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裏,隻有他壓抑的呼吸聲在耳畔停滯。


    那條緋聞像是一條粗糙的麻繩,緊緊纏繞在他的脖頸,遏製住了呼吸。他再一次體會了生不如死的感覺,繼三年前和她離婚的時候。


    不是沒想過給她打電話,想質問她,在她眼裏他到底算什麽,可是直到最後,電話也沒有撥出來。


    他害怕她接,又害怕她不接。


    害怕她真的應聲說不在意他,又害怕她手機接不通,是因為和那個人在一起。


    最後隻能逃避性的回了別墅,回了他們曾經的家,可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


    和宋池魚離婚之後,他就再沒回過家,平常不是在醫院病房裏待著,就是前往世界各地出差,似乎隻有這樣的忙碌,才能夠讓自己平靜一些。


    別墅定期派人打掃,一點灰塵都沒有,他一路走到二樓,在主臥的床腳坐下。


    因為精神分裂的原因,他不能喝酒,不能抽煙,所以即便此刻心裏難過傷心到要死,他卻也依舊是連喝醉放肆一下都做不了。


    低著腦袋看著手機屏幕,女人溫和的笑顏亮了又熄,就這樣反反複複的按了幾十次,他才終於聽到了樓下傳來的門鈴聲。


    房門拉開,是插著口袋吊兒郎當的黎嘉佑。


    “你來幹嗎?”他擰了擰眉,淡聲問。


    黎嘉佑語氣欠欠的:“看看你死了沒。”


    臉上滑下幾道黑線,他抬眸瞪他。黎嘉佑卻一臉的滿不在乎。


    黑著臉轉身往屋內走去,他徑直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裏麵隻有幾罐快過期的啤酒。拿了一罐扔進他懷裏,他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隻有這個,快過期了。”


    黎嘉佑頓時不滿撇嘴:“你對你舅舅未免也太磕磣了點吧?”


    他抬眼,冷聲:“愛喝喝,不喝就滾。”


    黎嘉佑:“……本少爺可是帶著信息來的,你這幅臉色讓本少爺十分不高興,決定不告訴你了。”


    他依舊低頭玩著手機,對一邊跟小孩一般幼稚的男人置之不理。


    黎嘉佑見他不說話,一副無視的樣子,心裏窩火,嘴角撇了撇,輕輕哼了一聲:“我找到那個拍照的狗仔了。”


    顧淵這才有了動靜,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定住,眼皮微抬,冷淡的視線落向他身上。


    “他告訴我,是有人付錢讓他去拍照的。”


    黎嘉佑刻意拖長了語調,沒有直接張口說付錢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顧淵的眼神瞬間變暗,原本就落魄的身形此刻更顯蕭瑟。


    “你就不想知道是誰嗎?”黎嘉佑笑了聲,語氣嘲弄。


    他垂著眼,半晌沒出聲。


    “還是說,你不希望對方是誰?”


    顧淵依舊沒回答,但落寞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此刻在想什麽。


    懶得再刺激他的神經,黎嘉佑嘴一撇,“不逗你了,是那個小孩,不是宋池魚。”


    可顧淵的眼神更暗了,眉骨擰著,像是在思考一件難言的事:“那小孩,滿十八了吧?”


    黎嘉佑唯恐他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連忙出聲:“殺人犯法大哥!”


    顧淵立刻不屑地撇他一眼:“我又沒說要動他。”


    他隻是在思考該用什麽樣的方法讓一個成年人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國家。


    “那小孩心思挺重的。”黎嘉佑張口,“狗仔說,宋池魚當時已經要離開了,是那個小孩突然靠到她身邊的。做的那麽嫻熟,肯定對宋池魚是蓄謀已久,你不努力點,到時候媳婦可就真沒了。畢竟現在的女人,都喜歡年輕的弟弟。”


    包括那個姓沈的。


    意外想到這,他眼神微變。


    “不過就是一個小孩,能掀出什麽風浪。”顧淵對此倒是滿不在乎,畢竟聽這話,宋池魚對小孩是沒什麽感情的。


    黎嘉佑無語:“可人家比你年輕。”


    “而且你難道沒聽說一句話嗎?說男人二十五歲以後,”他頓了頓,壓低聲調:“下半身那家夥就跟擺設差不多了,再說你……”說完還刻意從上到下看了他一眼。


    “你都三年,沒和女人上過床了吧?那家夥不會直接……”


    黎嘉佑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淵飛來的眼刀刺了幾下,連忙慌亂地閉上嘴。


    轉了轉手裏的手機,顧淵輕聲開口:“隻要年年不喜歡他,他就不是需要考慮的人。”


    黎嘉佑聞言輕笑,單手擰開汽水罐,調侃:“那你不也不是她喜歡的人嗎?為什麽她還是能和你在一起。小孩雖然年輕,但挖人牆角的能力可是一流,賣賣慘再叫幾聲姐姐,那可比你這鐵直男要不知道有用多少。”


    “你很了解?”顧淵挑眉。


    黎嘉佑無語:“我又不是沒和姐姐談過戀愛。”


    客廳裏一時寂靜,除了黎嘉佑灌著啤酒的咕嚕咕嚕聲,就隻有顧淵輕輕按著手機界麵的聲響。


    半晌,沙發上的男人開口問:“……女人都喜歡叫姐姐?”


