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回了周府, 和周雍說起來,就說令狐家出了事, 怕要牽連到周府,讓他輕裝簡行, 去與臨安城相隔甚遠的廣陵避避風頭。周雍不疑有他,隻是還惦記著周琅,怕他留在臨安有什麽閃失,想帶上他一起,周琅說有謝小侯爺在,自己無事,隻是茲事體大, 怕牽連家人。而周家又在廣陵一帶置辦了田宅, 此去正好,等事情平息下來,他會給周雍傳書,讓他回來。


    至於家中女眷, 周雍就隻說自己要出門遠行, 願意跟隨的就和他一起去廣陵,不願意的就留在臨安主宅裏,最後他後娶進門的兩個姨娘願意他走,其餘的則都不願離開臨安,周雍就隨她們去了,收拾了金銀細軟,清點了賬簿地契, 當天就離開了臨安。


    周琅看見周雍走了,心裏才鬆了一口氣。就因為令狐胤的身份,他此事無論成還是不成,隻要被人查處出來,都是重罪——連令狐家都不敢插手,他卻非要去庖惶嘶腖


    也不知道自己此舉是否值得,但既然已經答應了令狐柔,就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將家中的事情處理好,周琅就又去了侯府。謝縈懷已經聽聞了周雍離開臨安的事,事出突然,他還旁敲側擊的問了周琅,周琅隻說周雍是在外麵有些生意,需他前去奔走,別的一概不說。謝縈懷對周家的關注,本來也隻是因為周琅,問清楚之後,隻說了‘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就不再過問了。


    周琅這一下更覺得自己對不起謝小侯爺了——謝小侯爺這些年處處照顧周家生意,如今自己卻要……


    謝縈懷看周琅臉色不對,隻當是因為周雍走了,他心裏不快,就拉著周琅去後花園看歌舞——那些都是一些巴結他的人送來的歌妾舞姬。謝縈懷自從知道周琅喜歡看了之後,就將別人送來的都留了下來,養在侯府裏,就因為侯府裏美人眾多,所以謝小侯爺才得了這麽些風流的名聲。


    謝縈懷不同於那些士族子弟,愛惜自己名聲,旁人說他在府中藏有千嬌百美,日夜宣淫,鬧得滿城都是他風流之名,他也全然不當回事,照樣我行我素和周琅廝混在一起。


    等酒過三巡之後,謝小侯爺從美人的大腿上爬起來,問周琅,“你心情好些了麽?”


    周琅心中有事,所以不像平常那樣被一眾美人灌到爛醉,聽謝縈懷冷不丁這麽問,還愣了一下。


    謝縈懷是真的喝醉了,他隻手提著銀質的酒壺,搖搖晃晃走到周琅身邊坐下,替他倒了一杯酒,“剛剛看你來時,好像不開心的樣子。”他說完,將酒杯推到周琅麵前,“以前我記得你爹去榆關的時候,你也是這樣——”


    謝縈懷說的那一回,是他與周琅的初識。那時周家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富賈,但周雍卻還是不知足,聽聞榆關大旱,缺糧食,他就動了賤收富足之地的糧食,運到榆關去貴賣的心思,但榆關相近的地方糧食早已被官府搜刮殆盡,他要從中牟利,就要去往更遠的地方收糧,兩地往來間,少說也要一年半載。周琅那時才和周雍團聚,說什麽也不讓他再去,但勸不住周雍,最後也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了城門。那時候謝縈懷和周琅還不是那麽熟稔,謝縈懷剛從京都回來,身邊多得是巴結的紈絝們,周琅隻是去赴他的宴席。那時在席上,周琅也是這副鬱鬱的模樣。


    玉白的酒杯抵上周琅的唇,謝縈懷撐著胳膊笑望著他,“不還有本候陪著你麽?”


    周琅心口一熱,伸手去端酒杯,謝縈懷卻一下抓住他的手。


    “這侯府裏的美人美酒,隻要你喜歡,就都給你。”謝縈懷是真的醉了,眼中映著周琅的模樣,“開心些。”


    周琅彎唇露出一個笑容,卻有些勉強。謝縈懷蹙著眉,鬆開他的手,麵向席上跳舞的一眾舞姬,“本候的客人不開心,你們今天誰能哄得他開心——本候重重有賞。”


    席上衣衫輕薄的美人簇擁過來。


    “周郎怎麽不開心?”


    “周郎,我們在這裏你都不開心麽?”


    酒杯抵上他的唇,媚眼如絲的美人依偎在他的懷中不斷誘惑他張開嘴。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周琅忘記了令狐柔,忘記了令狐胤,迷迷蒙蒙見,隻聽見謝小侯爺貼在他耳邊,問了他一聲,“快活麽?”


    朝安暮醉,人間極樂。


    周琅想要回答,卻已經失了神誌。


    ……


    等周琅酒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倒在席上,身邊一眾舞姬衣衫不整的醉倒在地,他還枕在一個美人交疊的雙腿上,頭疼的厲害,想要扶著桌角坐起來,卻覺得身上重的很,低頭一看,居然謝小侯爺也醉倒在他身邊,一條胳膊還環在他的腰上。


    周琅輕手輕腳的將謝縈懷的胳膊拿開,那被他推開的謝縈懷嘟噥了兩聲,睜開了眼。


    “謝小侯爺——”周琅以為謝縈懷醒了,叫了一聲,沒想到睜開眼的謝縈懷眨了眨眼睛,伸手將他的腰肢摟住,又往前挪了幾寸,貼著他閉上了眼。


    周琅一愣——這是喝醉了?


