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一個人在房間裏呆了很久, 就在裴忍不住要闖進去的時候,沈清淮出來了。他開門的時候看到站在門口的裴, 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的笑了笑,“裴。”


    剛剛還忐忑不已的裴被他的笑容安撫, “西澤。”


    “好像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沈清淮沒有關上房門,裴一眼可以看到裏麵掀開一個角的被子。


    “要吃點什麽嗎?”裴問。


    “有點想吃鬆塔。”


    “鬆塔?我去買。”


    沈清淮伸手關上房門,“好。”


    現在都已臨近午夜了,哪裏還會有賣鬆塔的地方。但因為是沈清淮想吃,裴一點猶豫也沒有的就披上外套出去了。沈清淮看著裴帶上門離開,在門口站了一會,轉身去敲謝縈懷的房門。謝縈懷已經睡下了, 他這段時間學的東西太多, 臉上都透著疲憊,但他看到門口的沈清淮時,精神還是為之一振。


    “我能進來嗎?”


    “當然!”謝縈懷著實是有些驚喜。


    沈清淮進了房間,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 遠比不上謝縈懷在臨安的府邸, “謝小侯爺。”


    謝縈懷忽然聽到這個稱呼,一下心境激蕩,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周琅,你……你叫我什麽?”從他來到這裏開始,沈清淮對他就從未表現出太多的熱絡。因為有傑斯,有裴。


    “謝小侯爺。”


    謝縈懷一下笑了起來, “好,好……我都多久,沒聽過你這樣叫我了。”不是沒有過失落,也不是沒有過憤恨,但在周琅離開的一年裏,那堆積起的痛苦又逼得他要把一起都忍耐下來。讓他都變的不像是他了。


    “謝小侯爺,我們認識多久了?”


    謝縈懷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他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七個年頭了。”


    “七年……原來,都這麽久了。”


    “周琅。”


    “能和我講講從前的事嗎,我好多都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也是,對你來說,已經過了那麽久。”謝縈懷眼中有失落,但他又竭力在安慰自己,“沒關係,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一件件一樁樁的講給你聽。你想聽什麽?”


    “你想說什麽,都可以。”


    謝縈懷認真的想了想,決定從初遇講給沈清淮聽,他講的時候,整個人都陷進了回憶裏似的,“當時我才被貶謫到臨安,一個相識的都沒有,還好有你……我過的很開心,從未那麽開心過。”


    “當時我才第一次見你,你就坐在那裏,周圍人都在巴結我,你卻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我想問問你為什麽不開心。為什麽世上那麽多開心的人,開心的事,你還和我一樣的不開心。”


    “然後一晃那麽久就過去了。”


    “我連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都沒有發覺。隻覺得,和你在一起,我才能那麽開心,那麽快活——除了你,誰也不行。”


    “真想再回到當初,我與你同醉同眠的日子。”


    ……


    “謝縈懷。”


    因為回憶當初,神色都變的溫柔的謝縈懷恍惚間回過神來,“嗯?”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說不出這樣卑微的話,也做不出這樣卑微的姿態。”


    謝縈懷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自己何嚐不知道,他早已經變的不像自己了,從周琅在臨安城死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自己了。


    “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小侯爺了。”


    謝縈懷自嘲一笑,“那你要我怎麽辦?”眼中的水光,幾乎要墜下來,“我還是臨安那個謝縈懷,我做足了姿態,看著你離我而去,看著你……與他人共度一生。我逼死了你一次,你還要我再逼死你第二次嗎。”


    嫉妒。嫉妒的恨不得發狂,他何嚐不想轉頭一走了之,還不是……萬般不舍。


    “可是我不會喜歡你,在臨安時不會,在現在亦不會。”仿佛是要讓他徹底死心似的,又補上一句,“永遠不會。”


    “那你要我如何?!”因為最後那一句,謝縈懷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酸澀的情緒,“我現在隻想留在你身邊,和你拋棄的那些個女人一樣,等著你回頭。你與那兩個人如何,我不會管,我也不會……”聲音和握緊的拳頭一起發抖。


    “我讓你如何,你就會如何嗎?”


