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有什麽人、什麽事能夠讓鄭琰吃驚了,池舅媽就當了一回特例。


    【這是抽的什麽風啊?】鄭琰猜測著池舅媽的用意,【她為什麽說這些呢?有什麽目的?動機又是什麽呢?】池舅媽的發言重點反被她放到了一邊。


    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在風俗裏,娘舅雖是外人,說話的份量還是頗重的。但是,在禮法上,那就是兩姓旁人,管不得別人家的事情。不理她,鄭琰頂多招一點點閑話。況且池舅都不在了,池舅媽一個寡婦,這樣多口舌對她自身也不利。再說了,鄭琰跟她的關係可稱不是好,突然說這個,不覺得失禮嗎?


    二十歲,對於人類來說,一個絕對青春亮麗的年齡,一切都不著急。鄭琰在這個年齡上已經有了將近五年的婚齡,生育問題就變得迫切了。當事人還沒有著急,周圍已經有許多人為他們跳腳了。


    著急的是頭一個是杜氏,這位女士就不用說了,生了七個孩子,最讓她擔心的就是鄭琰。其他的孩子雖然不那麽聰明,卻安守本份,守個成還是能湊合唯有鄭琰,看著像聰明卻時不時犯一下傻。更要命的是,鄭琰最小,自己夫婦不知道能看她到什麽時候,早點生個孩子,有了下一代,杜氏也就算放心了。至少,池之比較靠譜,教出來的孩子至少不會太像鄭琰,鄭琰後半生也算有著落了。所以拚命地為鄭琰的肚子謀劃。


    還有趙氏,對小姑子當閨女看的。鄭琰久婚無子,趙氏也有些著急了。怎麽會這樣呢?鄭氏多子!想要個閨女都困難,怎麽到了鄭琰這裏,連兒子都還沒動靜了呢?再拖下去,鄭琰年紀大了,就真的生不出來了!


    鄭瑜是姐妹連心,也是心疼母親。你說鄭琰這嫁都沒嫁得很好,再不生個兒子,可怎麽辦?


    又有慶林大長公主,池氏小夫妻跟她都親近,她不但為鄭琰發急,也為池之著急啊!最坑爹的是池之他三千畝地裏一棵獨苗,特麽想過繼都過繼不了!


    又有路人甲乙丙丁等等等等,不管關心的程度輕重,也都著過急。


    鄭琰還知道,自從回京,京中的三姑六婆就沒少背後嘀咕過她家孩子的事兒。以前不在京裏,也就罷了,一回來,八卦電台開大會一交流,忽然發現,咦?她回來了啊!一算,哦,出去三年了,再一算,嘿,結婚快五年了還沒有孩子!你說八卦不八卦?!――隻是沒什麽人敢當著她的麵說罷了。也就徐少君那個不知道是不是智商均了一半兒進肚子裏的貨當眾給她秀肚子。


    左看右看,池舅媽人是討厭了一點,態度也讓人不舒服了一點,但是智商情商還沒有低下到這個程度吧?


    鄭琰不語。


    池舅媽見鄭琰不開口,也有些尷尬。她早就放棄了對於這門婚事的抗議。從世家出身的角度來看,池之娶鄭琰真是墮落。但是,木已成舟,鄭家分外不了惹,一個不小心,別說鄭靖業了,鄭琰都能把她娘家一勺燴了。


    可是這件事情吧,她真怕自己不說,就沒人會提了!鄭家一定是向著女兒的,女兒不樂意,他們不可能非要女婿如何如何。池家這裏呢,池之他老師與鄭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池之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唯二僅存的長輩就是池外婆和自己,婆婆是個什麽樣子,大家都看在眼裏。


    池舅媽有些坐立難安,作為一個長輩,她得擔起一點兒責任才行。杜氏給女兒配了醫生配了積年老婦,這麽長時間以來,已經不是秘密了,到現在還沒有孩子,池舅媽她也病急亂投醫了。不管怎麽說,鄭琰的麵子工程做得是相當不錯的,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優渥百倍,也沒有虧待她。池舅媽想了好久了,為了外甥池之,也得跟鄭琰提一提。衝鄭琰沒有苛待婆媳倆,池舅媽也要給鄭琰提一個醒――你老公是獨子啊!


