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


    寬大的別墅裏,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


    “義莊!”


    他猛地站起來,表情詫異而憤怒:“出問題了。”


    火光中,男人轉過身來,看麵相,隻有四五十歲。


    但他的頭發是一種詭異的純白,而皮膚和身體上布滿了細密的皺紋,又給了人一種七八十歲的蒼老感,仿佛一具已經透支了所有生命力的僵屍。


    在他臉上,時間和歲月,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流逝。


    他走進地下車庫。


    白氣飛揚,那裏被改造成一座冷庫。


    裏麵空蕩蕩的。


    隻有在最後方,擺著一座棺材。


    而在那座碩大的冷庫地麵,則用詭異的紅色顏料,畫滿了符號。


    那些符號隻是一些扭曲的筆畫,但卻無端的給人一種惡毒的感覺。


    男人走進冷庫。


    打開棺材。


    裏麵躺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身上結著厚厚的冰霜,但卻沒有死,皮膚鮮活,眼球甚至還在冰霜下麵轉動,她優雅的看著男人。


    那眼神很溫暖。


    帶著一絲感動。


    愛慕。


    和心疼。


    但突然,女人臉上冰霜哢哢哢的碎裂,隨即,她白嫩鮮活的皮膚暴露在空氣。


    就好像浸入化學液體裏一樣,開始迅速腐爛,發黑。


    女人疼的發出了輕輕的哼聲。


    “不行了……那裏的僵屍不夠了!”


    男人冷汗直流,輕輕撫摸著女人腐爛生蟲的臉頰,低聲說道:“你的身體要……”


    女人雖然已經滿臉疼痛,但卻依然用那種優雅溫暖的眼神看著男人。


    似乎在說,沒關係呀。


    這場景極度怪異與瘋狂。


    冷庫裏,一個老年男人與一具腐爛的女體深情的對視。


    “不行,不行……”


    “我們還要一起……一起活到一百歲……”


    男人慌亂的掃掉女人臉上的蟲子,可他的皮膚碰到女人的皮膚時,卻讓上麵的冰霜融化的更快,潰爛像是一圈漣漪一樣在整張臉上擴散。


    “啊!”


    男人慌忙的抽回了手。


    “沒關係……我們還有別的辦法!一定有的!我……我……”


    男人眼前亮了起來,“我還有我的身體,我的身體還能撐一段時間,有了這段時間,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


    女人瘋狂的搖頭,腐爛的眼裏流出大量眼淚,她的嘴唇無聲的翕動。


    似是想拒絕。


    但已經開始劇烈腐爛的喉嚨,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不允許你走,我不允許你丟下我一個人……”


    男人一把劃破手掌,將流血的掌心貼在地麵的符文上,瞬間,他的身體飛速老化,取而代之的是,棺材裏,女人身上慢慢再次凝結出冰霜。


    而那些腐爛的皮膚就好像枯木開花一樣,重新變得鮮活濕潤。


    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男人再次變老,仿佛行將就木。


    在冰霜徹底將女人的臉凍結之前,她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不要救我了……”


    她看著男人的眼神極其複雜。


    愛意,


    感動,


    和痛苦。


    “沒關係……沒關係的……還有辦法,我不會放你走的……”


    男人像是沒聽到女人的聲音,他顫巍巍得凝視了一會兒凍結女人的冰塊。


    然後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


    外環平安之前五公裏外,義莊。


    最後一具僵屍倒下,外院地上躺滿了被打的稀碎的屍體。


    連續清理了將近一百具b級僵屍,即使是八麵佛,這個時候也感覺到了一些疲憊。


    “原地休息十分鍾。”


    她說了一句,然後目光轉向了院子裏的紅紗。


    這些紅紗,原本是被大量汙染輻射扭曲,無風自動的,隨著僵屍被清理幹淨,它們逐漸安靜地停在了原地。


    而當它們飄落下來的時候,似乎扭曲成了一種奇怪的紋路,就好像是某種……詛咒?


    “這些東西……好像是人為布置的?”


