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公主在同百裏安賭氣, 回宮的路上沒有再和百裏安說一句話。百裏安這些年,也多少摸出了一些她的脾氣。玉真公主有傾國之貌, 朝野共聞,傾倒了不知多少的王孫公子, 但她又生而尊貴,母妃得盛寵十年不衰,在一眾公主中,她也是最得皇上偏愛的。


    百裏安就和她不同,因為柳青蕪失寵的事,他居安思危,小小年紀就知道巴結太子, 但不想巴結太過, 驚動了皇後,差點把一條命折進去。那件事也叫他漲了個教訓,做什麽事情,都切忌鋒芒太過, 於是他後來便時常稱病躲在長樂宮裏, 不和幾個叫皇上看重的皇子走的太近。細數這些年來,他相處最好的,也就隻有眼前這一位玉真公主了。他哄了一路,玉真公主也不理他,他也隻能先回長樂宮了。


    長樂宮裏,幾個宮女在外麵打掃,汝煙和柳青蕪都不在, 他一問,才知道是出去了。這些年,柳青蕪也同幾個妃嬪關係親近起來,時常會去她們那裏走動,倒是比從前一個人幽居在長樂宮裏好的多。百裏安就坐在外麵那棵廣玉蘭樹下等她們回來,等到暮色漸昏的時候,柳青蕪才跟汝煙回來。


    百裏安都睡了一覺起來了,聽到兩人腳步聲,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柳青蕪還在和汝煙說七皇子的事,七皇子母妃也不受寵,和百裏安有些相似,又小他一歲,七皇子的母妃想聘尚書的幺女,百裏安聽到這裏,咳嗽了一聲。汝煙忽然聽到動靜,嚇的‘啊’了一聲。


    柳青蕪一下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轉頭望過來,見廣玉蘭樹下的榻上躺著一個人影兒,“皇兒。”


    “母妃。”百裏安從黑暗處走來。


    當初隻到柳青蕪手邊兒的孩童已經長成了挺拔的少年,但柳青蕪待他還是如從前一樣,一見到他,就牽住他的手,“白天你跑到哪裏去了?我還讓汝煙到處找你。”


    百裏安信口開河,“玉真公主叫我去昌平宮看那些宮外的藝人,我就和她一起去了。”


    過幾日就要祭天,人多嘴雜,柳青蕪也不疑有他,牽著百裏安進了宮殿裏。


    進了寢宮裏,柳青蕪坐在床榻上,百裏安如同兒時一樣依戀的枕在她的腿上。倒不是百裏安對那柳青蕪有什麽不純的心思,隻是柳青蕪總因為他搬去偏殿的事,說他與自己不親,百裏安為了安撫她,也隻能和年幼時一樣。


    柳青蕪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百裏安,伸手去撫他額頭,“皇兒。”


    百裏安仰起頭來。他從前就長的靈氣可愛,愈長大愈俊秀,現在連別的宮裏的宮女,都喜歡偷偷跑來長樂宮裏看他。


    百裏安看柳青蕪怔怔的望著他,以為她在想從前的事,就牽著她的袖子叫了一聲,“母妃。”


    柳青蕪這才恍過神來。眼前已經不再是她可以抱的動的稚子了,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和她一般高的少年。


    “母妃,剛剛我聽你說,七皇弟和那尚書的幺女……”百裏安剛說到一半,就被柳青蕪打斷,“皇兒,你晚膳用了麽?”


    百裏安隻得去接她的話,“用了。”


    “嗯。”柳青蕪拍拍他的手,又說了幾句閑話,就打發百裏安回去歇息了。


    百裏安是真有點摸不準柳青蕪了,他上頭那幾個哥哥,除了替皇後守靈的太子,身體不好的四皇兄,其他皇子都紛紛成婚,連小他一歲的七皇弟,也被擇了尚書的幺女,柳青蕪卻絕口不提他的親事,這實在令百裏安有點摸不準頭腦。以前他年紀小,柳青蕪說舍不得他,但現在像他這樣年紀的皇子,哪個沒成婚,怎麽就不提他的婚事呢。每次他總是想往上引一引,柳青蕪就又要匆忙的找個話頭避開。


    等百裏安退出去之後,汝煙端了盆清水過來給柳青蕪淨手。


    “娘娘,今日淳嬪不是說了麽,孫侍郎的女兒,和小皇子年紀正相當……”汝煙看柳青蕪洗了手,將手巾遞了過去。


    柳青蕪接過手巾的手一頓,眉頭卻已經蹙了起來,“汝煙!”


