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人在吹氣。


    周琅皺眉閃躲開。


    哼笑聲。


    一縷細發貼著耳廓滑下去, 繞著脖頸上的喉結打轉。


    不堪其擾的周琅驚醒過來,看到身上壓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單手撐在他的肩膀旁,另一隻手勾著他的長發逗弄著他, 看他醒來,那人一雙笑唇翹的更高,“我還以為要我親你你才會醒。”


    眼前男子天生的一雙笑唇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當然令周琅更印象深刻還是他登徒子一般的做派。


    “是你!”


    南鳳辭很是驚奇,“原來你還記得我。”


    被一縷頭發從脖頸撩到臉頰,周琅癢的厲害,就伸手將南鳳辭的手推開, “你怎麽在我房裏?”


    南鳳辭被推開手, 變成雙臂撐在周琅肩膀兩側,他還故意貼近周琅,漆黑的眼睛望著他,“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兩個男子的親近實在令周琅受不了, 他將南鳳辭推開, 從他身下鑽了出來。


    南鳳辭看他站起來,就順勢倒下去,靠在周琅剛才躺過的位置,“這個東西是你丟的麽?”


    站在床邊整理衣冠的周琅回過頭,看榻上男子兩指間夾著一張紙,他伸手入懷,那封休書果然不見了, “還我!”


    南鳳辭將指間夾著的紙收回到袖子中,“占了我的床,還找我要東西——小公子,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好的買賣。”


    那休書是周琅貼身藏在懷裏的,不知道是怎麽被這人摸出來的。


    “我來時這房裏並沒有人。”周琅不知到這驛館和眼前人的底細,說話就虛了些,“再說,你手裏的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你是說這休書?”南鳳辭已經看過一回。


    周琅臉色不愉,“是。”


    “你叫那令狐柔給休了?”南鳳辭明知故問,他看周琅臉色更差,就嘖嘖兩聲,“我隻聽說過下堂妻,還是頭一回見下堂夫。小公子生的這麽俊秀,那令狐柔真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周琅聽他這聲音就覺得刺耳,“我說關你屁事。”


    南鳳辭蹙起眉來,“小公子說話怎麽這麽難聽,我記得你在那令狐將軍麵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周琅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令狐兩個字,他直接上來去搶,他剛才看南鳳辭將休書收到袖子裏,就伸手進他的袖子裏去摸,但等他講南鳳辭兩隻手臂摸遍了,也沒有找到休書。


    南鳳辭被周琅壓在床榻上,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真的裝作自己隻是個弱質文人,也不反抗,就笑眯眯的看著周琅在他身上翻。


    “你將東西放在哪裏了?”周琅翻了兩遍,看南鳳辭臉上的笑,就停下了動作。


    南鳳辭,“當然是藏在身上,你解開我的衣裳看看,說不定就找到了。”


    周琅心裏憑空生出一股寒意,曆經令狐胤,他再遇上調戲自己的人,就真的覺得是性癖古怪。他扶著床榻準備起身,一直被他壓著的南鳳辭卻忽然掐著他的腰,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周琅不知道他有這樣的力氣,被砸在床榻間還懵了一下。


    “小公子既然不找了,那麽就輪到我了。”南鳳辭本來也隻是穿著一件褻衣,周琅剛才翻找的時候,就將他的衣裳弄的翻開了一些,露出他結實的胸膛來。


    周琅還沒反應過來這人話中的意思,他的袖擺中就伸進去了一隻手,那手沿著他的手腕一直往上攀,一直摸到他的手肘。


    “小公子剛才揉揉捏捏的,真是要人命。”南鳳辭感覺到周琅在掙紮,隻輕輕捏了周琅手肘一下,就卸掉了他大半反抗的力氣。


    “你!”周琅察覺到剛才眼前的人是故意裝出一副弱質的樣子,現在輪到他被壓在身下,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綿軟無力。


    南鳳辭眼睫很長,眼下還生著一顆朱紅色的痣,湊近了看,就覺出他散漫笑容裏的妖異來,“下回睡覺的時候記得脫衣裳。”周琅的袖袍寬大,他捏了下周琅的手肘,就退出去,鉗製著他的手腕將他壓在床上,“不然我就來幫你脫了。”


    周琅臉色鐵青。


    南鳳辭看周琅那副明明提不起力氣,還非要掙紮的模樣,心裏還真的被撩的有些麻酥酥的,低下頭貼著周琅的耳朵,“周琅。”


    周琅一驚,“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南鳳辭有些好笑,“那休書上不寫了嗎。”


    周琅這才想起休書還在別人手中。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回答了,我就把東西還給你,還把房間讓給你。”南鳳辭也不是真的準備對那周琅如何如何。


    周琅現在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你問。”


    南鳳辭又往周琅肩窩處吹了一口氣,看他皺著眉頭縮起肩膀來,才開口,“你身上是體香嗎?”


    周琅,“……”


    “我剛才趁你睡覺時,把你身上都摸了一遍,也沒找到香囊一類的東西。”南鳳辭是真的很好奇,他還沒聞過這樣好聞的味道。


    周琅聽到摸了一遍四個字,臉色就更難看了。


    “快說,不然我脫你衣裳找了。”南鳳辭還真的開始摸向周琅的腰帶。


    周琅是自令狐胤之後,真的怕了這一類的性癖古怪的人,“不是體香,是沐浴的時候點了紫述香,染了一些。”


    南鳳辭真心實意的誇讚,“很好聞。”


    周琅,“……”


    問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南鳳辭就放開了周琅,他起身從屏風上拿起自己的衣裳披上,回頭望著從床上坐起來的周琅,“睡吧。”


    “我的東西呢!”


