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將令狐胤救出來, 肖時卿一行人決計不會再放他回去赴死,令狐胤重傷未愈, 肖時卿攔他也費了一番功夫,最後實在無法了, 用上了夢還才製住令狐胤,燕城憂心周琅,和肖時卿商量,讓他們帶將軍先行前往廣陵,避過此番大難,自己則折返回臨安,打探周琅消息。兩人此番前往臨安, 隻帶了二十餘親兵, 若是不及早離開,怕是要等來官兵抓捕,肖時卿也憂心周琅安危,再三囑咐燕城, 若是打聽到周琅無事, 就及時回來與他們會合。


    燕城迫不及待要回臨安,囑托他們保護將軍安全離開之後,就策馬返回臨安了。


    肖時卿不敢耽擱,帶上二十餘人往光臨趕去。


    燕城回了臨安城,等到傍晚也沒有聽到什麽動靜,他按捺不住,就趁著夜色, 潛進了侯府裏。


    燕城早在邊陲就練就了一身好身手,又有夜色做掩護,在那侯府裏穿行,居然沒有叫人發覺。燕城本來從前院穿到後院,但見後院有眾多巡邏守衛,心裏還疑惑,別的大戶人家,後院裏多是一些女眷,不會派那麽多人,怎麽這侯府裏就反過來了?


    燕城雖然心中有疑惑,卻還是一間院子一間院子的搜尋,那時候已經入了夜,後院裏有些女眷就已經安歇,燕城就先挑著亮著燈的院落尋找——也還好此時是入了夜,不然向他這樣盲目的在侯府裏尋找,一時半刻還真找不到謝縈懷的房裏。


    謝縈懷入夜了,就將燈點了起來,門口的奴才下午他就打發走了,現在這院子裏沒有旁人,所以連窗戶都開著。


    周琅被他磨的早就丟了臉麵,一張俊秀的臉早就叫汗水打濕了,玉冠也叫謝縈懷摘了,頭發披散在身上,掩映著斑斑紅痕,真是說不出的勾人。


    謝縈懷身上也隻披著一件外衣,他剛才才開的窗戶,現在又走回到床邊,伸手去碰周琅的麵頰。


    周琅雙臂都掛著,細白的手腕上都勒了一圈紅痕出來,他一雙唇紅的妖異,不知道是叫謝縈懷親了幾回的。他見謝縈懷伸手來摸他麵頰,躲也不敢躲,隻睜著一雙盈著淚的眼望著他。


    謝縈懷看他這副可憐的模樣,心裏也軟了一塊。他今天是做的太過了,將周琅帶回來,關在房間裏折騰了一下午,周琅哭啞了嗓子,他憋在心裏的那股氣也消了大半。


    “令狐胤哪裏比我好?”謝縈懷真的入了魔一樣,親周琅的時候,碰周琅的時候,總要把令狐胤拉出來比較。


    周琅起先還想解釋,但那謝縈懷的手段讓他招架不來,一張口就是難耐的喘息和細弱的哭腔,哪裏能說出話來。


    因為開著窗,外麵的風就吹進來,將屋子裏那擾人神智的馥鬱香氣吹散了一些,桌上的兩隻燭火也晃動了起來。


    謝縈懷坐在床上,捧著周琅麵頰,看他滿臉的眼淚,也心憐的很,“我比他早認識你四年,我知道你喜歡什麽香,喜歡什麽曲兒。”謝縈懷剛才拖著周琅那樣抵死纏綿,現在終於從那燒掉理智的憤怒裏清醒過來,但這清醒又令他痛苦,“他哪一處比我更合你心意,讓你舍了命的去救他?”


    周琅若不是嗓子啞的實在說不出話,怕是真的要嚎啕大哭一場。


    謝縈懷替他揉著血脈不暢的雙腿,卻怎麽也不替他解手臂上的紅綾,但他揉著揉著,那手掌就又不老實起來。周琅被他折騰了一通,現在全身都敏感的很,被他輕輕一碰就哆嗦個不停,“原來是令狐柔,現在又是令狐胤——你氣的我這麽狠,以後我就不能縱容你了,好好呆在侯府裏,和我在一起。”他的手因為練劍的緣故而生了一層薄繭,抵在周琅雙腿間,“好不好?”


    他問那一聲的時候,指頭陷進軟肉裏,周琅低低的叫了一聲。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謝縈懷說完,就又要覆上周琅身體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瓦楞上一陣響動。


    他目光一利,將床幔拉下,自己披上衣服出去查看。


    周琅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他隻知道謝縈懷出去了,他聽到瓦片掉在地上的聲音,而後就是謝縈懷的質問,“誰?”


    嘈雜的聲音很快消失,周琅等了片刻,他以為謝縈懷不會回來的時候,眼前的紗幔叫人掀開了,他驚懼的望過去,見眼前居然是燕城!


    燕城也是才找到這裏來,剛才他藏在外麵聽了幾句,實在忍無可忍的時候,摔落了一片瓦片,將謝縈懷引出去,然後才有機會潛了進來——他剛才在外麵聽見謝縈懷的聲音和周琅的悶哼,就知道怕是謝縈懷在折辱周琅,沒想到他闖進來一看,會見到這樣一副場景。


    周琅見自己這副模樣被燕城看見,也羞恥的很,燕城紅著眼道了聲‘得罪’,就湊上來替周琅將雙臂間的紅綾解開。


    周琅雙臂吊了一下午,腰肢也早就軟了,現在一解開紅綾,整個人就軟倒下來,燕城知道周琅是為了將軍才受到這樣的侮辱,懊悔和愧疚逼得他幾欲落淚。


    “周公子,我帶你走。”燕城說完,拉著被褥將周琅抱起來。


    周琅卻將他推開,捏著披在身上的被褥往床上縮。


    “周公子……”


    “你別過來。”周琅聲音啞的厲害,一雙唇在那暗淡的燭火裏更是驚人的豔麗。


    燕城看出周琅是在怕他,“周公子,我不該強人所難——若不是我逼著你,你就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周琅看見他又伸手過來,側身頭避開。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謝縈懷竟然這樣強迫你!”燕城心中憤懣。


    周琅聽到他這一聲,忽然覺得嘲諷,當初那令狐胤不也是這樣,燕城逼著他救了令狐胤,現在反倒又憐憫起他被謝縈懷如何,“你以為你們將軍,與他有什麽不同?”


