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暴怒的萊恩趕到馬伊卡斯山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閃耀的銀河高懸天際,漫天的星光傾撒世間。


    風中搖曳的樹枝,站在樹枝上“咕咕”叫的貓頭鷹,貓頭鷹嘴裏叼著的老鼠……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成由星光編織而成的薄紗。


    萊恩站在斯考特巫師洞穴的入口處,身體沐浴在星光之中。


    原本一臉暴怒,恨不得立即衝進去拔劍把斯考特巫師剁成碎渣的萊恩,居然冷靜了下來。


    他麵無表情,雙眸沒有一點波動,他仿佛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步入了山洞裏麵。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在山洞中回響。


    在來到地下第三層的之後,萊恩總算是看到了罪魁禍首斯考特巫師。


    斯考特巫師背對著他,站在一個精致的棺材麵前,手裏拿著絲綢輕輕擦拭著棺材表麵的灰塵。


    即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感受到了萊恩冰冷又充滿殺意的視線,他還是沒有回頭。


    他一邊擦拭著棺材,一邊問道:“這一趟瓦勒城之旅還滿意嗎?見到你心愛的女神費麗卡沒有?”


    萊恩停在斯考特巫師身後五米處,回答道:“你應該知道,費麗卡是不可能出現的。”


    “咳咳……”斯考特巫師掩嘴咳嗽了一下,沉聲道:“是啊,我怎麽忘記了呢?這個時候費麗卡正在忙著參加聖女選拔,是不可能有空回來的。”


    萊恩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把我支出去,為的就是這個目的嗎?”


    麵對萊恩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斯考特巫師卻都聽明白了。


    他雙手按在他身前的精美棺材上,雙瞳火熱的注視著棺材,視線仿佛能夠透過棺材板看到裏麵的東西一樣。


    良久,他喉嚨沙啞的說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抵達這一步,我一定會抱著不甘和遺憾在壽命大限降臨之時死去……”


    “你是一個好學生,是一個巫師天才,你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你可能成為一級巫師,甚至可能成為二級巫師,而我永遠隻是一個卑微的高等學徒,一個被神聖教會趕得像隻老鼠一樣到處逃竄的綠瘟巫師。”


    “但我並不嫉妒你,因為上天對我不薄。”


    “在我生命中最絕望的兩個關頭,都遇到了能夠改變我命運的人物。”


    “一個,是帶我步入巫師世界,傳授我巫師知識,教我亡者蘇生巫術的老師,弗洛·斯卡·伊萬特。”


    “另一個則是你,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年,本已經自暴自棄的我,是因為你這位天才的存在才讓我重燃希望。”


    斯考特巫師的雙瞳火熱無比,“我很感謝你,感謝你的幫助,感謝你的付出,正因為有了你的存在我才能走到這一步,我才能複活我的女兒,複活我可愛的愛麗絲。”


    斯考特巫師的雙手在棺材蓋子上輕輕一推。


    “哢。”


    棺材蓋子一下子挪開了。


    在這個精美小巧的棺材裏麵,沉睡著一個十二歲模樣的可愛小女孩。


    這個便是斯考特巫師想要複活的人物,他的女兒愛麗絲·肯·斯考特。


    注視著這個比人偶還要精致,相貌過了一百年都沒有任何變化的小女孩,斯考特巫師那雙蒼老幹涸的雙瞳居然變得濕潤起來。


    他伸出像樹根一樣幹瘦的右手朝他女兒愛麗絲的臉龐摸去,在指尖即將觸碰到臉龐的瞬間,像是擔心他的指尖會劃破那白嫩的臉龐一樣,竟然停住了。


    “噢,我的女兒,我的愛麗絲……”


    “父親我一定會讓你複活的,一定會讓你重新看到黎明的光輝的,一定會讓你再次品嚐清晨的甘露……”


    “我一定會從黑暗無邊的冥獄把你拯救出來。”


    斯考特巫師注視著他的女兒愛麗絲,雙眸一片柔情,一點都不像是那位活了一百三十多歲的邪惡綠瘟巫師。


    看著眼前散發著異樣柔情的斯考特巫師,萊恩說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之中而放棄未來可能到來的幸福,我相信你女兒也不會同意你那樣做的。”


    斯考特巫師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他長歎一口氣,道:“你還年輕,你還沒品嚐過失去摯愛的痛苦,你是不會理解我的。”


    斯考特巫師的心神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一百年前他還是一位愛民如子的伯爵,回到了他摯愛的女兒還陪伴在他身旁的日子。


    “我出生在西維多帝國的迪塔佩行省,是迪塔佩行省斯考特伯爵的兒子。”


    “我在出生的那一刻,就為以後繼承伯爵之位進行培養著。”


    “我修煉呼吸法,我苦練劍術,我學習音樂……我在我父親母親的培養下,作為一名伯爵繼承人茁壯成長著。”


    “之後,我順利繼承爵位成為了一名伯爵,我迎娶了與我門當戶對的妻子……”


    “對於常人而言,我是那麽的幸運,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高貴……”


    “但是!”


    斯考特巫師緊握著拳頭,“我隻是一個傀儡,一個沒有自我意識,一個隻會按照既定規則行動的傀儡!”


    “我不喜歡騎士呼吸法,我不喜歡修煉劍術,我不喜歡跳舞不喜歡音樂……”


    “我與我的妻子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我也不想與她培養任何感情,等她為我生下一個繼承人之後,就算是她有著十個百個情人我都不在乎。”


    “我從沒思考過我為什麽要做這些東西,我從沒考慮過我自己想要做什麽。”


    “我僅僅是,作為一名伯爵繼承人,作為一個伯爵成長著。”


    “直到……”


    斯考特巫師的雙瞳一下子閃耀起了明亮的光芒,仿佛接下來遇到的事情是他一生最為幸福的時光一樣。


    他的語氣都因為太過興奮而顫抖起來。


    “直到愛麗絲出生了。”


    “愛麗絲是一個女孩,無法成為伯爵繼承人,本該感到失望的我卻在聽到她的第一聲啼哭的時候……”


    “這一道啼哭,猶如把我的意識從混沌中開辟出來一樣,我終於有了自我。”


    “我抱著啼哭中的愛麗絲淚流滿麵……”


    “我和愛麗絲一樣,是在同一天同一刻降生到這個世界的。”


    “她是我的天使,她是我的神明,是她賦予了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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