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顯聖母架,原稱術門拳。”


    說到‘千手師’賴平觀所修習的這門傳說中據說神鬼莫測之能的拳術,陳元卿的神色格外鄭重:“據說……這門拳術,原本其實並非是拳術,而是南方百越一帶巫婆神漢們請仙扶鸞、問卜揲蓍的秘傳巫筮之術。”


    “那賴平觀祖孫三代往上,原是江湖行騙的算命先生出身,巫筮傳家。”


    “直到賴平觀曾祖賴宣明這一代時,其人於畫道一途上天資橫溢,悟性卓絕,一次觀海潮漲落、大龍吸水兩大奇景同現時,結合家傳的請仙問卜之術中,莫名繪出了十二副海神顯聖真形,傳於其子賴彥實。”


    “因為受父親晚年狂熱的尋仙近瘋之誌影響,賴彥實自小亦是沉迷南洋的民俗神怪之事,繼承了家傳的巫筮之術同時,又常與疍家船民交好。


    “到三十歲而立之年時,賴彥實舍了一身錢財外物、及妻兒老小,隻攜那十二副海神顯聖真形圖,而孤身出海訪仙。”


    “他這一去二十來年,不知所蹤,曾經熟悉的親友,本以為賴彥實大抵是死於哪次風浪之中,連衣冠塚都已經立了,可哪曾有人想過


    在二十年後,依然容顏不改的賴彥實竟是在自己的忌日上,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衣冠塚前,和眾人談笑這些年自己的經曆,將自己添補到二十四副的真形圖,交給已經那時長大的兒子。


    那時,他留下一言道:


    “吾賴氏一門父子二人為海中仙聖繪像,有陰德庇護,福澤綿延,五代內必有奇人出,不為汝,便為汝子、汝孫,不日,吾回返仙山後,若遇險遭災,汝隻需燒蓍草祈神,便自有四方靈真,護汝平安富貴……”


    話說到這裏,陳元卿似乎也是有些口舌幹渴,抿了抿嘴後,他才要繼續開口,結果聽罷先前這段故事,而越陽樓卻是皺了皺眉頭,抬手打斷他要往下說的話。


    “這些東西再怎麽說也都應該是那賴氏一門的秘密吧,哪怕外人能知道一言片語,也不該是知道的……”


    “如此詳細對吧。”陳元卿補上了越陽樓沒說完的話,頗為有吐槽之意的說道:“本來這種賴氏的秘密,外人確實是應該不知道的來著。”


    “但沒辦法,誰讓咱這位賴家四代的賴平觀,乃是如其曾祖賴宣明般天資橫溢、悟性卓絕的怪才,自從家傳二十四副真形圖中,創出術門拳二十四顯聖母架之後,便幹脆直接自命為賴氏五代所出的奇人,每到一地,都必要講其曾祖、祖父的事跡,直到厭煩。”


    “那還真是……”


    越陽樓愣了一下,最後隻能吐出一個“怪才”的評價。


    他聽完陳元卿對‘術門拳’這門據說是有神鬼莫測之能的拳術的描述之後,心裏麵儼然是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的心思。


    從隨處可見的陰影裏扯出一卷來的路上新繪的長安城大略輿圖。


    越陽樓將仍有一些空白之處的輿圖鋪展在桌麵上,在動字門這裏落筆畫了個圈,然後把筆丟給了陳元卿,道:“既然你認為這個‘千手師’賴平觀,有一戰的價值的話,那麽我目前的目標,便決定先是他了,在挑戰他之前,這張輿圖下城區範圍內,剩下來的幾道餐前小菜,也就交給你來安排。”


    “將那些我要的藥材和礦物盡快準備好,七天之後我出關,那時候嘛……”他頓了頓,起身上前,一拍陳元卿的肩膀道:“請陳兄你就做好揚名的心理準備吧——我會以六龍教護法的名義,一一前去拜訪我們的這些鄰居的。”


    -


    -


    -


    【長安乃中原武聚之地,曆來名家好手如過江之卿。】


    【吾常聽聞,武行十八家,家家皆有神功絕藝所傳,天成妙手遺世,故而不勝心向往之,時常恨不能親身一觀。】


    【今來終至長安,吾欲以武會友,以拳交心,成此畢生心願。】


    【然,不請自來並非做客之道,故而吾特意托付友人,送此拜帖,誠告於君,六日之後,吾當踏月而來,一觀中原武道之精妙】


    【君素雅達,必不令吾徒勞往返也。】


    【——六龍教執徐拜上】


    -


    守靜齋中,看著手中不知以何等手段送到自己書房之中的赤色拜帖,寧無酒的神色逐漸變得異常凝重,直到讀罷其上文字,這萬分的凝重之意,便同時達到了頂點。


    作為整座守靜齋中最為重要的幾個地方之一。


    生性謹慎的寧無酒,在平常所宿的書房之中,不僅留有了多重的警戒機關,隻要觸動,便會立刻引起整座守靜齋中所有人的注意。


    而且為了避免像是眼前這種事情出現,在那些重要的東西上,寧無酒更是都塗上了劇烈的毒素,就算能夠接觸不死,其遺留的氣息,也是會留下持續時間極長的痕跡,隻要修習了特定的武功,便能夠直接追蹤。