    想到這裏,池舅媽艱澀地開口:“大郎父母都不在了,我隻好多這一個嘴,趁你還年輕,有什麽法子都使上罷。”


    鄭琰的臉冷了下來:“這也算什麽法子麽?!”


    池舅媽心裏打鼓,還是鼓起勇氣道:“你們成婚將有五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趁著年輕。這種事情許多人家裏都有的,留子去母誰也不能說什麽!再說,這孩子生下來了,認與不認,全在你!”其時常態,生子從母。想當庶子,也得是家裏認了你,不然想被虐待都不給你機會,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鄭琰微微抬著下巴:“舅母的話說完了?我不養麻煩!”起身就要走。


    池舅媽也淡定不起來了,急得起身道:“我知道我說的你不愛聽,你……我以前也……”張張口,像離了水的魚,“當初,我是執拗,可如今,咱們處得也算和平。我……沒有旁的意思,你想沒想過,大郎是獨子,我不是說你們以後就不會有孩子了,也不是說……你不要早做打算麽?當年,夫君是體弱,也是我不欲……可現在,我真的,孤單,我總在想,哪怕給我一個女兒守著呢?哪怕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不想你們到時候跟我現在一樣!整天看著花開花落,看著雁來雁往。”


    鄭琰的表情一點也沒變,憑你智計百出,我自巋然不動,就倆字兒“沒門”!


    “此事絕不可行!我的眼裏揉不得沙子!舅母放心,我在一隻,便奉養舅母一日。舅家奉祀,我會想辦法!長安那裏,我會去說,隻要我還是池家婦,池家不容爬主子床的賤人!隻要我活著,我男人就別想犯賤!”


    池舅媽目瞪口呆,鄭琰和和氣氣地衝她點點頭,留下她發呆,自己回家去了。


    ―――――――――――――――――――――――――――――――――――――――――


    哦,不是回家,是回娘家!自己家裏現在沒人,她怕忍不住了生氣。遇上了這樣的難題,當然是要回娘家去求安慰。這事兒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有父母親人,幹嘛不要這樣的堅強後盾呢?


    一路上,阿慶、阿崔等人氣得不行,一直以來,鄭琰對她們都挺不錯,她們自然要向著鄭琰。鄭琰對池家親戚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現在鄭琰被孩子的事兒弄得焦頭爛額的,池舅媽還要再橫插一杠子,這也太討厭了點兒!


    幾個婢女也板著臉,阿湯忍不住義憤地道:“娘子答得好!娘子與郎君都正年輕呢,哪裏用到那個份兒上了?!”


    阿慶也說:“娘子為池家勞心勞力,誰想來撈一把,做夢!”


    阿崔冷笑道:“回去稟了相公、老夫人,看怎麽收拾穀氏!娘子回家先問郎君,看他是怎麽說的!”


    幾人七嘴八舌,肚子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大不了離婚!離了婚,鄭琰該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覺得寂寞了就調戲調戲美少年,以鄭琰的條件,多少男人想倒貼都來不及,非要池之做什麽?!不過現在,郎君沒有發表意見,她們不好多說。也起了疑心:別tm是池之這王八蛋自己不敢說,掇攛著舅媽打前鋒的吧?真要那樣,她們一定要回鄭府告狀!


    鄭琰抿著嘴不說話。這事兒擱以前她是不在意的,現在隨著催促的人越來越多,她自己都要忍不住懷疑了:是不是真的不孕不育了?這毛病擱後世醫學發達了都不一定能說得準的,現在又怎麽能篤定一定能行?


    她是得做兩手準備了,如果真是沒有孩子什麽的,她要怎麽辦?強迫池之也沒孩子?在這個時代,鄭琰真得掂量掂量著看。這又不是亂世,大家朝不保夕的,湊在一起互暖,養子當親子待,大家都司空見慣了。現在太平盛世的,各種影響之下,更重血脈傳承。


    就算她對池之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將來何去何從,還真是個麻煩!


