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出去轉了轉。”周琅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令狐胤見周琅這副對他退避三舍的模樣, 近幾日壓在心頭的煩躁在此刻滿溢出來,“這幾日軍中不太平, 周弟還是好好的呆在院子裏。”


    軍中太平的很,這分明是令狐胤的托詞。


    周琅, “多謝令狐將軍提醒。”


    “周弟怎麽又叫起將軍來了?”令狐胤今日的脾氣好像格外的大。


    周琅要改口,已經來不及了,令狐胤走到近前,抓住他的肩膀,帶上門的同時將他拽進房間裏來。


    “哥哥!”周琅被令狐胤抵到桌邊,連忙服了軟。


    “以後不許叫將軍。”令狐胤口氣強硬。


    周琅見令狐胤這副模樣,便連連點頭, 他現在可不敢惹怒令狐胤, “好。以後都叫哥哥。”


    令狐胤聽到‘哥哥’兩個字,麵色才緩和一些,去依然沒有鬆開鉗製著周琅肩膀的手。


    周琅也覺得今天的令狐胤奇怪的很,他還沒有像今日這樣為個稱呼發過火, “哥哥今天怎麽了?”


    令狐胤自知今日有些失態了, 鬆開抓在周琅肩膀上的手,“這幾日煩心的事情有些多,嚇到周弟了。”


    周琅看令狐胤眉間鬱色要比幾日前更重一些,也不敢再留,“無事,哥哥早些休息。”


    周琅剛走出一步,令狐胤就抬手將桌上茶杯擲出去, ‘碰’地一聲,門關上了。


    周琅還沒走到門邊,看到滾到自己腳下的碎瓷片,周琅不敢再往前走,隻是他一轉過頭,令狐胤的麵龐就瞬間在眼前放大,“周弟要去哪裏。”不等他退避,腰肢就被扣住。


    “我去別院睡。”周琅要掙紮,令狐胤攔在他腰上的手臂更緊一些,“哥哥這是要做什麽。”


    令狐胤離他近了,就能聞到周琅身上的香氣,他這幾日煩心的事情太多,整夜整夜的無法安眠,現在聞到那紫述香的氣味,總算平靜了一些。


    “留下來。”令狐胤為了聞更多的香氣,幾乎是已經貼在了周琅的脖頸間。


    兩個男子這樣實在太曖昧了一些。


    “我與柔兒已是結發夫妻。”周琅推不開令狐胤,隻能側首躲避,“還請哥哥自重些!”自那一夜之後,周琅就不願意與令狐胤舉止過密了。


    令狐胤不說話,隻深深的嗅著他身上的香氣。


    “我不碰你。”令狐胤知道周琅在怕什麽,“你沒有與小柔和離之前,我都不會碰你了。”


    周琅聽到令狐胤這句話,雖然不再掙紮,身體卻依然繃著。


    “陪我睡一會。”令狐胤說。


    周琅還未回答,就被令狐胤打橫抱了起來。令狐胤將他抱到床上,讓周琅枕著他的胸口。


    周琅抬眼看令狐胤,才發現他眉間鬱色要比幾日之前見到的更深許多。


    他好像很累。


    令狐胤夢囈一般,“周弟,我有好多事想同你說。”


    周琅不敢回應,隻聽著枕著的心跳聲漸漸平緩了下去。別人的秘密,他還是少聽一些為好。


    “吱呀——”


    窗戶被打開了,房間裏的燭火跟著晃動了一下。


    也許是夜風,周琅心想。


    方才睡著的令狐胤卻忽然坐了起來,周琅正要詢問,就聽令狐胤開口,“出來。”


    床下忽然多了一個人——不是雲藏是誰?


    雲藏也看到了屋子裏還有第二個人,但是令狐胤既已叫他,他也隻能現身。


    “你出去打聽了什麽。”令狐胤對這類聲音敏感的很,所以總也睡不好。


    雲藏的視線落在周琅身上。


    周琅扶著床榻要起來,令狐胤卻忽然攬住他的肩膀,又將被子拉起來一些,將他蓋的更緊。


    “說。”


    雲藏低下頭,“北狄有一隊人馬已經往前推進了二十裏。”


    令狐胤沒有做聲,看著周琅低著頭,就問,“周弟不想聽這些嗎?”