    可……


    感受著書房中並不存在的那一條可以延伸到書房之外的氣息痕跡。


    寧無酒拿著那封好似正是從憑空出現、留在自己書房之中的拜帖,便仿佛感覺到,這東西變得異常燙手了起來。


    能無聲無息的潛入書房,並不留下任何的痕跡,送來拜帖,就意味著那個人同樣也可以留下諸如道人煉製的那些火藥、雷汞等物。


    對於向來都要講究把握性命二字的武人來說,這就相當於把一口明晃晃的劍,懸在了頭頂之上。


    在不知道頭頂上的劍什麽時候會落下的情況下,寧無酒保持著凝重的神色,先是將整個書房的上下每一個角落檢查了一遍,隨即確定並沒有什麽東西多出來,也沒有什麽東西少掉後,心裏的那塊石頭,方才是放下來了半分。


    寧無酒做出了判斷:“看來留下拜帖的那人,似乎隻是為那個六龍教的‘執徐’來送拜帖?”


    看著拜帖上那塊六條蒼龍噬尾相咬、環繞著一副古樸儺麵的徽記,他神色陰晴不定了片刻,將拜帖收好後,作為武行中,再怎麽說也是有“瞑目白日鬼”之稱的人物,曆戰不知多少,以寧無酒的心智,卻終究是沒有被區區一張拜帖給影響到理智。


    守靜齋之所以名為守靜齋。


    便是因為在這一脈的拳術修行之中,首重“定慧安忍”四字,以“萬變猶靜”為拳術之根。


    作為這一脈拳術傳承的當代齋主,寧無酒將‘靜’之一字都煉入到了本能之中,當此刻念頭不斷起伏時,他的本我就像是瞬間從這些繁雜裏被抽離了出去一樣,不再是局限於此,而是從更加超拔的角度,俯視旁觀著自己的一個個念頭。


    “首先,拜帖的內容中提到了‘六龍教’這個組織,留下拜帖的未知人物,和六日後以武會友的‘執徐’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


    “其次,‘執徐’這個名字,本身是源自於《爾雅·釋天》中‘太歲在辰曰執徐’的一句,和拜帖下角六龍噬尾相咬、環繞龍首儺麵的徽記相對應。


    “辰生屬龍,曰執徐……”


    寧無酒手指撫過拜帖,根據已有的信息,迅速分析出了情況:“若是這個六龍教的成員,都依照太歲紀年法來命名的話,在存在著‘執徐’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至多可能會同時存在著對應不同元辰的另外十一人。”


    書房中,看著眼前明滅不定的燭火光焰。


    雖然仍舊不明白自己會收到這封拜帖的原因,但同時,他卻也是隱隱約約意識到了這封拜帖背後的麻煩。


    “我守靜齋一向在下城區安分守己,友善行事,廣結良緣,未曾想卻平白遭此惡意。”寧無酒聲音沒有波動的感慨了一聲,不過是皺了皺眉頭,心裏便已經有了應對,令人將常宿於齋中幾個伶俐弟子喚了過來。


    “你且去尋牙行的羅老太太……”“你且去尋毒仔幫的閔大善人……”“你且去尋花柳館的紅掌夫人……”


    和幾個親信的伶俐弟子,寧無酒一一附耳說罷,沉穩道:“這有人要取我人頭一事,你們務必將此事宣揚出去,說的時候,略顯誇大也無妨,最後結果一定要是讓他們明白,如果我有事,他們的利益也會受損。”


    “弟子明白。”


    一眾絲毫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


    看著這些培養的孩子還是如此的聽話,沒有枉費自己的投入,寧無酒滿意的頷首點頭,將最後因為沒有被吩咐到而留下來的大弟子叫了過來,把手中拜帖交給了他。


    “你的任務,找人調查清楚這張拜帖所用紙質、筆墨等情況的相關信息。”


    -


    -


    -


    “吼!”


    “吼!”


    “吼!”


    陣陣虎嘯雷音的鳴動越發刺耳,宛如是整個人身上下的兩百零六塊骨骼都在震顫共鳴一樣。


    將那些從礦物之中分解出來的金鐵之質,和一根根在雷音之中碎裂的骨骼緊密融合,越陽樓原本歪歪斜斜立著的拳架子,漸漸的重新‘正’了過來。


    忽的一串脆響炸開。


    驟然間,好似整體骨架的增大,也使得整個人都增大了一樣。


    巨型的“病虎”人立而起,皮質是黃沉的銅色,沉胯轉腰,赤裸的腳掌在水泥地麵上摩動,明明看似是血肉之身,可悄無聲息間,卻是在水泥地麵上,硬生生“趟”出了一條“路”。


    異化率-百分之二十。


    ——兩煉大成-白骨裹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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