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領著周琅回了自己的住處, 肖時卿今日有事,還沒有回來, 屋子裏的屏風上還掛著昨天換下來的衣服。


    燕城先一步進去,將衣服扯下來塞到被褥下麵, 又將肖時卿的靴子踢開,周琅進來的時候,就隻看到燕城背著手站在屏風旁。


    “房間裏亂了些,還請周公子不要嫌棄。”燕城說。


    周琅看了一眼,屋子雖然狹小,但也算得上是窗明幾淨。


    燕城走到周琅身邊,引著他坐下來, “周公子請坐。”


    屋子裏沒有椅子, 燕城引著他坐在床榻上,周琅還在推辭,“我衣裳還未換,別弄髒了——”


    “無事無事, 周公子幹淨的很。”


    周琅聽著燕城的話, 實在覺得那話說的有些古怪,但沒有容他細想,燕城已經按著他坐下來了。


    “周公子先坐著,我出去給你倒壺茶。”燕城說著要轉身出去。


    周琅拽住他的袖子,跟著站起來,“燕郎將太客氣了。”


    燕城望著周琅心就跳的厲害,“周公子是貴客——”


    “我是來叨擾你的, 哪裏算得上是貴客。”周琅見到燕城站定了,就要鬆開牽著他袖子的手。


    燕城卻忽然反過來抓住他的手,隻握了一刻,就連忙又鬆開了,“我還是出去給周公子倒茶。”


    這一回不等周琅攔他,他就低著頭跑出去了。


    周琅心說,這燕郎將,性格也太害羞內斂了一些。


    燕城剛好出去了,周琅就看起了屋子裏的擺設,但這屋子簡單的很,除了一個遮擋的屏風,就沒有別的可以看的了,周琅轉過身看自己坐著的床榻,這床榻和他睡的不一樣,硬邦邦的,周琅掀開被褥一看,發現是一張竹床,他正要將被褥蓋上,卻看到了一根壓在下麵的紅線,扯出來一看,是個女兒家的鴛鴦肚兜。


    燕城這樣年紀的少年郎,難免會有些情思。


    周琅心中了然,將那肚兜又放了回去。


    燕城端了一壺茶水進來,放到桌子上倒滿了一杯遞給周琅。


    周琅伸手去接,被燙的縮回了手。


    燕城連忙將茶杯放到一邊,去捧周琅燙到的手,“周公子沒事吧?”


    “沒事。”那泡茶的水用的是剛燒開的水,又是瓷杯裝的,周琅冷不丁的就被燙了一下。


    燕城看到周琅手指都紅了,“怎麽會燙呢?我方才摸過了。”不等周琅開口說話,他就捧著周琅的手指輕輕吹了幾口氣。


    周琅被吹的指尖麻酥酥的,“沒事,隻是燙了一下。”


    燕城望著周琅白淨的五指,一時有些舍不得鬆開。


    “燕郎將。”周琅將手抽回來,收到袖子裏,“可否帶我去看一下空房?”


    燕城手上還留著那一段溫軟的觸感,聽到周琅說話才回過神,“好。”


    燕城說的那一處空房,就是臨近的一個屋子,原來住的人返鄉了,屋子閑置了許久,又沒有人打理,燕城將門一推開,屋子裏的灰塵就飄蕩了起來。


    燕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周琅。


    周琅掩著口鼻走了進去,屋子和燕城住的地方差不多,隻是床上的被褥都陰濕陰濕的,靠著牆壁的屏風上還結了蛛網。


    周琅用手在屏風上一抹,指腹上沾了一層灰。


    “這裏空了快有三個月了,沒人搬進來就一直沒有打掃。”燕城也沒想到會積灰成這樣,這樣的地方怎麽能給周公子住呢,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開口,“周公子要是住的話,我將房間打掃一下。”


    “不麻煩燕郎將,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周琅是真不想回令狐胤的院子去了。他既不想見鬼,也不想見令狐胤。


    燕城看周琅在看屋子,那一絲絲的希望就變成了更大的歡悅。


    “這裏有清水和抹布麽?”周琅問燕城。


    “有!”燕城說,“我去準備打掃的東西,周公子先看看。”


    周琅點點頭,“有勞燕郎將了。”


    燕城出了房門去打了桶清水拎過來,看到周琅卷起袖子將竹床上的被褥卷到地上。


    “這些粗活我來做就行了!”燕城放下清水,要來接周琅手上的事。


    “怎麽好事事都勞煩燕郎將。”周琅將燕城的殷勤當做客氣,“我隻將些瑣碎的東西收拾收拾,燕郎將若是想幫忙的話,就幫我把竹床搬出去曬一曬。”


    燕城就傻愣愣的去搬竹床了。


    兩人忙碌了一個時辰,勉強將屋子打掃了一遍,隻是因為灰塵太厚,周琅好好的一身白衣都變成了灰衣。


    “竹床還要再曬一天。”燕城身上落的灰更多,額上汗漬和灰沾在一起,狼狽的很。


    周琅隻是髒了衣裳和手掌,“剛好我晚上還要回去拿套被褥來,明天正好搬過來了。”


    燕城先點頭,又看周琅這一身汙漬,“現在時辰還早,周公子要不要洗澡換身衣裳?”