    燕城聽了周琅這一聲,徹底怔在原地。


    周琅後背抵著牆,燕城有武功傍身,來去自如,但是他有什麽本事,就是現在逃出去,和令狐胤混在一起,被當做亂黨處置,他周家才是真的完了,“你走吧。”


    “周公子……”燕城從前就覺得周琅生的好看,今夜更是好看,但這樣的絕豔又叫他心中難掩苦澀。


    “逼我救令狐胤的是你們,現在人我也救了,我怎麽樣,和你們都不相幹了。”周琅心裏也委屈的很,若不是為了救令狐胤,他何苦落到這麽一個境地。


    燕城見周琅眼中落下一滴淚來,心神都震動了一下,“你別哭啊……”


    周琅抬眼看著他,“你再不走,謝縈懷回來,我就叫他殺了你。”


    燕城還是第一回見到周琅這樣的目光。


    兩人從前在邊陲時候,周琅看他的目光還總是帶著笑意。


    “我帶你走!”燕城剛才看到,那謝縈懷居然……居然那樣折辱他……


    這一回燕城伸手來抓他,周琅將滾在床上的鴿血石砸了過去,“我爹在臨安,我給你們救了人,你還要我怎麽樣。”


    燕城看著周琅的眼淚簌簌掉落下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他當時想救將軍的時候,並未想到這麽多……


    周琅家人皆在臨安,他憑什麽要冒著這麽大的險,壓上全家的性命,去救令狐胤?


    可笑他當時還一直逼他。


    那時周琅怎樣的難過,在邊陲時候,周琅還笑著邀他來臨安看花燈……


    周琅救了將軍,他卻不能救他。


    手持長劍的謝縈懷此時正好回來,見到床邊的身影,二話不說就糅身上去,要取他性命。燕城心神不屬的時候,被他一劍劃傷了手臂,迎戰了幾招,因為舊傷未愈,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周琅,咬著牙破窗逃了出去。


    謝縈懷滿腔憤懣正無處發泄,又見了血,這一回非要取這人性命,二話不說也追了出去。


    燕城翻出院子,謝縈懷叫了侯府裏的守衛,拿了火把四處搜人。


    燕城受了傷,躲在後花園的涼亭後麵,那守衛要搜過來的時候,忽然有人來稟報了什麽,持劍的謝縈懷猶豫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燕城鬆了一口氣。


    謝縈懷手上的長劍沾了血,看著就有幾分凶煞的氣勢,他也不收劍,和那稟報的人一同去了侯府門口。


    侯府外圍著重兵,最前麵的,就是常鍾雲。


    “常將軍深夜造訪,是為何事?”謝縈懷明知故問。


    常鍾雲見謝縈懷手上長劍,又被他一身不同往日的凶煞之氣嚇的心頭一凜,不敢造次,“謝小侯爺,你是不是從地牢裏將那欽犯令狐胤帶走了?”


    謝縈懷身後的奴才碰了金玉刀鞘過來,謝縈懷一抖長劍,那血跡落在眼前的地上,而後將劍收回劍鞘中,“是有這麽一回事。”


    “那還煩請謝小侯爺將人交出來。”常鍾雲沒想到謝縈懷會這樣坦蕩,他還以為會費一番口舌。


    謝縈懷抬起眼,分明還是那副長相,但在今夜卻不同以往的帶著一種叫人喘不過來氣的氣勢,“常將軍還管起刑部的事來了。”


    常鍾雲聽出了謝縈懷話中試探的意味,更加不敢怠慢,“實是那令狐胤身份特殊。”


    謝縈懷雖然知道會有人來問罪,但這常鍾雲帶這重兵的模樣,卻太過奇怪了一些,“人,我交不出來。”


    常鍾雲,“難道謝小侯爺是要包庇令狐胤不成?”


    “人是本侯帶走的,但他本事通天,本侯攔不住他,就叫他跑了。”謝縈懷輕描淡寫。


    常鍾雲被他這態度梗了一下,“那——就請謝小侯爺和卑職走一趟了。”


    謝縈懷本來隻是疑惑,現在那疑惑變成了篤定,常鍾雲深更半夜帶了這麽些人來他侯府裏要人,可不就是想要脅迫他如何嗎,“怎麽,你還要問本侯的罪?”


    “謝小侯爺私放欽犯,卑職隻是按律例行事,還請謝小侯爺不要為難卑職。”常鍾雲嘴上客客氣氣,但他帶來的人,卻都已經拔出刀來。


    “果真是那南鳳宇得了勢,叫你這上不了台麵的狗都叫的比尋常厲害了許多。”謝縈懷道。


    常鍾雲變了臉色。


    謝縈懷這一句也隻是試探,他聽南鳳辭說過二皇子也在臨安,常鍾雲這樣有恃無恐,不難看出是受命於誰。怎麽,瞧著他和南鳳辭走的近了些,就要迫不及待的放狗來咬他一口嗎?


    “隻是,要拿本侯,你還不配,明日叫那南鳳宇親自來吧。”謝縈懷微微一笑,眼底的冰卻結了霜,“本侯一定束手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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