳承下來的樣子。


    而下一刻,眼看著越陽樓果不其然的順著自己的話,開始思考這一招的拳術原理,寧無酒心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有意保留下來、沒有收到嚴重傷勢的那條手臂垂到身體一側,仿佛是沒有了骨骼一樣,被腰背扭轉的力道,和肩膀的肌肉群牽動,如同鞭子一樣甩起——


    那一瞬間。


    極致的‘靜’,被轉化成了極致的‘動’


    而在此之前,越陽樓則是抬起了頭,轉而擺出了一個寧無酒理應異常熟悉的、他尚且還沒有外傳過任何一個人的‘第二秘傳’的起手式。


    狹路相逢,拳對拳。


    越陽樓隻是身形微微一沉,於一瞬間之中,將那從地上而起,借由足踵、膝腿、腰胯、脊背的傳遞,擴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力量,賦予到‘手’上。


    “——這一招,應該是叫做‘猿公獻劍’的,對吧?”


    -


    -


    -


    天光破曉,雲色晴明。


    受到寧無酒驅趕的武人們,在書房小院外待了一夜也沒有聽到動靜。


    眼看著等待了良久的旭日從東方初升,許多人原本擔憂的心,也終於為確定到賬的尾款而放了下來,頓時鬆了一口氣,連相互之間原本看不順眼的某些人,也在金錢的魅力下,暫時放下了往日的恩怨。


    當然了。


    雖然猜測那‘執徐’應當是被自己等人這副陣容,給嚇得整晚都沒敢來。


    但為了向寧無酒要最後的尾款,不少人還是決定先進去,跟對方當麵確定了為好。


    “嘎吱”的聲音響起。


    在一夜過後,書房小院的大門被重新打開。


    有人先走了回去,但在剛剛邁步入內,看到那小院之中的景象時,神色便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某個地方。


    “怎麽突然間沒聲音了,前麵怎麽了?”有人在後麵看不到前麵的情況,但卻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前麵的那些人沉默了一下,隻吐出兩個字:“死了……”


    “死了,你說什麽死了?!”


    看不到前麵情況的眾人異常驚愕,剛擁擠的擠上了前去,便發現在狼藉的小院之中,一具身形有些眼熟的屍體跪在地上,赤裸的上半身前傾,頭顱則不翼而飛。


    在他身前的地方,一封烙著‘六龍教’徽記的拜貼斜插在土地上。


    看到這情況,有人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趕忙上前,迅速拆開了拜帖,茫然的念出了上麵的幾行文字。


    “素聞中原武道之精妙,吾心向往之,今日一見,寧齋主雅達慷慨,竟不顧性命之危,傾囊相授,果真武德充沛,果真不叫吾徒勞而反也!”


    “因承蒙饋贈,不勝感激,故而吾特留書貼一封,以傳揚寧齋主慷慨之風!”


    “——六龍教,辰龍神君‘執徐’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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