    “這些軍營裏的大事,我還是不要知曉的好。”周琅也不知道為什麽令狐胤要讓自己聽這些。


    “周弟既然不願意聽,就睡吧。”令狐胤拍拍周琅的肩膀,而後起身下榻,對著雲藏的口吻一下變得極其冷淡和疏遠,“我們出去說。”


    “是。”雲藏起身又看了一眼榻上坐著的周琅,跟著令狐胤出去了。


    周琅聽了軍中許多關於雲藏的流言,今晚想要跟蹤一回卻也跟丟了,現在雲藏忽然來找令狐胤,周琅總覺得有些不簡單。


    並且方才雲藏看他眼中的深意,明顯說明,他要告訴令狐胤的,不止這一件。


    應該還有極其隱秘的事。


    周琅本來是不想聽這些的,但這些謎團又讓他好奇的很。他看兩人影子印在門板上,悄悄的從榻上起身,貼著門板去聽外麵的動靜,索性令狐胤和雲藏就站在門口,兩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他卻依然可以聽見。


    隻是他剛才猶豫了一下,現在來聽,兩人話已經說了一半。周琅隻聽見‘北狄王’‘常鍾雲’幾個字。


    這些話周琅聽的雲裏霧裏,隻聽到最末一句,雲藏說了一聲‘天擎並非久留之地,太子還請早下決定’。周琅聽到這裏,腦子就已經懵了一下,門外就隻有令狐胤與雲藏兩個,雲藏這一聲太子,叫的自然隻會是令狐胤。


    隻是……太子?令狐胤是太子?


    周琅聽令狐胤說了句‘日後再說’,就連忙又躺回到了床上。過了半刻,令狐胤推門而入。


    令狐胤好像以為周琅已經睡著了,從身後擁著他。


    周琅現在還在想自己方才聽到的‘太子’是什麽意思,抱著他的令狐胤忽然含住他的耳垂。


    “我以為周弟不願意聽這些事。”


    周琅心裏一抖,不敢睜開眼。


    令狐胤閉著眼,攬在周琅小腹上的手更收緊一些,讓周琅整個背部幾乎都嵌進了他的懷裏,“周弟想知道什麽,問我就是了。”令狐胤從一開始就並不打算隱瞞周琅,就是剛才,他也是故意引著周琅去聽的。


    周琅不知道令狐胤心中所想,一直不做聲。


    “我有好多事想同周弟說,周弟以後想聽了,我就都講給你聽。”令狐胤的聲音就貼著耳畔,溫熱的氣流都鑽進了耳朵裏,麻酥酥的癢。


    周琅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些。


    令狐胤以為他冷,卷起被子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


    周琅不敢問令狐胤,他總感覺令狐胤要說出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來,還是沒有多少人知曉的秘密,他要是從令狐胤口中得知了,以後脫身恐怕就更難了。他一邊提醒自己不要好奇,一般又忍不住去想雲藏說的太子是什麽意思。他同謝小侯爺交好,朝局上的事,多多少少也耳聞過一些,好比當朝太子體弱多病,很難繁衍子嗣,又生性懦弱,不得皇上喜歡,早早的就被廢了關在深宮中。這麽一個無什麽用處的太子,會和令狐胤有什麽關係?


    周琅想了一會,就捱不住睡意睡著了。


    天還沒亮的時候周琅就醒了過來,令狐胤又已經不在了。


    周琅在床上躺了一會,就推門出去,沒想到長青卻在門口,還讓他吃了一驚。


    長青知道周琅在想什麽,“將軍讓我來照顧周公子起居。”


    “你們將軍是什麽時候走的?”周琅出來了才發現天色還昏暗著。


    “半個時辰以前。”


    周琅又看了一眼天色,月亮都還掛在天上,“你們將軍天天都在忙什麽?晚上連覺也不睡了。”


    “處置一些家事。”長青並不細說。


    周琅想起軍中流言,“是令狐老將軍的事?”


    長青不知道周琅居然會知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周琅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我聽軍中傳言說,令狐老將軍被皇上抓起來了,是不是真的?”


    “是。”長青也沒有刻意隱瞞周琅。


    這事是真的,那麽令狐胤現在確實應該心急如焚,寢食難安。


    “將軍已經給三皇子寫了信,懇請三皇子替老將軍說情。”


    令狐胤如今遠離朝野,也隻有寄希望於他人了,隻是那三皇子……


    “那三皇子,會幫令狐老將軍嗎?”周琅問。


    這個長青就不知道了,“將軍與三皇子交好,如今老將軍出了事,三皇子應該會施以援手才是。”


    能施以援手是最好的。如今朝中三皇子與二皇子勢力明爭暗鬥,令狐一門是朝廷倚重的武將,皇上卻因為有人彈劾,就將他關押起來,可見皇上現在有多忌諱武將。所以三皇子選擇明哲保身的幾率更大一些。


    周琅現在有點明白令狐胤的處境了。


    家人被皇上挾在手中,他卻還要在邊陲抵禦外敵。這一仗,他贏了還好,三皇子說不定會因為他的價值相助令狐沛,若是他輸了,隻怕令狐沛罪名做實,性命不保。隻是不知道會不會牽扯到令狐柔身上去。


    “對了,那雲藏——”周琅又想起自己昨晚聽到的東西,正要問長青,忽然見到不遠處的樹冠中有道黑影晃動了一下。


    長青也聽到了動靜,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樹上的人是誰。


    雲藏。


    “周公子?”


    周琅望了一眼樹上,“沒事了。”


    說完就回了房裏,將門從裏麵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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