    “謝小侯爺。”周琅又推了推謝縈懷。


    沒想到謝縈懷不知是嫌他煩還是怎麽樣,另一隻手臂也環了過來,壓在他的胸口,貼在他耳邊的嘴巴含含糊糊道,“別吵。”


    他平時都要比謝縈懷醉的更快,所以還未見過謝縈懷喝醉的模樣。他隻當謝縈懷是醉糊塗了,“來人——”


    他喊了兩聲,也不見有人來,才想到是謝縈懷嫌那些奴才煩,把他們都趕到前院去了。


    天色已經晚了,花園裏白日盛放的鮮花都垂下花苞來。謝縈懷就如那花兒似的,垂著頭靠在周琅鬢發間,口中的酒氣都還帶著一股子灼人的熱度。


    “謝小侯爺。”找不到奴才,周琅隻能寄希望於謝縈懷能清醒,“天色晚了,你回房去歇息。”


    謝縈懷皺著眉嘟噥,至於他嘟噥了什麽,周琅卻一句也沒有聽清,隻覺得從謝縈懷口中噴出來的熱氣,直往他衣領裏鑽。


    周琅知道怕是叫不醒他了,推開謝縈懷纏上來的手腳,扶著桌角爬了起來。等他爬起來一看,倒在一眾美人間的謝縈懷誰也沒有再抱,反而蜷縮起身體來。但等周琅彎下腰再去叫謝縈懷的時候,那醉的不省人事的謝縈懷又伸著胳膊攬住他的脖頸,若不是周琅已經酒醒了一些,現在說不準已經叫他又帶倒在了地上。


    周琅知道是叫不醒他了,剛好謝縈懷又在花園的亭子裏擺了床榻,相隔不遠,周琅就將謝縈懷從地上扶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往亭子裏去了。


    那亭子是謝縈懷為了玩樂折騰的,亭子四角都垂了紗幔,風一吹,那緋色的紗幔就逐風而舞,在朦朧的夜色裏,真真旖旎的很。


    周琅將謝縈懷扶進亭子裏,將他放到榻上,那睡的迷糊的謝縈懷抱著他的脖頸不鬆手,周琅一去扯他的手臂,他就蹙眉,“別走,不要走……”


    周琅隻當謝縈懷把他當成了哪個他正寵的美人,也不掙脫了,和謝縈懷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兩人靴子衣裳都沒有脫,又是一身酒氣,在榻上滾了兩圈,就又睡著了。


    隻是謝縈懷的睡相就不如他的人看來的那樣斯文得體了,周琅睡的迷迷糊糊間,感到悶的厲害,有些喘不過氣,睜開眼看是謝縈懷四肢都纏在他的身上,還將他按在懷裏——周琅口鼻幾乎都抵在謝縈懷的胸口,才感覺到喘不過來氣的。


    周琅將謝縈懷推開了一些,背過身去睡,但他沒睡著一會兒,就又被謝縈懷的四肢纏醒了,但偏偏他還掙脫不得,周琅半夢半醒間抱怨了一聲‘哪個女人受得住你這樣的睡相’,從身後將他鎖在懷裏的謝縈懷勾起了嘴唇,將周琅抱的更緊一些。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周琅才被吵醒。


    “怎麽是你?”好像也是才醒過來的謝縈懷收回纏著周琅的四肢,一臉懊悔。


    周琅見他這副神情,心裏舒服了些,“不然謝小侯爺以為是誰?”


    謝縈懷發冠都散了,披著頭發,衣裳也亂了,袒著胸口,“我以為是哪個美人爬上了我的床,怎想醒來卻是你。”說著他揉了揉腫痛的額角,“本候真是……”他又看了周琅一樣,擰著眉,“你離我遠一些。”


    周琅被他抱了一夜,全身都酸軟著,但看謝縈懷這副模樣,又忍不住心底的快意,嘴上還戲謔,“昨晚抱著我不撒手的可是謝小侯爺。”


    “我那是喝醉了。”謝縈懷真真是占夠了便宜還要賣乖,“不然,本候為什麽放著香香軟軟的美人不抱,抱你這麽個男人。”


    周琅,“也許謝小侯爺有斷袖之癖呢。”


    謝縈懷一臉受辱的模樣,看的周琅更是快意。


    但是,為什麽身上怎麽那麽癢?坐在塌邊準備起身的周琅忍不住去抓自己的後背,他身上的衣裳不知道為什麽散開了許多,謝縈懷在他身後,見著周琅反複抓撓他昨晚吮吸親吻許多遍的後脖頸上的軟肉,心裏就又有些癢了。


    昨夜他睜眼醒來,見周琅自己投懷送抱,這送上門來的,他豈有不吃之理?但又怕嚇著周琅,隻小小的過了下嘴癮。


    但是不急,周琅不已經在他侯府了麽?


    謝縈懷眯起眼,看著周琅將衣裳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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