    聽著顧淵的問題,黎嘉佑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伸出手,無可奈何地衝他伸出一個大拇指:“你的理解能力,很牛逼。”


    “叫姐姐的終極目的是為了賣慘,是為了讓對方憐愛你,而你,要是選擇叫宋池魚姐姐,她會直接把你踹出去你信嗎?”


    直男無疑。


    黎嘉佑不禁想,就他那樣當初都能追上宋池魚,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有毛病。


    說到這,他順便想起了在醫院他扯他領帶的事,怒氣值瞬間充到滿格:“就今天,我把你進icu的事告訴宋池魚,就是為了賣慘,結果你呢,你他媽竟然還罵我?”


    “我隻是不想讓她愧疚。”顧淵張口解釋。


    “那你就更應該說啊。如果她愧疚,那說明她本來對你就沒有恨意,皆大歡喜。如果她不愧疚反而很痛快,那就說明她是真的恨你,這樣你把這件事說了,也可以抵消她的一部分恨意,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賣慘的終極要義就是賣,你光一個人在那慘算什麽鬼?自我感動嗎?”


    顧淵依舊沒說話,像是聽進去,又像是沒聽進去。


    黎嘉佑見狀無奈攤手:“反正方法我已經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另外還有一件事,之前在醫院我就覺得不對勁,可能需要你當麵和她解釋。”


    顧淵抬頭:“嗯?”


    “精神分裂的事。”黎嘉佑低聲說,想著那天在醫院宋池魚說自作自受時的表情。


    “她似乎認為,你是在已知有遺傳病史的情況下讓她生下了顧盼,這可能也是她恨你的一個原因。”


    -


    黎嘉佑的話瞬間提醒了他。


    從開始到現在,她從來沒當過他的麵提過顧盼可能患有精神病的事,像是早就知曉一般。


    沒有猶豫,他直接去了她住的公寓,在樓梯口等了一下午。


    結果隻等到了一身酒氣的她。


    還沒來得及解釋,視線就又看到了她嘴角花掉的口紅,構建了好久的心理防線頓時崩塌,他半晌都沒有眨眼,捏著她手腕的手指也慢慢放鬆,嘴角勾起,苦澀的笑了一聲,聲音含糊不清:


    “年年。”


    “我算什麽?”


    宋池魚被他放開,立刻摸了摸有些泛紅的手腕,抬眼瞧見他受傷的眼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幾秒,她張口解釋:“是假新聞,公關都澄清了。我沒喝酒,酒氣是去接沈嘉禾的時候蹭到的。口紅也是那個時候不小心蹭花的。”


    幾句話解釋完所有,她也不管那人信不信,就直接轉身打算離開。


    後背上又瞬間撲過來一個溫熱的胸腔,男人手臂緊緊箍著她身子,語氣裏的欣喜藏也藏不住:“我就知道,年年,我就知道。”


    他低著腦袋,呼吸在她耳畔流竄,宋池魚被他抱得無法動彈,表情一時有些煩躁:“你先放開我。”


    顧淵聞言,立刻乖乖鬆手,但身子卻繞了個方向,直接堵到了她身前。


    宋池魚看著眼前的人牆,抬眸,眼神不耐煩:“你有事?”


    雖然語氣依舊不好,但顧淵深諳耍無賴的道理,手指試探性地勾了勾她的,小聲問:“那你以後,能別和他單獨吃飯嗎?”


    宋池魚蹙眉:“?”


    “我受不了,年年。”他低聲說:“就算隻是緋聞,我也受不了。”


    他原以為自己是能夠接受的。


    最後事實證明,他承受能力沒他想的那麽高。


    洗腦是假的沒用,知道了真相也沒用,他依舊心髒難受的像是被刀割一樣。


    所以現在看到宋池魚稍微露出點柔和時,他便立刻順竿子爬。


    雖然明知她不會答應。


    “那我就受的了嗎?”