    “娘娘。”汝煙也不再年輕了,她是看著百裏安長大的,自然比旁人都心疼百裏安一些。


    柳青蕪歎了一口氣。見著和皇兒差不多年紀的皇子成家立業,她也隱隱有些心動——但一想到從前的瑾王,她又怕。雖然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在怕什麽。她這些年甚至不敢去教百裏安那些男女之事,每當皇兒問她時,她都含糊其辭。


    雖然那已經是成年舊事了,但柳青蕪心中始終梗著一根刺——倘若皇兒知道男女之事,再想到從前瑾王的事,心裏是個什麽感受,“等再過些時日吧,皇兒他現在——哪裏知道什麽男女之事呢。”


    如果百裏安現在在這裏,聽到這一句,怕不是要嘔出一口血來。


    他這些年在柳青蕪麵前處處隱忍,裝傻賣乖,隻為了哄她開心,沒想到到現在,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第二天一早,百裏安準備去找玉真公主,卻在出門時,接到了東宮傳來的信函。


    他拆開信函,映入眼簾的,就是百裏明華清雋的字跡——這些年來,他也從未間斷過和百裏明華的聯係,兩人雖明麵上不走動了,但私下裏感情愈發深厚,百裏明華愧怍當初皇後毒害百裏安的事,所以不宜再來見他,隻在私下裏書信往來,如今皇後逝去,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見百裏安的心情。


    信上稱呼百裏安做六弟,說的也都是些家常話,隻是信上又提了他要守完靈之後就要成婚的事,隻寥寥幾筆,看得出他連娶的是誰也不在意。


    百裏安回信恭賀一番,心裏也有些美滋滋的,在他這些年的不懈努力下,與那太子的關係,真真變成了比一母同胞的兄弟還要親厚,隻等他以後榮登大寶,賜自己一個閑散的王位,滿足他遊戲花叢,暢遊山水的心願。


    回完太子的信,他又想起還有一個還在同他置氣的玉真公主。百裏安隻得又去找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今日又在禦花園中,百裏安找去的時候,見到她與一個年輕的公子說話,那公子看來是哪個大臣的兒子,隻是應該還是頭一回見玉真公主,被玉真公主的眼睛一瞄,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百裏安也聽聞玉真公主母妃替她在青年才俊中甄選駙馬的事,見兩人說話,就不想壞人家好事,正欲退出去,玉真公主卻眼尖的看到了他,叫了一聲,“皇弟——”


    百裏安還沒反應過來,玉真公主就撲到他近前,挽住他的手臂,隻留下那年輕的公子站在那裏。


    玉真公主也是實在不想同那些結結巴巴的人說話,擺了擺手,“我皇弟過來了,你就先退下吧。”


    百裏安這才知道玉真公主是拿他當擋箭牌了,但他昨天又惹了玉真公主生氣,今日這擋箭牌他還非當不可了。


    那公子看了玉真公主一眼,又看了百裏安一眼,視線莫名頓了頓。


    玉真公主已經挽著百裏安走了。


    等到了無人的地方,玉真公主才甩開百裏安的手,轉頭往回走。


    百裏安今天過來,就是要哄她不生氣的,從後麵拉住她,“還在生氣?”


    玉真公主哼了一聲。


    “那你是又要去見那些青年才俊俊卑倮鋨補室獾饋


    玉真公主果然扭過頭來,皺著眉頭抱怨,“誰要見他們,一個個都煩死了——說話又結結巴巴的,我跟他說,天上是月亮,他們也說是是是。”


    百裏安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玉真公主眉頭皺的更緊。


    百裏安生為男子,自然知道那些人為何是這個模樣,“皇姐,你也不能怪他們——誰叫你,天姿國色。”


    哪個女子不喜歡別人誇她,玉真公主這樣高傲的女子,一樣被哄的消了氣,“你昨天還不是說,我沒你看見的哪個女子漂亮嗎?”


    “皇姐可不要胡說,我說的是,你和她是不一樣的漂亮。”百裏安道,“她是牡丹,你是月桂——牡丹豔麗傾城,宜於把玩,月桂絕俗脫塵,隻可遠觀。”


    玉真公主唇角彎了彎,知道百裏安在身旁,又抿成一條直線。


    百裏安溫聲道,“皇姐,別生氣了。”


    玉真公主掙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以後不許當著我的麵,誇別的女子。”


    百裏安心裏想笑,麵上還是應承下來。到底是女子愛俏。


    兩人走走鬧鬧了一陣,玉真公主忽然靈光一現,道,“我昨天聽那個人說,四皇弟宮中養了幾個胡人,我們今兒正好過去看看。”


    百裏安知道玉真公主是那種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年幼時喜歡和太子對著幹,長大了,更是誰也製不住,聽她想到哪說到哪,就道,“去是可以,隻是惠妃……”惠妃在宮中不喜和旁人交際,為人又沉默寡言,宮中幾乎沒有和她親厚的妃嬪。他們若是貿貿然前去……


    玉真公主年紀尚幼,還不像百裏安那樣深諳世故,惠妃不得宮中大部分人的喜歡,但她見過的幾回,惠妃溫和親厚的模樣在她心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聽百裏安口吻,就知道他要說什麽,“惠妃性子溫順,隻是孤僻了些。我們前去也沒有什麽要緊。”


    百裏安心中還是有些惴惴。


    他從前和何朝炎在那廣和宮裏見到惠妃,那戴著金色麵具,雙腿殘疾需要被人抱在懷裏的四皇子,和麵無表情的惠妃,直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曆曆在目。後來何朝炎離宮,太子侍奉病重的皇後,他偶然閑逛時,也路過過絲竹不歇的廣和宮,隻是每一回,都覺得那廣和宮中透著一股子陰氣。


    “你去不去?”玉真公主有些不滿百裏安的遲疑。


    百裏安心中安慰自己,也許是因為當初他年幼,小孩子的心理太敏感了一些,廣和宮中人來不休,哪裏有什麽陰氣,況且玉真公主也說了,那惠妃性子溫順。思及此,百裏安就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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