    到了娘家,杜氏還不明就裏,還說:“你近來不是事兒多麽?怎麽又跑了來?總回娘家是不好的。把聖人的事兒忙完了,給我專心調養身子,旁的事兒都不要管。你掙下這若大的家業,沒人承繼也是白搭!”


    鄭琰深吸一口氣,撲到杜氏的懷裏,把杜氏給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這是?”


    鄭琰還沒開口,她的侍婢們已經一臉為難了,杜氏厲聲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本來鄭琰的嫂子們、侄媳婦們聽說鄭琰來了,凡是不忙的,都已經聚到杜氏跟前了,現在看這個樣子,都七嘴八舌來問。杜氏眼風一掃,趙氏道:“七娘這是想母親了,咱們別打攪她們。”把人都帶走了。


    鄭琰不想開口,侍婢們不敢開口。最後,還是杜氏的積威與對鄭琰的擔心占了上風,阿湯小心翼翼地對杜氏把今天的事情委婉地說了一回。


    杜氏一拍桌子:“你給我滾起來,這沒出息的樣兒!”


    誰遇上了這事兒不委屈難過?鄭琰撲親媽懷裏正想享受一點溫暖呢,冷不防虎媽一拍桌子,拽著她的後領子就給拎了起來:“你素日的威風呢?遇上這麽點事兒就趴下了?欠收拾是不是?這是女婿的意思,還是那個人自作主張?你問清楚了沒有?”


    鄭琰坐坐好,語氣僵硬地道:“我沒問,誰的意思都不要緊,問這個才沒意思呢。眼下是要看這事兒怎麽收場,以前是我不在意這個,沒想到現在麻煩了。”


    杜氏抿抿嘴,忍住了不要再刺激女兒:“你糊塗!這種事情能不上心嗎?你呀,白長了一副聰明相兒!一點輕重急緩你都分不清楚。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麽用?”還好,這丫頭夠凶悍,居然沒有哭出來。也正因為這樣,杜氏覺得,這大概不是池之的意思吧。


    “他還在宮裏沒出來,我晚上就跟他攤開了說一說。正好現在有空,來與阿娘說一聲,他要是應了,我就與他離婚!到時候誰勸也沒用的!”


    杜氏被雷給劈了!“離離離離……離婚?!”怎麽扯到這上麵去了?“你們婚前,你阿爹曾與他長談,他必是不會做那些齷齪勾當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們還年輕,早晚生得出來!賭氣的話不能隨便說,說出來了,傷情份!”


    鄭琰低頭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有什麽辦法呢?我能叫他絕了後麽?”特麽要是放到新時代,收養個孩子也就算了,現在,難哦!“不過是這麽一說,我也知道我們年輕著,可事情既然有人說了出來,我也不好不作準備,難道要到我頭發白了再去想?您心裏有個數兒就成了。”


    聽說隻是準備,還沒有打算分手,杜氏也鬆了一口氣:“你也不要聽風就是雨,許是你們先前太累了,好生歇著,有什麽事兒,我給你擔著!女婿要是不講理,你還有爹娘呢!就是你先生,也不能由著他胡來的!至於什麽風言風語,你管那些長舌婦去死!”


    鄭琰被杜氏給鎮住了,乖乖點頭:“我回去與他說去。”


    “好好說,”杜氏皺著眉毛,“你們才是親近的人,哪怕是囚徒,也要過堂聽聽供狀的,你這樣聽了旁人的話就跑回娘家,不怕女婿寒心嗎?”


    “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好好做飯給女婿吃。”


    “哎~”


    ――――――――――――――――――――――――――――――――――――――――


    鄭琰走後,趙氏等人陸續回來,看杜氏麵色不好,也不敢發問,都很乖地坐著。很不幸地是,沒多會兒,鄭安國的妻子王氏過來了,臉色也不太好。事情的起因就是王氏聽到了京中關於鄭琰的一點小八卦。不管是誰,結婚之後沒孩子都是個可以拿來說的話題了。


    王氏聽了很生氣,當時反駁了過去,卻也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好,登車就奔鄭家來了。謠言,尤其是關於私生活什麽的,能不沾就不沾,尤其是年輕小娘子。王氏過來就是告訴杜氏:“有人欺負你閨女,需要做危機公關。”


    看到王氏臉色也很差,並不直接說正題,趙氏無奈地又把人帶出去了一回。


    聽了王氏的小報告,杜氏冷聲道:“我知道了。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風聲麽?”


