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怔了下, 笑著刮一下崔桃的鼻梁。


    其實他比崔桃更心急,但娶妻隻有一次,不能讓嫁他的崔桃受委屈, 婚事可以盡快但不能倉促。勢必要妥帖安排好一切,讓崔桃滿意,同時也要讓崔家長輩們都滿意。


    崔桃倒不怎麽在乎婚禮是否盛大, 經曆過那麽多世界,她深知兩個人相處不在於形式, 而在日常平淡的生活中。真正契合的兩個人,比什麽都好。


    崔家那邊次日就得到了韓琦的信,崔老太太等人都很高興倆孩子終於能成婚了。對於韓琦的安排他們都很滿意,不是他們沒有要求,實在是因為韓琦方方麵麵都考慮周到了, 他們沒什麽毛病可挑。由此可見未來女婿對自家女兒有多上心, 他們更開心, 也更放心了。


    這邊喜訊帶來的高興還沒消散,崔茂就從同僚的口中得知了朝中內部消息,趙宗清涉嫌謀反已經被關押在開封府受審了。但此案因為涉及諸多機密, 並不打算公之於天下。如此反倒更證明這案子的嚴重性,所牽涉的醜聞令人驚駭。


    崔茂不禁後怕起來, 趕緊回家和崔老太太回稟了這事。他言語中不禁有幾分埋怨韓琦, 竟沒將這麽大的消息告訴他們。


    “如何告訴你?一邊跟你說我要跟你家七娘成親了, 一邊又要跟你說,當初跟你家六娘鬧出的醜事那個趙宗清如今被擒了?”崔老太太忍不住白一眼崔茂,罵他不長腦袋。人家都是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而他反倒好,偏偏是四房最拖後腿的那一個。


    崔茂想想也是, 未來女婿還真不適合把兩個消息一遭說給他們,講了趙宗清的事兒,大家都禁不起想起崔六娘,那一大家子就沒法子為他和崔桃的婚事完全開心了。


    “他自是了解以咱們家的情況,曉得我們會知道這消息,或早或晚都不礙什麽了,左右給家裏鬧事的孽障已經被打發了。”


    想起六娘崔橋,崔老太太心裏就堵得慌,崔橋是她養在身邊真心疼愛過的孩子,偏偏是最讓她失望,最給她丟臉的孫女。


    “怪我寵溺太過,才把這孩子的心思養大了,竟要跟嫡女比。”比不過了,便耍陰私手段,險些把崔家的名聲給葬送了!


    “這怎麽能怪娘,娘疼愛她是她的福分,是那孩子不懂事。”


    崔茂趕緊跟崔老太太賠錯,剛才是他魯莽了。到底還是韓女婿思慮周全,沒直接傳話,省得一家子人明明聽了喜訊卻心裏不舒坦。


    “一把年紀了,都比不過人家年輕孩子,你若及他十之一二我都知足了!”


    崔老太太歎口氣,她可要好好跟胡氏討教,到底是怎麽養出韓琦這般厲害的兒子。崔茂是指不上了,隻能指望崔沅、崔溪這一輩孩子能有出息些,千萬別向他們爹爹那樣。


    崔家這邊從訂親開始,小馬氏早就為崔桃準備齊全嫁妝了,時不時想起什麽來還會再添兩樣。崔老太太更要添幾個值錢的大件進去。老太太以前在這種事兒上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但如今也不怕那些出了嫁的孫女說她偏心,小一輩的孩子中就數崔桃最受苦,在外頭被磋磨了好幾年,好容易苦盡甘來,多疼愛些誰敢有意見?


    “再有呢,我覺得我這東西一準兒不白送,韓六郎絕非池中物,他日必是咱們崔家沾他的光。等那會兒現巴結可就沒趣兒了!”


    幾房人紛紛附和崔老太太的話,沒任何人有意見。老太太瞧人一向準,而且他們也覺得韓六郎後生可畏,將來必有大出息。所以一家子人都是歡歡喜喜地幫著一起張羅婚事,或多或少都往裏添幾件。這就導致了崔桃最後得到了一大筆豐厚的嫁妝 ,迫得韓家又加蓋了一座庫房才夠用。


    七天後,案子審結,上報等候批複處置。


    這期間除開封府人員外,沒有任何其他人來見過趙宗清。


    趙宗清本以為他的身份暴露會令很多人驚訝不解,總會有一兩個忍不跑來當麵質詢他,但始終都沒有一個人來。


    延安郡公自得知趙宗清的身世真相後,非常憤怒震驚,但也有幾分慶幸。既然趙宗清不是他的血脈,那他的謀反罪倒是與郡公府的無辜者們關聯不大了。否則這一大家子人不管是否知情,都會因謀逆罪受到株連。


    郡公夫人雖不是趙宗清的親生母親,但一直覺得趙宗清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當初郡公把人安排寄養在她名下的時候,她真心喜歡,而且隨著日子久了喜愛越深。她怎麽都沒想到,她心裏一直覺得最懂事暖心的孩子竟是反賊,喊著為家人祈福修道的話,卻做過那麽多大逆不道殘忍之事,如惡鬼一般肆意濫殺無辜。


    夫妻倆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們起初確實想見趙宗清,想好生質問他為什麽,再把他痛罵一頓。等冷靜下來之後,夫妻倆終選擇不見了。他不配!


