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明影查房, 進來就是直接刷禮物的,今天跟著他查房的粉絲, 卻發現他盯著電腦屏幕,半天都沒有反應。反倒是那個女主播, 神情略略有些慌亂。


    明影都已經打算,如果被人覺得是麻煩的話,以後都不要在去找他了,但是他沒有想到,沈清淮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沈清淮也沒想到明影會忽然進來他的直播間,尤其是在明影已經知道他是男人的情況下,自己還穿著一身女裝, 進行著這樣的直播, 那其中的尷尬,就不言而喻了。


    “我有點不舒服,先停播一會兒。”沈清淮說完,就慌張的關閉了直播間。


    葉東傾在看他的直播, 在他關閉直播間之後, 就發了消息過來詢問,“怎麽了,忽然下播?”


    沈清淮不好說他和明影之間的事,隻敷衍說自己喝水嗆到了,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端倪。葉東傾發了一個‘嗯’字過來。


    沈清淮隻關閉了攝像頭,並沒有關閉直播間,他看到明影的id始終掛在自己的直播間裏。他之所以會答應葉東傾, 就是怕被揭穿,但是明影已經知道真相了,上次他對明影說了那麽過分的話,那麽今天明影會不會……


    在沈清淮還在躊躇的時候,明影的私聊發了過來。沈清淮猶豫了一下,點開了。


    “又開始直播了嗎?”


    沈清淮的手在鍵盤上停了很久,才打出一個字,“嗯。”


    “是缺錢嗎?”


    “不是。”明影可能都會覺得,他是有女裝的癖好吧。


    明影再沒有發消息過來,但是他的id仍舊掛在他的直播間裏,還有一些因為明影來查房,跟著他來的觀眾。


    “能不能……不要揭穿我?”沈清淮發這句話過去的時候,自己心裏都沒有底氣。既然他那麽想要和明影撇清關係,那麽明影也沒有義務為他保守秘密吧。


    “好。”


    沈清淮看著明影回過來的一個‘好’字沉默了半響,他已經無從揣測出明影現在心裏的想法了,他隻知道明影說不會揭穿他,在電腦旁邊枯坐了好一會,沈清淮才終於又打開了攝像頭。


    因為明影的緣故,他的直播間人數已經突破了五位數。


    沈清淮不想說話,就直接開了遊戲,默不作聲的打著遊戲,他太久沒玩了,手生的不行,操作毫無亮點不說,還都是失誤。有些遊客都已經開始發彈幕嘲諷他了,沈清淮都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直播了這麽久,心裏素質早就練出來了,現在讓他忐忑不安的,也隻有出現在直播間的明影。


    從他打完第一把開始,明影就在給他刷禮物,滿屏幕的禮物,讓沈清淮想忽視都不行,他不知道明影是怎麽想的,嘴唇抿的越來越緊。


    一把遊戲要結束的時候,明影又給他發過來一條私聊,“我走了。”


    ‘失敗’兩個字從屏幕上彈了出來,沈清淮看著那個金色的id又默不作聲的從他的直播間退了出去,一時心裏五味雜陳。


    忘記他的粉絲是大多數,但也有一小部分粉絲還記得他,在沈清淮開播後不久,一些老粉絲陸陸續續的都進到了他的直播間,比起惡意滿滿的遊客,這些粉絲明顯讓沈清淮更放鬆一些。


    沈清淮當初是因為懷孕,而倉促退出直播的,現在又回來直播,整個人看起來又清瘦了不少,難免會讓人多想。於是就有一些粉絲問他現在過得怎麽樣,甚至還有問他孩子的事,沈清淮哪裏回答的出來,言辭閃爍。


    他的一些老粉絲都自動腦補出所嫁非人這種東西來了,要是青淮過得好的話,又怎麽還會出來直播呢。一時帶有各種安慰性質的禮物,又刷滿了整個直播間。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什麽,今天正是兩個當紅的平台女主播競爭的時候,兩人讓粉絲刷禮物刷票,想衝擊一姐的稱號,她們那邊爭的如火如荼,沈清淮直播間的名字,卻悄悄爬上了‘當日禮物榜’的首位。


    沈清淮好不容易捱了四個小時,匆匆下播,根本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回來,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


    明影從沈清淮的直播間離開之後,就關了直播間,平常他查房女主播,無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臉上總會帶著笑,今天從沈清淮直播間出來之後,就一直是一副抑鬱的模樣,他的粉絲去詢問,他也一概不回答,到了傍晚的時候,他的社交平台上發的兩個空酒瓶的照片。


    有從他開始直播,就一直支持他的粉絲去關心,明影也沒有回複。隔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又發了一條新的消息。


    ——好想忘了你。但是做不到。


    從明影開始查房女主播,並且每個查房的女主播,名字裏都帶著一個諧音字開始,就已經有人猜想出,那個人應該是明影喜歡的女人之類,但一直沒有人想出來,今天明影從沈清淮的直播間離開之後,一係列的反常反應,終於令粉絲想起了一個人。


    沈清淮閑置很久的社交平台,又再度被刷爆。從上次明影和月神,爆出廁所糾紛之後,就已經有人猜想到了他,現在又來了這麽一出,讓本來隻是猜測的粉絲們,一下子像是摸到了真相。各種三角戀謠傳四起,不過這一切,沈清淮都是不知情的。所以在他第二天開直播的時候,看到直播間近六位數的在線觀眾,整個人都懵了一瞬。


    他以為回來沒人會記得他,但現在好像完全不是這回事啊。


    明影今天沒有來查房,但是留言區全都是他和月神相關的。


    已經有人猜測出上次km決賽時,上場的那個戴口罩的女人就是他,而沈煦,則被當成了他所嫁非人的男友,月神和明影為他廁所打架的事,更被炮製成了一盆大狗血。沈清淮看的目瞪口呆,但是偏偏他又反駁不能。因為那確實都是他。