    王氏道:“謠言這東西,您還不知道麽?真有心,哪裏還能查得到?!池少卿年少有為,京中哪有不多談論的時候?”


    “我知道了,你跑這一趟也辛苦了。”


    王氏連稱不敢,又說:“但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夫人隻管吩咐。”


    杜氏也不跟她客氣:“晚間我與相公說去。”


    王氏也不便多留,匆匆告辭而去。


    杜氏越想越氣,卻不得不做出反應,把兒媳、孫媳都招了過來:“外麵有很不太好的話傳了出來,你們不要跟著鬧,晚上相公回來了,商量出了個對策再說。”忍怒把王氏說的流言傳達了一下。


    最先生氣的是趙氏:“這些人真真無禮,別人家事,豈由他們胡言亂語?!”


    於薇和李莞娘,就是兩尊大炮,口下不怎麽積德。


    一個說:“鄭氏素多子,沒道理姑母不會生。”於娘子痛快地把不孕不育的責任推給了池之。


    另一個說:“姑母運道素來極強,還護著姑父一路平安,也許是先前運道拿來擋災了也說不定。”李娘子認為,不是生不出,是生兒子的精力拿來旺夫了,騰出手來再生!


    趙氏十分忍不住地把這兩個給鎮壓了下去:“不要亂說話!這時候自亂陣腳,是親者痛仇者快!”


    杜氏道:“這話很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與我阿琰過不去!”


    凡是娘家人,聽到這樣的消息,第一反應是護著自家閨女,這樣的風言風語,肯定是要找女婿要一個保證,甚至已經腦補好了,女婿答應了自是千好萬好,不答應,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池之正在太府忙碌呢,蕭文個老頭子雖然是正卿,可他不頂什麽大事兒,一看賬目就頭暈,十分秉承上意地把所有的活都壓給池之了。池之不但要接手已經被查得四處是洞的太府寺,還要安撫新調過來的工作人員: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不要那麽人心惶惶。


    他還不知道嶽父家從上到下差點就要把他缺席審判,判他個離婚了!


    鄭琰在家裏準備晚飯,一身的低氣壓。連她身邊的侍婢都一副“別惹我”的樣子,弄得全家上下都感覺很不好。


    晚間,鄭靖業下了班,還要帶著人到家裏開小會,杜氏稍晚一點才跟鄭靖業說了女兒現在的處境。鄭靖業生氣地道:“當初是他求娶的阿琰!他要有什麽歪心思,我必不饒他!不過,這倒不像是他的風格啊!也不要冤枉了好人,明天問問阿琰,他是怎麽對阿琰解釋的。”


    池之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好嗎?你們就這樣給他定罪,是不是太凶殘了一點?


    池之忙了個腰酸背痛地回到家,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大對。葉文機靈,悄悄地走過去找阿慶打聽□□。阿慶冷靜地回了他一個白眼,把葉文白得莫名其妙:“我又做錯什麽啦?”他們倆,咳咳,彼此都有些好感,快要談婚論嫁了,又遇上這樣一檔子事兒。


    池之很累,匆匆吃完了飯,才得片刻閑暇,跟老婆獨處一下,想肉麻肉麻。不想鄭琰很嚴肅地道:“我今天去看外祖母了。”


    “她老人家還好吧?”


    “很好。”


    “舅母呢?”


    “舅母跟我說了一些話。”


    “哦,”池之淡笑一下,鄭琰與池舅媽有點氣場不合,“你們能一處說說話也好。”


    “卻是說不到一起去的。”


    “怎麽了?”池之坐了起來,看起來妻子怨氣頗大啊!做為一個好老公,再苦再累也要安慰老婆。


    鄭琰一挑眉:“舅母說,咱們成親五載還未有子嗣,不如給你納幾個侍婢生生看,興許我看著看著就學會了。”


    池之打了個寒顫:“她這是亂說八道的呢,你別聽她的!”


