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將軍,您怎麽說?”


    許家門前,就隻剩下許星牧和秦戰。


    見對方仍站在門口,沒有離去的打算,許星牧不由有些苦惱。


    自己話都說這麽清楚了,老天師他們也都走了,你不會還揪著不放吧?


    秦戰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說道,“其實,朱如是已經被我派人秘密送回了京城刑部,他已認罪,完整的卷宗一並帶回。他的兒子朱小德也在近日被神秘人送入了大牢,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父子二人就能見麵,都將會受到最高規格的處罰。”


    “至於雷公和知縣夫人,我也親自去後山走了一趟,本想將他們抓捕歸案,可卻受到他們的拚死反抗,無奈之下,我隻能將他們就地格殺。”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秦戰麵無表情,但許星牧注意到,他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所以,你所說的善後工作其實早就已經完成,那你為何不隨老天師他們離開,反而要騙他們?”


    許星牧有些不安,他摸到了後麵的門把手,隻要再退一步,就能閃入屋內,並且將門迅速鎖死。


    但他知道,秦戰至少有著四品武夫的修為,甚至更高,僅憑一扇木門根本擋不住他,無非就是尋一個心理安慰。


    “因為我必須帶你回去。”


    秦戰說道,“侯爺交待的任務,我從沒有失手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


    許星牧皺起眉,“我有聖旨加身,你敢動我?”


    秦戰盯著他,“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抗旨!”


    最後一個字剛一落下,許星牧轉身就逃!


    用單身兩世的恐怖手速將木門迅速反鎖,正要從後門開溜,卻發現秦戰幽靈一般出現在院內。


    “可惜,你的天賦在詩文,而非武道。”


    秦戰漠然抬頭,聲調突然拔高,“得罪了!”


    他以極快的速度遞出了自己的右掌,毫無花哨的朝著許星牧後枕部拍下,按照他的預計,這一掌隻需使出半分力,便足以在不傷害到對方根本的情況下將其擊暈。


    回京的過程便會順利很多。


    可落掌僅半息,他忽然心有預警!


    武夫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正在快速逼近!


    他沒有半點猶豫,揮出的半分掌力在瞬間變成了全力!


    並且體內所有武道氣息皆在此刻調動融合,轉瞬間化作一幕幽暗風沙匯聚於掌心。


    身上那件金甲亦再次受激自動護主,玄妙符文印記再度重現,落至身前隔開一道天塹。


    然後他便看到,原本深沉漆黑的遙遠夜空,忽然出現了一道光。


    那道光開始很遠,但在秦戰落掌的瞬間,便已橫跨千裏,來到了桃源縣上空。


    也隻有這個時候,秦戰才注意到,那道光,是一把劍的形狀。


    劍光直落,並未留給秦戰太多的喘息時間,隻是抬眼的那一瞬,便已穿過這片極沉的黑夜,落至他的身前。


    在那道突如其來的劍光麵前,無論是那件玄妙萬分,據說可以抵擋三品武夫全力一擊的金甲,還是他掌心那片厚重無比的幽暗風沙,都如一張薄紙,被輕易貫穿。


    連阻攔一瞬的能力都做不到。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劍光穿透了自己的掌心,強大的劍氣似洪水過境,將他整個人掀起複又墜落,最終狠狠的釘在牆麵。


    無盡的痛覺瞬間來襲,即便是秦戰四品武夫的強大體魄也承受不住,轉眼便已一身冷汗。


    但真正讓他恐懼的,並非痛覺本身,而是痛覺的根源。


    他艱難抬起頭,驚恐的目光望向劍光消散的那條長街……那裏,有人一身白衣,身攜滿身劍意,正緩緩踏入許家老宅。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秦戰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那位傳說中的北境之主,劍聖李太白,竟會出現在如此偏遠的桃源縣中,並且給了自己一劍。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心有餘悸的許星牧,有些發酸,“此人為何如此好命?”


    “現在走回京城,帶著我的劍氣去找武靈候,告訴他,許星牧現在是我的人,再敢動他,我的劍一定會出現在侯爵府的上空。”


    劍聖平靜開口,隨之眉眼微抬,秦戰便自牆麵墜落,貫穿的掌心劍氣猶存,想要以真勁拔出,卻被劍聖警告,“你若不想被劍氣割傷血脈,便最好不要動,等到了京城,劍氣自會消融,千裏之行的疼痛,便算是給你的一個小小懲戒。”


    “多謝劍聖不殺之恩!”