    和預期的答案不一樣,宋池魚直接反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你現在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宋池魚抬眸看他,眼神冰冷:“當初你一個接一個的傳緋聞,我可是什麽都沒說,怎麽現在我隻不過傳了一個緋聞,你就急的要來找我提要求呢?不覺得有點自私嗎?”


    顧淵臉色瞬間蒼白。


    “你明知我的家庭狀況,明知我是極沒有安全感的人,可你卻依舊讓我每天在家裏看著你的新聞擔驚受怕。顧淵,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堅強,能看著自己丈夫的桃色新聞,卻依舊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的難受程度,絕對不比你低。”


    眼見著麵前的男人眼角垂落,宋池魚抬眸,笑:“現在,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沉默蔓延開來。


    他當然沒話說。


    是他自己自以為是的逾矩了。


    宋池魚徑直繞過他走出去,目光落到對麵的房門,眼神一愣,半晌開口問:“你又買了我家對門。”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顧淵已經從防火門後走出,聽到她的話,表情頓了幾秒,然後慢慢點頭:“嗯。”


    想起上午沈嘉禾發來的東西,宋池魚眼神微動,隨後扭過身子,抬眼直視他:“那你不請我進去看看嗎?”


    男人表情怔愣,沒反應過來。


    等再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門邊給宋池魚開門了。


    “密碼是你和盼盼生日。”他小聲說。


    宋池魚垂眸,語氣冷淡:“哦。”


    許是住的時間不久,房間裏還有一股新家居的味道,摻雜著濃厚的木頭香氣,勾的人心熱。


    宋池魚沒有猶豫,直接走進了主臥,色調是一貫的冷白,沒有什麽彩色的東西。


    床頭櫃上放著幾瓶藥物,是治療精神疾病常用的幾種。


    她拿起一瓶端詳,然後扭頭問他:“今天的藥吃了嗎?”


    顧淵看著她的動作,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照著應聲:“吃了。”


    主臥角落裏是一個單人沙發椅,一邊是半開的窗戶,有微風溜進來,吹起了白色的窗簾。


    顧淵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但視線從未從她身上挪開過。


    這邊看看那邊看看的女人在此時停住,轉頭對上他炙熱的目光,輕笑著開口:“你離我那麽遠幹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顧淵耳垂立刻變紅,遲疑著開口:“不是你,是我……”


    是我怕自己控製不住。


    可他的話瞬間便被堵在了喉嚨裏,因為宋池魚直接走到了他身前,脫下大衣,手指拽住他領帶的下半部分,一路把他拽到沙發椅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年年。”他手指捏住她胳膊,嗓音壓抑又顫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嘛?”


    逼仄的沙發椅加上女上男下的位置讓她一時施展不開身子,像是不經意一般,她手指捏緊了領帶,逼著他靠近,嘴角輕挑,笑:“知道啊。”


    她低頭,勾著身子,長發從耳畔滑下,拂過他眼角,薄薄的嘴唇正對著他耳邊吹氣,隨後輕輕吐出幾個字。


    “勾引你。”


    昏暗的燈光更顯曖昧,顧淵心跳如雷,死死地盯著身上女人溫柔的眉眼。


    他覺得自己越長越回去了,都過了三十的人了,聽到這種話卻依舊像個十七八歲的毛孩子一般,明明麵上慌亂到臉頰通紅,心裏卻又莽撞地想要立刻撲上去,把她徹徹底底地融進自己身體裏,再不分開。


    “年年……”他低聲叫著她,上身不知覺就往上抬了起來,身體裏壓著的欲念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焰,燒的他渾身滾燙。


    宋池魚並沒有阻止他,彎彎的嘴角像是無聲的默認。


    偏著腦袋向著想念許久的嘴唇靠近,指尖慢慢爬上她臉頰,顧淵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會因為心跳過快而猝死。


    “緋聞裏是怎麽寫的呢?”


    輕緩又無奈的語調,從她口中吐出。


    仿若當頭一棒,他身子瞬間僵在了原地。


    “神秘女子微微昂頭,魏誠然單手撐在她手邊,兩人像是在交頸親吻一般……”


    顧淵哪裏受的了這樣,伸手拽住她手腕,壓著聲調開口:“別這樣。”


    宋池魚見狀鬆開領帶,笑:“怎麽?你不是委屈我有緋聞嗎?我現在把那重新給你演一遍,你還不樂意?”


    說完表情瞬間變為冷漠,起身離開他身側,薄唇微張:“無聊。”


    “你還不如人家小孩……”


    話沒說完,身子就直接被人壓著倒在床上,男人跪在她腿側,雙手摁住她的,狠戾的語調在她耳邊響起:“你別逼我,年年。”


    “我沒你想的那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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