    “隻要……別再趕我走。”他從來不知道,他謝縈懷有朝一日,會說出這樣可憐的話來。


    “那我要你死呢?”沈清淮看到謝縈懷臉上血色盡褪,隻在一瞬之間,“我想了想,我仍然隻喜歡傑斯,我想和他在一起。”


    謝縈懷聽他說完,往後退了一步,“……假話。”


    沈清淮什麽時候都說不出這樣絕情的話來,他越絕情越溫柔,而非現在,一臉冰冷,“死纏爛打的人,最討厭,你是知道的,對吧。”


    謝縈懷和沈清淮對視許久,見他臉上竟真的沒有絲毫的玩笑之色,心頭那一瞬間蔓延開的劇痛,讓他理智裏的那根弦,一下子繃斷了,“你要殺我?”他將自己藏在櫃子裏的金刀翻出來,丟到沈清淮麵前,逼他一樣,“好啊,你要殺我,你來動手就是——”胸口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起伏的厲害,“你真的動的了手嗎?周琅,我與你相知相識,我還不知道你……”


    沈清淮真的將謝縈懷拋在桌子上的金刀拿了起來,然後握著刀鞘,拔了出來。


    寒芒湛湛。


    謝縈懷卻還是不願意相信,“你要逼我走,直說就是,我竟然能追到這裏,就絕不會再走!”


    空了的刀鞘被拋到了地上。


    “你要殺我,你讓你那個相好的來就是了,你隻身過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隻是想逼我走嗎。”


    沈清淮走到了他的麵前,鋒利的刀鞘抵在謝縈懷的胸口,在這一刻,謝縈懷還堅信,沈清淮絕不會殺他,他那樣心軟的一個人……鋒利的刀穿過他胸腔的血肉,直刺進去,血湧了出來,在溫熱的東西淌到謝縈懷手上時,他都不敢置信。


    從他來到這裏,都還未與沈清淮這麽接近過,雖然不再是當初臨安的相貌,但他仍然知道,周琅還是周琅。現在這個人就在他麵前,灰蒙蒙的目光望著他的傷口。


    “你竟然……真的……”傷口的疼痛,都不及心裏的疼痛。


    為了這麽一個,荒謬又殘忍的理由,來見他,來殺他。


    “你能回到臨安,但我永遠也不會回去了。”


    這句別有深意的話,在此刻的謝縈懷耳中,無異於世上最絕情的言語,他等了周琅一年,再世重逢,萬般珍惜,卻還是……卻又是,這麽一個下場。也許,臨安的那個周琅,確實已經死了,他失了自我,也等不到那個人了。麵前這個人,他心有所屬,隻是永遠不是他。


    謝縈懷慢慢的倒了下去,插在他胸口的金刀與他一起慢慢消失了。


    “這樣他就能回去了,對吧?”


    無人回答。


    沈清淮有些疲倦,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直到謝縈懷整個消失,他才帶上門出去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隻有死亡才能送他們回去。不過隻需要死一個人,那個世界的平衡,就能重新創建起來,創建起平衡的世界,當然就不會存在那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了。所有的一切,在那個時候都會變的正常起來。


    隻是,他會死而已。


    殺掉玉青檀的時候,對方眼中確實有詫異,不過他和謝縈懷一樣,沒有做任何的掙紮,他隻是問了一句,“是你想殺我嗎?”