    秦戰俯首而拜,牽動的掌心傷口讓他臉色慘白。


    靜默半息,等劍聖點頭,他便起身告辭,路過許星牧身邊時,他頓了頓,輕聲說了句抱歉,托著無法抬起的右掌緩緩消失於夜風中。


    等到秦戰走遠,劍聖側過身,見許星牧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不由笑了笑,“怎麽,和你詩裏的白衣劍聖不一樣?”


    許星牧趕忙說道,“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首詩尚不能詮釋您的萬分之一風采!”


    “少來!”


    劍聖雙手背後,緩緩踱步,沉靜半息後,他忽然問道,“你可知,為何朝廷裏有那麽多人想要將你招攬至麾下?甚至就連強大的龍虎山老天師和大夏教宗,都甘願自降身段,來到這偏遠桃源縣中求你一份機緣?”


    許星牧撓撓頭,“總不至於,隻因為我寫了一首還算不錯的詩?”


    “大夏詩林凋零已久,突然驚現一首絕品奇詩,自然令人驚歎,就連我也不禁心馳神往,因為這首詩而心潮澎湃了許久。”


    劍聖說道,“但詩文之道的推崇,往往需要真正懂詩、敬詩、愛詩的人方能踐行,譬如翰林院的那幫讀書人,他們在朝聖樓的表現,足以說明他們對大夏詩林的未來,寄予了無限的希望。而這個希望,如今就在你的身上,所以他們若是想你加入翰林院,雖不敢說毫無私心,但至少比較純粹。”


    “可今夜來的那些人,要麽醉心於權術和官場之道,要麽執著於修行和術法,對於詩文,隻能說是一知半解,而且並不熱心。若你空有一身詩文天賦,他們絕不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爭搶你。”


    聽到這裏,許星牧愣了愣神,“可我除了詩文,還能有啥?”


    劍聖望向他,沉默了許久,最終笑著說道,“你還有我,以及整個北境劍道的全部戰力和背景……若能招攬你,便等於擁有了整座北境,試問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許星牧瞬間頭皮發麻,有種受寵若驚的狂喜和無措。


    他搓搓雙手,直言道,“可我隻是僥幸寫了一首好詩,劍聖您又為何對我如此厚愛?莫非您對詩文之道的推崇,已經到了比翰林院的那幫讀書人還要癲狂的地步?”


    劍聖搖搖頭,他深深看了一眼許星牧,認真說道,“因為你的那首詩救了我的命,我的劍道氣魄中,已經在冥冥中種下了與你的那份機緣。人間數百年,修行路漫漫,我注定已與你綁在了一起,互為羈絆!”


    “原本我還擔心你會是那等心術不正的敗類,或是毫無原則,為求權貴可拋棄承諾與信仰的小人,所以來桃源縣觀察了許久。所幸,你沒讓我失望。”


    說到這兒,他拍了拍許星牧的肩膀,毫不吝嗇自己的欣賞之意。


    “等等!我救過您的命?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許星牧瞳孔地震,慌忙擺手,“劍聖大人,可不敢給我戴高帽,我何德何能?承受不起啊!”


    劍聖解釋道,“若沒有你的那首詩,我便不會自斷因果,選擇落劍太安城。我若不落劍,明龍帝便不會放我離開大夏境域。”


    “他對修補驚神陣的癡迷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會不惜一切代價補齊驚神陣的陣眼,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殺了我,獲取我全部的劍道氣魄!當然,他若真這麽做,必然也將付出極大的代價,至少,臨死之前,我可以拚盡全力,讓大夏朝的國運,再倒退兩百年!”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好在你的那首詩及時出現,改變了一切。於北境,你救了我一命,日後北境子民自會認你為少主,而我也將成為你最強大的庇佑。於大夏,你成功避免了一場一品強者間的廝殺,並且不花任何代價便讓我落下一劍,補齊了驚神陣,單是這份功勞,便足以讓你在大夏皇城謀求一份不錯的官職,你若心思野一些,封爵拜候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話信息量太大,許星牧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總結起來就是,賺麻啦!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有您在背後撐腰,我以後可以在大夏皇城橫著走了?”