    《宋刑統》最嚴重‘十惡’罪行中排前三的分別為:


    一謀反,謂謀危社稷。


    二謀大逆,謂謀毀宗廟、山陵及宮闕。


    三謀叛,謂謀背國從為。


    趙宗清都占齊全了,必被處以極刑。


    崔桃對審問趙宗清的過程不感興趣,何必特意瞧那麽個礙眼的玩意兒,有空不如吃一口旋煎羊白腸來得快樂。


    崔桃不忘提醒孫牢頭,這回必須把趙宗清這個重犯看緊了,若是趙宗清跑了,可不隻是罰他一年俸祿那麽簡單。


    是夜,孫牢頭對屬下提點再三,一定要看管好趙宗清之後,方打著哈欠放值回家去了。


    一炷香後,韓綜現身在牢房外,告知守衛有一部分案件細節,他要詳審趙宗清。


    守衛和獄卒們都認識韓綜,這些年為查案韓推官也沒少提審趙宗清,不分白天晚上。所以這會兒他們也不覺得奇怪,直接讓韓綜進去了。


    趙宗清看見韓綜,眼睛便亮了幾分。


    韓綜支走牢房前的守衛,看看左右,才低聲問趙宗清:“你叫我來幹什麽?”


    此之前有小吏捎話給他,說趙宗清在牢裏鬧著要見他。


    “我這樁大案結束了,韓琦和崔七娘應該張羅大婚了吧?”


    韓綜眼底瞬間閃過一抹晦澀,想到近兩日聽到的消息,倆人似乎已經把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八,很近的日子。


    “你真甘心?”崔桃假死那段時間,韓綜沒少徹夜宿醉,都是趙宗清陪在他身邊開解他。韓綜對崔桃有多深情,趙宗清非常清楚。


    “深情?”韓綜自嘲地歎道,“可她卻說我自私,隻曉得滿足自己的私心。”


    “珠玉在前,自然看不到你的好。”


    趙宗清笑韓綜傻,隻懂得退讓。


    “這世上什麽東西都可以讓,唯獨感情不能讓,必須爭,因為不爭就是一輩子的遺憾,追悔莫及。”


    “你錯了,她說就算沒有韓琦,也不會選我。”


    “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就隻有你們倆個人,在一處無人的荒島上,你癡情待她,天長日久了,


    她會不會選擇你?”


    趙宗清告訴韓綜,很多牲畜原本沒有家養的,比如豬,是把橫衝直撞的野豬圈養了,才最後馴化成了現在溫順的豬。還有馬,也是很好的例子,有多少野馬最終馴化成了千裏良駒,為人所驅使。


    “人和這些動物其實一樣,隻要用對方法。”


    “你到底想說什麽?”韓綜狐疑地打量趙宗清。


    “幫我逃出去,我會教你慢慢掌控崔桃,找回她心悅你的心。”


    韓綜嘲笑趙宗清癡人說夢。


    “韓琦在安平村拿到的《闕影書》其實隻有半部,另外半部更重要的隻有我這有。隻要助我出去,我便將這本書贈與你。讀過它之後,保證你再也不用發愁如何得到崔七娘的心。”


    趙宗清見韓綜流露出動搖之色,繼續補充一句。


    “蘇玉婉如何培養教導那些女子,你也看到過,而她隻不過是掌握了書上的幾種辦法而已。你若掌握了整本書的精髓,崔七娘的心隻會在你那。到時候你們兩個人,便可以過上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你不要再說了!外麵守備森嚴,你根本不可能出去,我幫不了你。”韓綜說罷,就轉身要走。


    “我不用你直接放我出去,你也確實做不到。你隻需要幫我稍一句話,跑一趟腿兒即可。”趙宗清勸韓綜好好想想,錯過這次機會,他隻能選擇放棄崔桃,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崔桃的青睞了。


    韓綜猶豫了片刻之後,稍微靠得趙宗清更近一些,“你說。”


    趙宗清對韓綜附耳嘀咕了兩句。


    韓綜隨即離開了大牢。


    次日剛入夜,韓綜再一次出現在大牢前,跟守衛表示他今日要繼續審問趙宗清。


    片刻後,一身形酷似韓綜的男子,低著頭,步履匆匆走出大牢。


    他順著光線比較暗的牆根走,繞到最近的角門。開封府外麵也有森嚴的守衛,但這角門附近有一處狗洞,卻沒人會受著。他就爬了這個狗洞,急匆匆往東大街的安大郎包子鋪走。他從包子鋪後門進入之後,便再沒出來。


    片刻後,包子鋪關門了。


    又過了片刻,持刀衙役三重包圍了包子鋪。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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