    南鳳辭挑眉,“你的袖子裏。”


    周琅將信將疑的去摸自己的袖子,等到摸完了,那南鳳辭又懶洋洋的開口,“嗯,也許是腰帶。”


    周琅又咬著牙去摸自己的腰帶內側。


    “嘖。”


    周琅抬起頭,看南鳳辭一臉戲謔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但不等他發怒,南鳳辭就從從容容的從他摸了兩回都沒有找到的袖子裏將那張紙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周琅從床榻上爬起來,拿起桌上的紙一看,果然是令狐柔的那一封休書。


    南鳳辭已經走到了門口,他看著房間裏衣衫不整的站在桌邊的周琅,牽唇一笑,將門帶上了。


    “三皇子。”門口候著的奴才看到南鳳辭竟然從房間裏出來了。


    南鳳辭低著頭,從從容容的將腰帶係好,又抖了抖衣擺,“走了。”


    那奴才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但聽三皇子吩咐,還是應了一聲,跟著南鳳辭走了。


    周琅被這麽折騰醒了一回,一夜輾轉反側,到天蒙蒙亮時候才睡著。


    南鳳瀲早早的就起來了,看周琅住的屋子還房門緊閉,就一直沒有進去打擾,到日上三竿了,她才覺得有些古怪的去敲門。


    周琅睡的沉,沒有聽到敲門聲。


    南鳳瀲怕出什麽事,就推門進了屋子裏。


    房間裏的燭台早就熄滅了。


    南鳳瀲看到床幔垂著,有一道人影在裏麵,她一個女子矜持些,就站在外麵問了聲,“周公子起來了麽?”


    她聲音壓的極小,剛才敲門周琅都沒有聽見,這一聲怎麽會回應。


    南鳳瀲上前幾步,伸手去撩麵前層層疊疊垂下來的床幔。


    周琅側身躺在床上,他閉著眼,黑鴉鴉的睫羽垂下來,好似輕輕一碰就要振翅的蝴蝶。被褥蓋在他的胸口以下,他探出來的手臂壓在被褥上的海棠花中,他手指白皙,襯著那海棠花的豔色,指甲都仿佛沾上了薄薄的緋色。


    南鳳瀲看的呆住,她伸手想要碰一碰周琅的手指,周琅卻若有感應的睜開眼來。


    周琅才睡醒,眼中還有霧氣,他本來看到眼前站著一道人影,心裏還驚了一下,等看清麵前的人是誰,連忙撐著胳膊坐了起來,“姑娘……”


    南鳳瀲收回手,“我看時辰不早了,想過來看看周公子起了沒。”


    周琅抬手撩開床幔,往外看了一眼,見陽光燦爛,知道自己是睡過頭了,“昨晚我睡的晚一些,才睡到現在。”他坐起來穿擺在床榻下的靴子,“對了。”


    “怎麽了?”


    “昨晚有個男子進了我的房間,說是我占了他的住處。”周琅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我想問問是怎麽一回事。”


    南鳳瀲雖然住在隔壁,卻睡的很早,聽周琅這麽說,就知道怕是昨晚有人將他吵起來的一回,她立時就有些不高興。這驛館裏的人,不知道這院子是她在住麽?怎麽還敢領人過來。


    “我去問問。”說完她就出去要找這驛館的人問罪。


    有兩個奴才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來了,周琅在洗漱的時候,剛才出去的南鳳瀲就回來了,隻是這一回,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周公子。”南鳳辭一雙眼似笑非笑的望著周琅。


    南鳳瀲咬了下下唇,然後走到周琅身邊,替他介紹道,“這是我三哥,他昨晚才來的臨安。”她看周琅臉色不好,就又壓低聲音道,“驛館裏的人以為你和我住在一起,才領著我三哥過來的。”


    聽了這麽一番解釋,周琅的臉色也沒有緩和。


    南鳳辭好似昨晚的輕薄孟浪隻是一場夢一般,“昨晚擾了周公子的清夢,今早就親自過來登門道歉了。還請周公子勿怪。”


    在南鳳瀲眼中,南鳳辭就真的如君子一般,聽他道歉,就主動幫他開脫,“我三哥也是不知道,都怪驛館的人……”


    “不是什麽大事。”周琅還是頭一回遇見在自己妹妹麵前都能裝到如此地步的人,但他還不能揭穿。


    他一個男子,說自己被另一個男子輕薄,還是同人家的妹妹說?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周公子正巧住在鳳溪院,我三哥就正巧來了臨安,進了周公子的房間。”南鳳瀲還想替周琅引見給他三哥,“真是太巧了。”


    南鳳辭也覺得緣分巧妙。他和周琅半年前在將軍府有過一麵之緣,又在半年之後陰差陽錯又撞見了一回。實在是……


    “緣分。”


    周琅聽了這一聲,心中冷笑。這充其量隻能算作孽緣。


    “周公子既然才剛起來,就不便打擾了。”南鳳辭瞥了一眼南鳳瀲,“我們先出去吧。”


    南鳳瀲是個女子,自然要更矜持一些,“那周公子洗漱好了,就來和鳴廳裏用膳。”


    周琅避開南鳳辭的目光,隻看著南鳳瀲,“好。”


    南鳳瀲頷首退了出去,周琅轉過頭來用濕巾擦臉,低頭的時候,卻看見銅盆的清水裏倒映著沒有離開還走到他身後的南鳳辭,那南鳳辭看他轉過頭來也沒有懼色,還當著他的麵,勾起他的一縷落發,貼近自己的鼻尖,“怎麽睡了一夜,身上還這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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