    許星牧問道。


    自己雖非紈絝,不會仗勢欺人,但有劍聖罩著,總不至於還被人欺負了!


    “理論上可以這麽說,但最近我得出趟遠門,可能很久才會回來,所以暫時你得悠著點,別主動惹事兒。”


    劍聖適時的潑了盆涼水,敲打道,“雖有我在,你前路無憂,但年輕人的成長終究還是得靠自己才來的踏實,我很期待你能在大夏官場混出個人樣,那時我才能放心將北境的子民交給你。”


    這不典型的畫大餅嗎?…許星牧心涼了稍許,但還是恭敬的應了聲。


    “當然,臨走之前,我會送你一樣東西,就算是見麵禮吧。”


    劍聖看出了許星牧的情緒轉變,莫名覺得好笑,他忽然上前,並起二指落在他的眉心,大河劍意頓時傾瀉而出,瞬間灌入對方體內,“孤身入世,行走官場,沒有點保障可不行,既然你未曾修行,我便在你體內留下三道巔峰劍意,若麵臨生死之境,你便用出一劍,一品強者,可退,一品以下,亂殺!”


    許星牧睜不開眼,神念卻被大河劍意卷入識海。


    他看到那條劍意河流喧囂的至高點,靜靜懸停著三把韻味莫名的古劍。


    他心意微動,試著喊了聲“劍來”,其中一劍驚起,似要破開封印顯露鋒芒,許星牧嚇了一跳,趕忙輕聲安撫,這才讓它安靜下來。


    “有這三把劍在,我便等於有了三張劍聖體驗卡!”


    許星牧內心暗爽,看來日後人間顯聖,除了詩文,又多了一份保障。


    劍聖的聲音再次傳來,“三道劍意雖可一時無敵,但對你自身修行卻無半點幫助。所以我在你體內還留下了自己的畢生劍道心得,你若決心走入劍道,便需刻苦修行,用心感悟,切不可玩物喪誌,自甘墮落。”


    “鳳麟謹記!”


    許星牧再入劍意河流,果然又看到了另外九把精致的小劍。


    稍一感知,便知道這是從九品到一品劍道的修煉思路和方法,另有劍聖苦心留下的自身心得,得此奧妙,修行之路必然事半功倍。


    他試著點開了象征著九品劍道的那把黃色小劍,劍意河流中頓時出現了劍聖的虛影,不過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正手提一把巨劍,對著身前空氣拚命的劈砍,直刺,橫插,一套動作結束便是十息,如此往複,幾乎毫無休止。


    “這是幹啥?”


    許星牧心念剛起,一段文字解析便出現在劍聖虛影旁邊,“每日揮劍三千下,日複一日,若有劍氣出現,便可入劍八品。”


    “每日揮劍三千下?”


    許星牧緩緩睜眼,看著自己的小胳膊陷入了沉思。


    劍聖說道,“你的體魄太差,除了必要的揮劍三千下,還需每日負重深蹲兩千個,跑步二十裏,大跳五百次,如此方有機會在三個月內邁入八品。要不然,即便入了八品,沒有足夠強的體魄,也無法容納持續暴漲的真勁和劍意,最終隻能功虧一簣。”


    “明白了!”


    許星牧咬牙立誓,心裏卻在懷疑這種高強度鍛煉會不會整死人。


    擼鐵也得適度啊!


    “我還在你的體內留下了一道劍識,用予監督。”


    劍聖說道,“你若當天沒完成訓練量,劍識便會戳你的屁股。”


    “沒完了還!怎麽越整越變態?”


    許星牧瞪大了雙眼,苦笑道,“您到底還留了啥?”


    劍聖摸摸他的腦袋,笑笑沒再說話。


    他忽然從懷中掏出了那張已經有些褶皺的紅色箋紙,打開看了一眼,長歎了聲,“好詩啊,希望自己此行,能對的起這首詩的風采。”


    許星牧感覺不對勁,怎麽這話聽著有些悲壯?


    他問道,“您這趟遠門到底是要去哪?”


    劍聖雙手背後,昂首望天,片刻後幽幽開口,“去魔族雪原,接院長回來。”


    此話剛落,一襲白衣便已消失在原地。


    夜空之中,一道劍光飛速遠去,轉瞬千萬裏,飄散的劍氣之間,傳來劍聖虛無縹緲的聲音,“前路漫漫,你多保重,我等你與我並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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