    “我換的衣裳都在將軍房裏。”周琅也不習慣自己這一身髒汙。


    “不礙事,今天有風,衣裳一洗就幹了。”燕城說。


    周琅被燕城說動,跟他去房裏。


    屏風後就是一個浴桶,燕城給他燒了水,又拿了幹淨的毛巾給他,就出去了。周琅將換下來的衣裳搭在屏風上就鑽進了浴桶裏。


    燕城在房間裏坐了一會,聽著嘩嘩的流水聲,想到那一個雨夜見到周琅時候,他怯生生的從灌木裏抱著手臂望過來,他一想到這裏,額上不知是熱還是別的,又出了一層汗,他實在坐不住了,就跑到隔壁的房間去掃地上的灰塵。


    燕城前腳剛走,肖時卿後腳就回來了。


    今天天氣悶熱,他在演武廳裏操練出了一身的熱汗,回了屋子就將上衣解了,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聽到水流聲,以為是燕城在洗澡,就沒怎麽注意。但他脫了上衣,身上的熱汗都還不停,他連鞋子也一並脫了,卷著褲腿在找床邊換的靴子。


    燕城方才將他的靴子踢開,肖時卿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隻。


    周琅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他也以為是燕城。洗完澡,他從浴桶裏出來,用毛巾擦身上的水漬。


    肖時卿找了半天找不到另一隻靴子,隻當是燕城又在作弄他,又聽到水聲,繞到屏風後要找燕城問罪,“燕城!你——”


    周琅全身不著一物,踩著一方墊腳的濕巾在擦肩膀上的水漬,猛然聽到肖時卿的聲音,嚇的也是一愣。


    肖時卿見到周琅赤條條的站在自己麵前,呆滯了很久才忽然背過身,“周,周公子——”


    周琅是個男子,被男子看身體也沒有什麽羞臊的感覺,隻是肖時卿突然出現嚇了他一跳。


    “在下無意冒犯!”肖時卿轉過身,眼前都還是方才所見的雪白皮膚和頎長的身體,他還沒見過那樣白的皮膚,好似梨花樹上開的白花兒一樣嬌嫩的顏色。又沾著水,更如花瓣兒一般。


    周琅隻穿了裏麵幹淨的內襯,就走了出來,“肖郎將怎麽也在這裏?”


    肖時卿還是不敢回頭看周琅,但他此刻眼前又都是方才見到的景象,“我住在這裏。”


    “哦,你與燕城住在一起。”周琅將屏風上的髒衣服扯下來。


    肖時卿側過頭,周琅正好走過來。因為隻穿著內襯,手臂和腳腕都露出來了一截——肖時卿還沒有見過那麽白的膚色。但等周琅從他身邊走過去了之後,他才想起自己現在窘迫的模樣,連忙將外衣和靴子又穿上,生怕唐突了周琅。


    燕城已經接好了一桶清水放在門口,周琅將髒衣裳泡進去,搓洗起來。


    “周公子,今天怎麽,怎麽過來了?”肖時卿因為穿的太匆忙,衣襟都是亂的,靴子也穿反了,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周琅十指沾了水,輕輕一抖,落下來的水珠就在浸了衣裳的水桶裏泛起層層漣漪,“想找個住處,燕郎將說這邊有空房,我就過來了。”


    肖時卿盯著周琅沾著水珠的十指,仿佛覺得那十指生了鉤子,勾著他的神魂。


    因為是灰塵,輕輕一搓衣裳就幹淨了,周琅拎著濕衣服起來擰,但那衣裳沾了水重的很,擰了幾回,肖時卿走過來,接了衣裳擰幹遞給周琅。


    周琅笑了笑,“謝謝肖郎將。”


    肖時卿還沒有與周琅這麽近過,見到他一笑,就有些口幹舌燥的避開了視線,忽然又想起方才周琅說的話,“周公子,要搬過來住嗎?”


    “嗯。”


    肖時卿被這個消息砸的有些暈眩。周琅是將軍的親眷,平日裏他再想去見,也是見不到的,現在周琅卻忽然說要搬過來,實在是令他,令他……


    燕城灑掃了房屋出來,見到晾衣服的周琅,嘴唇一彎,正要過去卻被人忽然拽住了胳膊。


    “周公子要搬來我們這裏?”肖時卿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


    燕城見到肖時卿,彎上去的嘴唇就又彎下來了,“平日裏也沒見你這麽早回來過。”


    肖時卿望了一眼周琅,抓著燕城胳膊的手更緊一些,“周公子真的要搬過來?”


    燕城,“是啊,不然我收拾房間做什麽。”


    肖時卿還是沒有鬆開抓著燕城手臂的手。


    燕城掙了一下,“鬆開。”


    肖時卿剛鬆開燕城的手臂,看到周琅迎麵走來,連忙又將自己的衣裳扯的整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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