    “嗯。”


    得到了這個答案,好像是生是死都變的無所謂了。或者說,生死對他而言,早就已經無所謂了,在邀仙台轟然倒塌的時候,他就該和當時已經死去的百裏安一起死去。


    問他蟲族的弱點在那裏,又在他的手上拿了武器,裴對他沒有任何防備,當利器刺進去的時候,裴一句話也來不及說,隻是用茫然的眼神,望著沈清淮。沈清淮有些難過,但他隻要一想到,裴回去之後不會再記得他,他又覺得,沒那麽難過了。


    比起所有的人一起死,所有的世界一起被吞噬,隻有他一個人死的結局,看起來更好一些。


    ……


    謝縈懷死後,見到了南鳳辭,令狐胤,甚至還有傑斯,在一片黑暗中,時間都仿佛定格。


    南鳳辭也剪了頭發,看起來像是和謝縈懷一樣融入了這個世界一樣,而令狐胤卻還是佩一柄重劍。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謝縈懷記得周琅殺了他,難道,這裏是無間地獄?“你們也死了不成?”


    南鳳辭睨了他一眼,“我倒是現在可以送你去死。”


    如果他沒死,那……周琅?


    謝縈懷環顧四周,“周琅——周琅——”


    南鳳辭來這裏也很久了,不過他和別人不同,很快就混跡在了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裏,他猜到周琅會在這裏,所以一直沒有停止過找尋,現在聽謝縈懷叫周琅的名字,而他又是那副打扮,所以就抓住他的手臂,逼問了一聲,“你見過周琅?他在哪裏?”


    令狐胤也抬起頭來,望著謝縈懷。


    謝縈懷看著兩人,忽然語塞。如果這兩人都活著,他也活著,那……


    剛剛蘇醒來的特洛耶按著胸口上的傷口,坐了起來,裴在站起來的時候,則下意識的摸了摸那個被利器貫穿的地方,他想問問,西澤為什麽會殺他。但是……西澤呢?


    傑斯也在這裏,他和裴在一起,身旁還有特洛耶,至於其他的人,他們中間仿佛隔著一堵無形的牆,他看得到周圍那些人的麵孔,卻無法攻擊那些人。他正在趕往那個鮫人出沒的海峽,在途中卻忽然發現自己正在消失,再一轉眼,眼前就變成了這麽一個地方。


    “我還活著……”裴有些茫然。


    傑斯是真的毫無所覺就來到了這裏,而裴卻像是知道什麽的模樣,“你什麽意思?”


    “我記得……西澤,殺了我。”他還記得那一瞬間的劇痛。


    傑斯一口反駁,“西澤?怎麽可能!”


    裴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站了起來,想要看清周圍,但奇怪的是,他仿佛喪失了蟲族的夜視能力一樣。不,也許是這黑暗的緣故。


    正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傑西卡和鮫人也同樣出現在了黑暗裏。


    就在各自議論的時候,在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傑斯馬上聽出了,這是西澤的聲音。謝縈懷也察覺到了,他起身尋找起這聲音的源頭來。


    沒有亮光,他們隻能聽到那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伴隨著一道飽含痛苦的哀求聲,“哥哥,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一直都在等……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


    這道聲音是陌生的。


    “我不會原諒你。”是沈清淮的聲音。


    “哥哥,我錯了,你打我你罵我,你怎麽樣都好,別再走了,求你回來,留下來……”已經瀕臨崩潰的啜泣聲,“在知道你死的時候,我幾乎要瘋了,哥哥對我那麽好,我為什麽……為什麽要做出那樣的混賬事。我不相信你死了,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沈煦。”


    當這個名字一出現,傑斯就想起了,那是那個曾逼迫西澤的那個弟弟的名字。西澤去找他了嗎?為什麽?


    “……哥哥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


    “我死了哥哥就能原諒我嗎?好——好,隻要你回來,隻要……你不要再丟下我。”


    在急促的聲響中,眼前這一片凝固的黑暗開始流動起來。


    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響,麵前出現了一道長廊,沈清淮出現在長廊裏,他看不見周圍任何一個人,但所有人都能看見他。


    “這樣他們就能回去了吧?”


    “比起世界融合大家一塊死,我一個人死,看起來更簡單一些。”


    ……


    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他會死?