    “我才不聽她的呢,我就問你。”


    鄭琰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個苦逼複仇文裏的女主的前世,神馬宰相之女下嫁有為士子,傻乎乎地為夫謀劃、為他鋪路,幫他照看家務……結果從他家親戚往下全特麽不領情。最後,老公摟著個小嬌羞、抱著個大胖兒子,告訴她,這才是偶真愛,一直為偶默默付出,為了偶的前途,憐她命薄甘做妾,現在偶翻身做主人了,要給真愛回報了,請你去死一死!反正你爹是奸賊,你又生不出,對偶家親戚長輩而不夠尊敬,你名聲又不好,還驕橫無禮,不拉不拉……再狗血一點,那位小嬌羞剛好姓個穀,是原來已經準備嫁給他的……


    這還算好的,再苦逼一點,幹脆就是個二貨女配,過一陣兒千方百計生了孩子,幫人家打完了天下受完累就去死。等著來個小妖精,睡她的老公打她的娃、毀她的名聲花她的錢!掙下的家業全tm便宜了小妖精生的拖油瓶!要不要這麽苦逼?!


    沃次奧!停,打住,再腦補下去她就要瘋了。


    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你要不樂意就早說啊!我走就是了。”


    今天被雷劈掉的人真多,饒是池之冷靜自持也被嚇得不輕:“你在說什麽啊?這日子過得好好的,走什麽走啊?”魂飛魄散地抱著老婆,“我們都還年輕呢,不急啊,不急。”


    “池家就指望著你呢!我不早點兒走,難道要等到七老八十了再被趕出門去啊?嗚嗚~”


    池之手足無措,摟著老婆不撒手:“這是什麽話說的?你是我娘子,這是你的家!你要走到哪裏去?”


    “反正不會讓你們為難就是了!放心,以後你還是我師兄。”


    池之也快要哭了:“你一向是不聽舅媽的話的,怎麽這回就認了真了呢?”


    “你不是獨子麽?咱們不是還沒孩子麽?嗝~”哭得打嗝了。


    池之真是“一天的疲勞全都不見了”,急的!“我是獨子不假,咱們隻是現在還沒生孩子,以生的日子長著呢。你……不用這樣沮喪啊。”


    鄭琰拿袖子抹抹眼睛:“我不管,我跟你說,我絕不許你三心兩意!你要是想要孩子,我生不出來,咱們就離婚,還是好聚好散,你要是背著我胡來,我抽死你!聽到沒有?!”


    池之頗有一種劫後重生之感:“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舅母那裏我去說,家事上麵,你不要再聽她的話了。她要是個頂用的人,哪裏用我們到舅家奔波,你還就信了她的話了。”


    “怎麽也是長輩啊。”


    “也不用盲從的。”


    鄭琰哭累了也趴著休息,池之撫著妻子的背,輕聲道:“你不要把這樣的話放在心上,你的身子要緊。你道一家一姓之傳承靠的就是多生麽?多子看似興旺,實則不然。重要的不是孩子多,而是後繼之人要爭氣。生個孩子養不好,辱沒了祖宗還是輕的,抄家滅門的也不是沒有。”


    鄭琰抬起頭來:“咱們現在連少都還算不上。”


    “那你還哭!有這時間,不如跟我多下下功夫唄~”


    ―――――――――――――――――――――――――――――――――――――――――


    事情到這一步也就算了,坑爹的是第二天蕭令先把池之給找了去,特意關心了一下池家下一代現在何處的問題。


    我去!他怎麽想起這一茬的?!池之頭大了一圈兒,老婆跟他鬧,他樂意哄著。他舅媽哆嗦,也算是盡了長輩提醒的義務――雖然他不太領情。蕭令先提起來,特麽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麽?當下正色道:“我們都年輕,正是為國效力之時,不急這些事。”


    事情是梁橫給挑起來的。李神策看人還真準,他說梁橫與賈正是一路人,他們還真tm是一路人,就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誰比自己好了,他總忍不住要酸上那麽兩句。現在他做了禦史,更是以打小報告為職業,忙得不亦樂乎。池家剛剛因為沒有宴請他而得罪了他,不給池之下點絆子他就不是梁橫了。


    梁橫這貨下舌頭也會下,他跟蕭令先說,他還挺擔心池之的:“鄭氏素來多子,何以韓國夫人下嫁池少卿至今尚無消息?反是池氏,血脈單薄,這個……” 一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沒種”!


