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忽然按在了魏青的肩膀上,微微一扯,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


    “阿青,耍威風的事情,居然不帶上我?”


    魏青身體一顫,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扭過頭,卻見一張熟悉臉龐,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洛毅另一隻手攥拳,輕輕錘了一下魏青的胸口。


    “好久不見。”


    魏青頓時紅了眼眶,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嗓音有些沙啞。


    “殿下,好久不見。”


    那鐵騎之前為首的將領眉頭一皺,洛毅看了他一眼,拇指輕輕將腰間的妖刀推出寸許。


    下一刻,那密密麻麻的騎兵,齊齊墜馬。


    皆成無頭屍體。


    所有人在頃刻間,被洛毅一刀斬。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洛毅是怎麽出刀的,嚴格意義上來,洛毅這也並不算是一刀。


    充其量,隻是半刀。


    不,半刀的半刀。


    洛毅伸手搭在魏青的肩膀上,勾著他的胳膊。


    “走,喝酒去。”


    當年那條讓洛毅夜不能寐的八百裏官道,今日春風拂麵,夕陽西下。


    二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有酒不與人同享,自然是天下第一大罪。


    止戈橋上,殘存的武陵鐵騎,在齊衡的帶領下,準備發起最後一次衝鋒。


    隻不過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自身後響起。


    齊衡還不等回頭,便聽見一道熟悉嗓音。


    “武陵鐵騎何在?”


    眾人身後,一個黑衣挎刀的男子,騎在一匹白馬之上,滿臉笑意的看著他們。


    齊衡沒有回頭,他深吸一口氣,怒吼道:“武陵鐵騎!”


    所有殘部,此刻齊齊怒喝:“在!”


    “在!”


    “在!”


    洛毅伸手摘下腰間妖刀,刀鞘插入地麵之上,狹長的刀刃之上,沒了刀鞘的壓製,刀身之上頓時燃起一陣黑色的火焰。


    洛毅舉起妖刀,朗聲道:“隨我,衝陣!”


    說著,洛毅輕輕一夾馬腹,衝到了最前方。


    武陵鐵騎跟在他身後,一同衝鋒!


    一騎白馬在前。


    百騎黑馬在後。


    那毅字王旗,始終不曾倒下。


    洛毅策馬前衝,臉上滿是快意,一如當年第一次率軍衝鋒。


    身後的百餘騎逐漸跑到了與洛毅平齊,隨後,開始一個個消散……


    一聲聲殿下,響起又消失。


    最後的最後,便隻剩下洛毅一人。


    另一邊,日落青山,一座湖心亭,亭中溫著一壺杏花酒。


    風雪夜悄然而至,亭中三道身影,大醉伶仃。


    魏青不顯山不漏水,未曾想酒量竟是最好的。


    平日裏吹牛最多,拍胸脯震天響的千杯不倒齊衡,這功夫已經吐了三回。


    洛毅也趴在了桌上,麵色紅潤,一遍打著酒嗝,一邊輕聲呢喃著上酒二字。


    而後,洛毅見過了楚夢璃,見過了宿幽蘭。


    在那座死靈塔中,洛毅現身再一次救了楚夢璃。


    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用曹沫的身份。


    而是笑意溫柔,輕聲說了三個字。


    “我來了。”


    大比之前的那一夜,那一輪明月高懸,宿幽蘭站在洛毅的門外,伸手做叩門狀。


    隻不過還不等她敲下,洛毅便打開了門。


    月光灑在二人身上。


    像是給二人披上了一件薄薄的銀紗。


    洛毅伸出手,為宿幽蘭理了理鬢角處那略顯淩亂的發絲。


    “抱歉。”


    “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我沒能保護好你,不過,以後不會了。”


    月如鉤,情字,最難求。


    洛毅與洛蕭對飲對弈,也曾陪著那個一口一個小鍋鍋的慕容穀雪,重回風雪宗。


    還有一夜,眾人坐在一起,笑意盈盈的吃了頓年夜飯。


    墨黎在外麵貼著春聯,洛麟負責在灶房引火,洛蕭親自下廚。


    齊陵武等幾個少年聚在一起,欲要選出個武林盟主。


    少女白驚夢與喜元對視一眼,兩個小姑娘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胡桃跟小嬋學著刺繡,魂族少女林悅然腰間挎著任縹緲的劍,走路姿勢很囂張。


    任縹緲則側躺在屋簷之上,於大雪之中,獨自飲酒。


    他視線下移,院落之中,洛毅與魏青等人,正卯著勁包餃子。


    隻不過包出的東西,是一個比一個難看。


    任縹緲嘴角微微翹起。


    這風雪夜中,滿是人間絕色。


    最後一幕,洛毅一個人獨上高樓。


    憑欄而立,雲煙彌漫,清風入喉。


    或許誰都不曾想到,原本危機四伏的記憶困境,對洛毅來說,卻是一次彌補心境的機會。


    雖然說在記憶這條路中發生的一切,都影響不了既定的現實,隻要他現在選擇破開這記憶困境,那麽一切的一切,就會再度煙消雲散。


    但這對洛毅來說,已然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洛毅手中拎著一壺酒,他仰頭灌下一大口。


    麵前雲海翻騰。


    對於旁人來說,記憶是一座牢籠,是一處困境。


    可是對於現在的洛毅來講,這裏卻是唯一一處能讓他心中安定的地方。


    洛毅伸了個懶腰。


    “江水悠悠,人去樓空。”


    洛毅隨手將那空酒壺丟掉雲海之中,隨後自己竟是也縱身一躍。


    “洛毅,去也。”


    師尊吞天神帝傳給他的那段口訣,在吞噬之力的運轉之下,一道道神異的波動自洛毅的體內傳出。


    洛毅一路下墜,四周的空間開始逐漸破碎,仿佛鏡麵一般,空間之上滿是裂痕。


    洛毅每下墜一分,那鏡麵便會多破碎一分。


    破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洛毅眼中灼灼有神,他知道,就算他一直留在這裏,也無法更改任何事情。


    如果心中有遺憾,那便想辦法去撫平。


    如果已經盡力了,但遺憾仍是遺憾,那便讓它就這麽遺憾下去。


    有些時候,人生路上,總是要有一些遺憾的。


    誰不是從一個又一個遺憾的之中,從少年到白頭?


    記得洛蕭曾對洛毅說過這樣一番話。


    人可以回頭向後看,但是決不能向後走。


    回憶這條路,他已經走的夠遠了。


    現在,該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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