    為什麽他們能回去?


    ……


    沈清淮在長廊裏仰著頭,似乎在和另外一個人對話,“反正我也活夠了,雖然死於意外,但能活這麽多世,也夠了。”


    “遇見的人,雖然都不怎麽樣,但……也不是那麽討厭。所以已經夠了。”


    “原來謝縈懷是真的喜歡我。”


    “原來裴是真的喜歡我。”


    “原來……都是真的。”


    “玩弄了太多人的感情,總感覺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狠狠戲耍和拋棄啊。要真有那一天,該多可憐……還好,現在已經不會了。”


    “特洛耶回去的話,第一星就能沒事了吧。”


    “令狐胤是個大英雄,被養父背叛什麽的,實在是太過淒慘,希望他能早點想通抽身離開吧。”


    “皇兄也是,我和他一起長大,雖然一開始,是想討好他得他庇護……但既然青梅竹馬,又怎麽會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


    “蘇冷這麽熬夜遲早會過勞死,既然賺了那麽多錢,就該多出去享受人生啊。”


    “雖然……恨過沈煦,但看他剛剛抓著我褲腿哭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以前我割腕的時候……他要是一直那麽乖該多好。”


    長廊深處,就是黑暗,沈清淮正慢慢往黑暗裏走去。


    “希望他們都不會再記起我吧。”


    “畢竟我就是個除了一張臉以外一無是處的混蛋。”


    “男男女女我都愛過,男男女女我也都負過。當過網紅,當過皇子,這一輩子已經夠了。”


    ……


    望著這個模樣的沈清淮,傑斯幾乎要落下淚來。一直在往前走的沈清淮,忽然停下了腳步,傑斯以為他聽見了自己叫他的名字,他拚命的想要靠近沈清淮,但那長廊,對他來說卻是無限的。


    “雖然說已經夠了,但也不是沒想過,什麽也不管和哥哥在一起,第一星,臨安城,都隨便吧。”


    停下的腳步,隻頓住的一瞬,就繼續往黑暗裏走去。


    “西澤——!!”


    黑暗被驅逐開,那道長廊連同走入長廊的人都一起消失。


    ……


    忘掉?


    怎麽可能忘掉?


    ……


    沈宴是個藝術生,曾經是,但是他死了,死於車禍。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生前的一切,並且帶著記憶投胎轉世了。說是投胎轉世,可能不太貼切……因為他被塞進了一個小孩的身體裏,但那個小孩生活的世界好像不是他熟悉的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投胎轉世的福利,他的人生順風順水四個字都不足以概括。養他的老爹,發家成了臨安首富,他也搖身一變成了富二代,每天拿著大把的銀子消遣。但奇怪的是,他越長大,這身體的模樣,就越像自己那個出車禍死了的身體。他摸著臉,問他的首富爹,“爹啊,我怎麽長的和你一點也不一樣?”


    首富爹恬著臉,“什麽不一樣的,我年輕時,就是長的這般俊俏!”


    沈宴雖然望著這個膀大腰圓的便宜爹,不太相信,但也找不到別的理由了。萬一就隻是巧合呢。


    沈宴愛玩花樓裏的姑娘,知事開始,就開始往花樓裏鑽,十四歲時,便已經成了這臨安城女子的夢中情郎。隻是這夢中情郎,越長大越不敢往花樓裏鑽,倒不是他膩味了,而是他這張臉,越長越俊俏,進了樓裏,幾次都被嫖客當姑娘輕薄了去。作為首富家的公子,哪能忍下這樣的氣,叫人把摸他臉的嫖客打了一頓,丟出去,本來殺雞儆猴就以為沒事了,但總有那些不開眼的,前赴後繼往上來輕薄他,沈宴一氣之下,連花樓都不去了。


    首富爹說,“宴兒啊,你要不要娶個妻,納個妾?”