    八麵佛是內環羊鬼區的值守,中環掌握著更多的數據和資料,所處理的特殊汙染級別,也是遠遠高於外環,所以,她這些年見過的稀奇古怪事件,也不少。


    汙染輻射,對於人體,所造成的畸變影響,絕不可能僅僅是腐爛。


    輻射,會催動人的精神,使人發瘋。


    會汙染人類的肉體,是血肉增殖。


    引發不可名狀,招致瘋狂。


    這才是這個世界,被怪物所占據的原因。


    而這些屍體腐爛變硬,卻依然保持著和他們生前的人型高度相似的現象,不像是汙染造成的。


    反而,像是特殊環境下的自然現象。


    或者人為催生。


    “難道,是有人主動製造了這座汙染區嗎?”


    八麵佛心裏冒出這個念頭,忍不住一片冰涼,“可如果有人能夠主動製造出b級的恐怖屋,那這個人會是什麽級別……?”


    “應該說,不隻是能力者的級別,想要人為控製一座b級恐怖屋,本身就需要對汙染有著相當的了解和研究,以及強大的科研實驗能力。”


    “那這個人,至少也得是或者是曾經是,中環分公司的上層,或者內環的那群瘋子……”


    想到這裏,八麵佛的眼神慢慢變冷,“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群瘋子也太可怕了……”


    ……


    “楠仔,怎麽樣了?”


    “還撐得住……”


    翟楠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太歲輕輕的吸了口氣,眼睛倒映出月光下一片詭異的場景。


    翟楠的臉此時白的有些不像人色,但他的身下,卻蔓延出無數樹杈一般的怪異影子,這些影子從地麵上抬起來,蠕動著濕潤的血肉與獠牙,上麵連接著許多鮮紅的“花”。


    那是一根根人體,直挺挺的站在地麵。


    是的,身體為根莖,脖子上盯著長滿獠牙的血肉之花!


    “二十三隻……”


    太歲滿眼震撼之色的感歎道。


    就看見下一刻,翟楠忽然敲響了所有房間的門。


    太歲忙低聲喊道:“楠仔,你要幹嘛!”


    翟楠看了一眼太歲。


    麵色蒼白的笑了笑。


    等待那些門裏的人體血肉之花破棺而出,臉上一根花瓣一甩,打破房門和牆壁,跳了出來。


    “一個一個清理,太麻煩了。”


    “剩下的十幾隻,就一起上吧。”


    低垂的白月下,翟楠站在天井上,望著剩下的怪物,疑惑的回頭,“太歲哥,有問題嗎?”


    太歲被這一眼看的呼吸一滯:“就剩十幾隻啦?”


    他又看看翟楠身後站著的滿滿當當的怪物,憋了半天,道:“那沒事了……”


    他站在那兒愣了半天。


    突然忍不住渾身一顫。


    “好家夥……”


    “我是不是飄了?,


    我才d級,居然就敢看不起十幾個b級?”


    “到底是誰給我的自信?”


    他想著,往楠仔那邊看了一眼。


    這家夥身後,可足足站著二十幾隻b級血肉怪物。


    b級雖然都是b級,但強弱不可一概而論。


    “之前那些硬到離譜的僵屍,在楠仔的b級怪物的大軍裏,居然隻能算弱的。”


    “嘖嘖嘖……”


    太歲輕輕搖著頭,居然放鬆出聲,“突然覺得以前運氣真好,當初裴雨這姑娘安排我接應這個新人我還覺得有點累贅呢……”


    “不過,楠仔都是b級了,作為他組長……”


    太歲摸著下巴,嘿嘿笑了起來,“我四舍五入,不也得是個b級?”


    “想不到小小的外環居然出了我和楠仔兩個b級的臥龍鳳雛……”


    “b級看不起十幾個b級,有問題?”


    另外一邊,破棺而出的十幾隻人體血肉之花,剛出來的時候開的本來正茂盛,凶惡無比,但當它們看清麵前那些人影的時候,都懵了。


    對麵好像是我們的人?


    用我們的人打我們的人?


    還比我們人多?


    此時,這十幾隻怪物都產生了一種,“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全是警察在我們組裏的臥底”的感覺。


    翟楠就這樣,麵色蒼白的帶著怪物們朝它們走去。


    不隻是他身後的那二十幾隻同類,那隻五米多高,渾身長著手臂的龐然大物,緩慢朝它們爬來的姿勢,更是極具壓迫感。


    人體血肉花瓣們感覺心裏陰影都出來了。


    怎麽睡了一覺,


    睜開眼以後,


    這天,就變了?