    無論是已經退役的月神,還是正當紅的明影,兩個都是旁人極力想要蹭熱度的對象,但沈清淮是真的逃之不及,他就看著直播間的觀眾越來越多,議論這件事的聲音越來越多,隻覺得頭越來越疼。


    他的微微蹙眉,被理解成了深陷這段三角戀的糾結,有些不明真相的觀眾,還在勸他和他那個‘那麽年輕,看起來就沒什麽擔當的男朋友’分手,轉而和明影或者月神在一起。沈清淮極力解釋,“我真的就跟明影是普通的朋友。”


    “上次km總決賽上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我和月神已經沒有聯係了。”


    可就算他嘴巴都講幹了,一群人還都隻是以為他是欲蓋彌彰。


    而用小號掛在他直播間的葉東傾,從這密密麻麻的彈幕中,提取到了很有意思的消息,並且都還是能串聯起來的。他起先讓沈清淮直播,隻是想要懲罰一下他,但沒有想到,會發現這麽多有意思的事。尤其是上次那個,看起來和沈清淮就很曖昧的男人。


    坐在辦公室的葉東傾,看著已經緘默不語的沈清淮,唇角的笑意愈發不可捉摸。


    ……所以,他是gay吧。


    直播圈和娛樂圈一樣,都是不乏俊男靚女的,所以這其中,gay也不算是稀奇,葉東傾知道這些,不過因為他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這方麵的傾向,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gay敢不知死活的來試探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的。


    葉東傾正托著下巴,看著直播間裏神情苦悶的沈清淮,忍不住有笑意爬上唇角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進來。”


    進來的人是他的助理,和他一起進來的是沈煦。葉東傾看到沈煦,不動聲色的將麵前的筆記本合上,“你來了。”


    沈煦也是西裝革履,身上已經全無在學校時候的青澀稚嫩之氣,“葉總。”


    葉東傾站了起來,走到他麵前,“我們去會談室慢慢談。”


    沈煦今天過來,就是和他談論兩人合作的事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賺更多的錢,然後給哥哥更好的生活。


    ……


    醫院下達的通知書被池漸月攥在手裏,在他身旁,還有兩個眼睛紅腫的中年女人和幾個青年。


    “爺爺已經……”死那個字在被女人狠狠一瞪之後縮了回去。


    “池老先生已經走了。”


    池漸月知道走了是什麽意思,他這幾天一直都守在這家國外的醫院裏,他已經陪那個無論年輕還是年邁,都固執自我的要命的老頭子度過了他生命裏最後的一段時間。


    聽了醫生的話,兩個衣著華貴的女人哭了起來,而她們身邊的青年,卻明顯一副焦急等待著什麽的樣子。


    病房裏,一身肅穆黑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正是負責處理池老先生後事的律師。


    “周律師!我爺爺他有沒有留下遺囑?”


    神色冷漠的律師將寫著遺囑的黑色皮夾本拿了出來。


    “他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哭哭啼啼的女人,在聽到這一句詢問之後,也悄悄的抬起頭,偷覷著麵前的律師。


    隻有池漸月一個人,什麽反應也沒有。


    “池先生隻留下一句話,他名下所有的資產,將留給他的長孫,而後由長孫池漸月,負責對各位家人的財產進行分配。”


    “什麽?!”


    幾個青年聽到這樣偏心的內容,一下子忍不住上前和律師爭論起來。


    “爺爺怎麽可能這樣說?”


    “他憑什麽一回來就拿全部資產?我從小就在爺爺身邊長大——”


    律師抬了抬壓在鼻梁上的眼鏡,並沒有因為這些話而產生什麽動搖,“我也隻是按照池先生的意思,宣讀他的遺囑。”


    池漸月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他對醫生說,“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因為從小家教太嚴,所以才會養成他那麽叛逆的性格,在很早之前,他就在一次和爺爺的爭執中,說出根本不想留在家裏的話,然後就被爺爺趕出了家門。後來,每個月都會有生活費打過來,但池漸月一次都沒有動過。


    他離家有五年了,走上了一條,從他身世來看,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道路。從前他是負氣離家,現在卻知道,是爺爺放了他五年的自由。


    那天,在沈清淮的家裏,接到那個時隔五年的電話時,他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那個對自己子女都嚴厲,甚至因為太過苛刻,把自己的兒子,都逼出抑鬱症的老頭子,居然就要死了。他來不及想太多,匆匆的買了機票,趕了回來,陪這個老頭子過了人生中最後的時光。


    就在昨天,那個老頭子還摘下氧氣麵罩,抓著他的手說,“在外麵玩好了,現在回來了,就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現在,他卻……


    床上的人已經被白色的床單蓋住了麵部,池漸月站在床邊,久久的駐足,但他直到最後,也沒有上前揭開那塊白布。因為他知道,那個老頭子,一點也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任何一點的弱態。


    至於為什麽,會選擇把全部的財產留給他,可能就隻是因為,對他那個因為抑鬱症,早早離世的父親的愧疚吧。


    沒有流眼淚,也沒有露出任何悲傷的表情,他真的離家太久了,所以到現在,記憶裏父親那張抑鬱絕望的臉,都已經不再清晰了。


    這是他的責任,無法逃避的責任。不過他不會想從小被困於囚籠鬱鬱而終的父親那樣,他已經有過了五年的自由,也已經有了很美好很值得回憶的記憶,所以……


    “我和父親不一樣。”


    轉身從病房裏出來,無視門外那仍舊在和律師爭執的幾個弟弟和叔叔離開了。他現在有一件事要去做,他要回國,去完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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