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起身到一半的高小漫再度栽了下來,由於意識未能完全恢複,她的動作十分僵硬,迷茫的在地上扒拉著。


    “小漫?”


    高峰亮聲音一顫,正要上前,卻被抓住了肩膀。


    “別急,她需要適應。”程烈阻止道。


    自己是如何從厲鬼化中解脫出來的,他已經不記得了。高小漫雖然隻是有一點征兆,但估計也夠嗆,想要完全恢複正常,估計要不短的時間。


    等待了大約有六分鍾,靈魂適應了新的身軀,那機械化的動作有所收斂。


    “能聽到我說話嗎?高小漫?”程烈低聲道。


    “我……高小漫?”


    高小漫抬起頭,目光迷茫。


    “沒錯,你是高小漫,能記起點什麽嗎?”


    程烈皺起了眉頭,試探著她的恢複情況。


    “我是高小漫……我是高小漫……我……不,不要!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高小漫的臉上突現驚恐之色,轉身就跑。


    “小漫!”


    高峰亮心頭一跳,正要上前。


    程烈早有準備,和顏良一人抓住了她一隻肩膀,並抹去了嘴巴防止她叫喊引來路人,回頭對黃燁說道:“還是你來吧。”


    在安撫人的水平上,他才是專業的。


    這也是程烈出門前點名把他帶上的原因。


    黃燁倒也沒有推辭,走到高小漫的正前方,和藹的看向她:“你相信光嗎?”


    高小漫:“?”


    程烈:“?”


    李婉貞:“?”


    高峰亮:“?”


    這是什麽開場白?


    人家回想起生前的記憶碎片,正害怕的時候,你去問她相信光嗎?


    這算是什麽安撫?


    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離譜的是……


    在聽了這句話後,高小漫還真給他安撫下來了。


    她不知為何停下了掙紮,看著黃燁的眼裏充滿了淚水。


    “這就是神棍的力量吧……”


    程烈暗自腹誹,隨後將高小漫嘴巴給解開。


    “不必害怕,這便是死後的世界。”


    黃燁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平靜的說道:“這是人類生命中必經的一部分,有的人死得偉大,但渺小的人也不必為此而惶恐。


    心懷期盼的去懺悔,可以幫助你度過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懺悔?她受害者,為什麽要懺悔?”高峰亮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是不忿。


    “是個人都會犯錯,懺悔當然不是指被殺一事。其中的道理,等你死了之後就會知道了。”程烈淡淡道。


    他倒是回想起自己險些厲鬼化的那段時間了。在沒有一絲光亮的空間裏,磅礴的殺意如同岩漿一般在胸膛翻滾不止。


    這種感覺既讓人痛苦,又令人害怕。


    雖然和地獄的刑罰相比,它也許要輕鬆不少,但它能給人加刑期啊。


    要是原本能正常轉生的靈魂,因為被無法進入陰間,導致厲鬼化殺人,最後的判罰就顯得很冤枉。


    黃燁的說的話,大概是讓經曆過厲鬼化的她產生了某種共鳴吧。


    想到這,程烈注意到高小漫靈魂上附著的淡淡灰芒。


    那是她心底揮之不去的怨氣,也是導致她逐步厲鬼化的根源。


    而怨念又分有兩種,其一是生前遭受諸多不幸,怨念寄予於固定範圍,死後無差別進行殺人,主要代表為顏素汐。


    其二則為指向性殺人,觸發對象為某一群體,符合特征者則可能會招惹上,主要代表為李婉貞。


    像高小漫這種經曆的可憐人,大概率屬於第二種,如果能把其中的怨氣利用起來……


    “高小姐,感覺好些了麽?”


    想到了關鍵之處,程烈打斷了正在聽黃燁講道的高小漫。


    “我……你們是誰?”


    高小漫緩緩轉過頭,在黃燁的哲學洗禮下,她精神比方才好了幾分。


    “你還認得他嗎?”程烈指向高峰亮。


    後者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瞬,皺眉道:“好像……有點熟悉。”


    “小漫……”


    高峰亮眉頭緊皺,似乎又被打擊到。


    “那你現在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是什麽?”程烈追問道。


    記憶沒完全恢複其實更好,這代表著心中最憎惡的事情在腦海中占據了大頭,更方便她檢索。


    “印象最深的……”


    高小漫眉頭緊皺,忽然捂住了額頭,痛苦道:“袁芳……那個小婊砸……在我和小白交往的時候,整天跟我說他這樣是不尊重我,那樣是不愛我,那樣又是因為外頭有人了……結果勸我分手之後,她第三天就和小白在一起了,她……不得好死……”


    程烈:“……”


    李婉貞:“……”


    雖說防火防盜防閨蜜,這種事情也聽得旁人血壓高。


    但……


    人都被殺了,她對閨蜜的仇恨優先級居然還高於凶手嗎?


    “還有嗎?除了袁芳之外,你最恨的人。”程烈又問道。


    “除了袁芳之外……”


    “高……”


    “高……”


    高小漫幾次停頓,臉上寫滿了痛苦之色。


    而聽到她口中的第一個字後,高峰亮的麵色不由得一沉,試探道:“高峰亮?”


    “對……應該是這個名字。”


    高小漫轉頭看向他,表情愈發的困惑:“你是誰……為什麽我感覺……你很熟悉?”


    “我……”


    高峰亮呼吸一滯,臉上的表情已不受控製,似怒又似哭。


    高小漫疑惑的看著他,目光如同一柄柄尖刀剮在他的臉上。高峰亮不敢再與她對視,轉身躲到顏良的身後,抓著頭發痛苦的蹲下。


    程烈瞧了他一眼,問道:“你為什麽恨他?”


    如果說對閨蜜的記恨那是源於對信任的背叛,那記恨自己的父親也高於施害者,那就很耐人尋味了。


    “我不記得了……”


    高小漫思索了一陣,搖頭道:“我不記得他的臉,也不記得他做過什麽,但……我好恨啊……”


    “不記得麽?原來如此。”程烈微微點頭。


    “對不起……小漫,我對不起你……”


    哽咽的聲音從程烈的後方響起,那個可憐的男人正雙手抱頭,指甲深深的陷入頭皮之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哭得不能自已。


    被自己的至親之人遺忘,那其中的苦澀,自不用多說。


    可這又怪得了誰呢?


    像程烈樓下那位年輕的父親,工作同樣繁忙,每天能見到孩子的時間也就三到四個小時。


    不同的是,他即便自己再上火,也堅持每天輔導自己的小孩,周末偶爾還會全家一起出去遊玩。


    而高峰亮,大概是真的什麽都沒做。


    他這個父親的身份,就像是考來的高級建造師證一樣。目的隻是掛個名而已,掛完就忘了,平時回家的時間不多,麵也見不著幾次。


    這樣的父親,又如何奢求女兒能夠記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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