    它們回頭看了看,被撞破的棺材。


    心裏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不把棺材蓋撞破了。


    現在,想躺回去都沒地方。


    空氣中,數十隻怪物纏鬥在一起的尖銳聲傳來,還伴隨著某些怪物痛苦的嘶叫。


    太歲歎了一口氣。


    勇者已經夠努力了。


    但是,你們是打不敗魔王的。


    ……


    怪物們撕打的同時。


    翟楠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從這些龐大的怪物中穿梭過去,卻沒有一隻怪物傷害到他。


    甚至,它們都在刻意避開這個恐怖的人類。


    翟楠進入房間,逐一檢查。


    一座恐怖屋內,往往藏著汙染源發生畸變的底層邏輯。


    血皇後畸變的原因,藏在那首恐怖童謠裏。


    無頭侍畸變的原因,則在那些活在汙染區的,善良的活人身上。


    破解掉這些底層邏輯,也就清理了這座恐怖屋。


    很快,在一座棺材裏,翟楠找到了一些結成板的紙頁,上麵已經發黃發黑,被屍油凝結到一塊,不過依稀能夠看得清字跡。


    “今日打麻將,照鏡子,我好像變老了。”


    這是第一張紙上寫的字。


    接下來的紙張上都寫著差不多的字:


    “麻將,我好像更老了一點,明天要出去運動,不能再麻將了。”


    “……”


    “今日無事打麻將,媽的,又老了,可我才三十歲,怎麽就地中海了呢,我還沒找婆娘呢,這可怎麽結婚生娃呀,又荒廢了一天,明天不能這樣了,要運動!”


    “今日麻將。”


    “……”


    翟楠差點笑出來,這人生前還是個段子手?學胡適之呢?


    不過,繼續往下看的時候,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今天刷牙的時候,開始掉牙齒了,吃飯的時候也掉,喝水的時候也掉,一顆一顆掉,一天掉了十幾顆,我應該還沒老到這種程度吧,不過為什麽掉了這麽多牙齒,我都不覺得疼嗎?”


    “我已經開始吃不下飯了,頭發也掉光了,我好像是胃口不行,但又不全是這樣,我已經吃不下這些飯菜了,一吃就會吐,好像我的身體消化不了這些。”


    “今天我依然做飯給自己吃,雖然吃不下,但是身體還要注意,但是我做飯的時候,因為看不清,所以切到了手指,手指沒斷,菜刀崩了,我怕不是要變成超人了?”


    “另外,今天又去了一趟麻將館,發現村裏不少人都是這樣。”


    從這裏起,紙上的字跡潦草了不少,看起來寫這些東西的人,的確是老花了,而且手也開始抖了。


    “我感覺我快要老死了……自從村裏發生了汙染事件,有大都會的能力者過來解決之後,我們身體都產生了這樣的異常……難道是因為汙染的影響已經無法移除了嗎?”


    “我不懂,為什麽能力者殺死汙染源後,要把他放在義莊的祠堂。”


    “那個能力者沒有走,他一直住在我們村裏,我感覺他在觀察我們。”


    “我們的身體狀況,會不會是他搞的鬼?”


    ……


    “今天村長帶著我們抄家夥去找他了,但是沒找成,還沒到他家,好多村裏的人臉爛了,他們變得像怪物一樣。”


    “我們趕緊逃回了家,其實我們現在老的都跑不動了。”


    ……


    “這個村子,已經沒有小孩兒了,老齡化很嚴重,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


    “我感覺,我的臉也要爛了……”


    “我可能要不行了,這些紙會放在我的衣服夾層裏,如果有人注意到我們這裏的情況,希望我留下的信息能對你有些幫助。”


    ……


    翟楠放下結成塊的紙。


    這座b級恐怖屋的汙染源,應該就是在祠堂了。


    可是,從紙上的信息來看,這些人發生的畸變,好像並不是由汙染源引起的,反而和當時大都會派來執行任務的能力者有關。


    的確,按理說一座恐怖屋裏的畸變怪物,應該會表現出同一種特征。


    但外院明明還是僵硬的屍體怪物。


    內院,就變成了人體血肉之花。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翟楠慢吞吞的走出房間,望著屋外的怪物,此時,那些人體血肉之花已經被自己的怪物大軍按在地上。


    等著自己的觸手降臨。


    “看來,隻能去祠堂,問問這裏的汙染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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