    “不娶,不納。”


    “這……”


    沈宴不愛聽他老爹的教導,袖子一揮就又出去了。


    這臨安城裏,數他最俊俏,數他最風流,美人是他的紅顏知己,公子是他的狐朋狗友,這臨安城,誰不知道他的大名。隻是知道他大名的人,又會納悶,這周家的公子,為什麽老子姓周,他卻姓沈呢?奇哉怪哉。


    但這事,人家老子都不當回事,他們也管不了不是。


    今日沈宴又去了溫柔鄉裏,剛從簾帳裏一鑽出來,伸手如蛇的玉臂就環繞了過來,“公子——”


    沈宴握住那纖細的手指,放在唇畔吻了吻,“玉纖,乖些,我該回去了。”


    “那你明天還來不來?”


    “你若等我,我定然赴約。”


    “……你還不知嗎,玉纖這一生,隻等你一個。”


    在衣冠鏡前整理儀容的男子回首一笑,他生的比女子都要貌美許多,尤其是唇下那一顆痣,更添幾分生豔之感。


    從玉纖房裏出來的沈宴,被簇擁而來的女子拉住衣衫,他一個一個的應付之後,才終於從樓裏出來。時值三月,鶯飛草長,草色入簾,水也溫柔。正百無聊賴之際,聽身旁過往行人議論,說是那最得寵幸的謝侯爺來臨安一事。身旁的人都誇讚那謝小侯爺年少風流,風華勝過那周家公子。沈宴聽了,心中難免生出些不服氣來,正好人群又在往城門擁擠,都是要看那謝小侯爺,沈宴按著扇子,混進了人群中。


    他倒要去一睹那謝小侯爺風采。


    到了城門之時,隻來得及聽到一陣疾馳而去的馬蹄聲。沈宴還在可惜,但一看那輕騎的方向,是往他周府的方向去的。難道……那小侯爺選建造府邸的地址,是在他家旁邊?這麽一想,他就往周府走去。


    也許遇不上了?那隻能下回看看了。


    正這麽想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白衣公子牽著馬緩緩走了過來,他腰間懸掛一柄金刀,環顧四周,找尋什麽的模樣。


    沈宴走過去時,那人的目光忽然望了過來。狹長的桃花眼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他上來同沈宴打招呼,“這位公子,可否像你打聽一件事?”


    沈宴下巴高昂,“嗯?”


    那人本來想問他什麽的,但目光在看到他臉的時候,忽然怔住了。沈宴這張臉生的陰柔有餘,陽剛不足,總是有些眼瞎的男人,誤以為他是女子,沈宴以為他也是那樣的人,正感歎他白瞎了一張好相貌,那人卻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一笑。


    “你笑什麽?要問什麽快問!”沈宴語氣中已透露出不耐煩。


    “不,已經沒有要問的了。”


    “消遣公子我?”沈宴白了他一眼,正要離去,那白衣的公子忽然牽住他的衣袖,然後施施然行了一禮,“在下謝縈懷,初到臨安,想結識於公子。”


    謝縈懷?


    這個名字……怎麽有些熟悉?


    對方看他思索的模樣,眸中忽然亮了幾分,牽著他衣袖的手,也收緊了幾分,“你可還記得我?”


    沈宴狐疑的打量著他,“你不會是……謝侯爺吧?”


    那人怔了一瞬,然後笑開,“正是。”


    知道這人的身份,沈宴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這侯爺才來臨安,人生地不熟,他要是趁機巴結,以後可不是好處多多?


    “好說好說。”


    兩人並肩往前走去,市集上人來人往,一片燦爛繁華之景。


    “謝小侯爺為何來臨安?”


    “為了找一個人。”


    “找到了嗎?”


    白衣的公子下意識的碰了碰腰間懸掛的金刀,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並未言語。


    自然找到了。


    除他之外,那些人也很快會找到。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不會再逼走這個人了。


    滿城柳絮紛飛,笑語如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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