    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蕭令先也關心起池之的身體狀況來了。


    然後再說,“也許是臣得不對,是他們夫婦感情太好,韓國夫人無子,池少卿不肯納妾呢。可是畢竟是朝廷大臣,總這樣被人說道也不是個事呢。”


    梁橫料定池之不敢納妾――誰不知道本朝貴女彪悍啊――那就要讓他在蕭令先這裏留下一個膽小懼內的印象。蕭令先最討厭的女人,就是飛揚跋扈型的。這樣鄭琰也在蕭令先這裏討不著好,池之也要受連累。如果池之納妾了,且不說鄭靖業饒不饒他,鄭琰那一關就難過。


    他的話說得顛三倒四,全借“流言”之口,把對池氏夫婦的攻擊全說了出來。在他看來,池之這個走狗屎運的家夥,真是個大障礙,蕭令先居然一直在想著他!梁橫是準備自己做蕭令先的肱股之臣的,池之比他還有派頭,這怎麽行?萬事需要早料一步、早做一步,梁橫當然是要當縫插針地破壞池之在蕭令先心中的印象。池之那個金手指外掛,也是他的打擊對象。


    蕭令先果如梁橫所料,問起池之孩子的事,大家都是男人,蕭令先首先想的,還是池之是不是另想別的法子要個孩子。真像梁橫說的,朝廷大臣,沒個兒子不像話。


    想到這裏,蕭令先咳嗽一聲:“雖然如此,也要上上心呢。阿琰也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


    池之心裏火氣很大,你妹,管天管地你還要管到我床上來了!語氣生硬地道:“臣亦然!”都別tm添亂了行不行?夫妻感情好你們也要管?!有沒有節操啊你們?


    蕭令先真沒這麽八婆,他是聽了梁橫的小報告,一想,確實啊,這才關心了這麽兩句。再在看池之這個態度,我去,不會是他“不行”吧?他們要離婚,我幫誰?


    終於隱諱地提了一句:“你也不要累得虧了身子,手上的事情暫緩兩天也沒事兒,多陪陪阿琰吧。”


    池之不知道他已經被同情了!皇帝都以為他可能不育了!還冷硬地道:“臣明白。聖人,聖人為天下主,該關心的事情很多,不要總看著臣夫婦的私事。”


    蕭令先非常好脾氣地道:“你說的是,你說的是。”


    梁橫的主意打得不錯,蕭令先不但自己跟池之提了,還讓徐瑩隱晦地提醒一下鄭琰。正好,鄭琰因為采選淑女的事情要入宮商議,徐瑩也就意思意思地提了一句:“聖人昨天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跟我說,你們是不是還沒孩子?”


    鄭琰的回答就直接得多:“這幾天真是作怪!怎麽一個一個都說這個?真是邪了門兒了!管到我家門裏來了!我絕不容有人亂我家門!”


    “我就是傳個話,隨你怎麽辦,”徐瑩懨懨地道,“隻要你與你家池郎不在乎,誰管你?”


    鄭琰冷笑道:“聖人都知道了,還說沒人管?這事兒不對啊,必有緣故,幕後一定有黑手!”


    徐瑩道:“你自己的事兒,我且管不著。我隻問你,這些日子過去了,你到底有沒有合適的人給我?”


    看吧看吧,別以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是塌了天了,有時候不是你“遭遇了不幸”就能拿不幸當免死金牌,縮在龜殼子裏不出來的,該事情還是得做,明白嗎?


    “你願意要世家女麽?”


    “隻怕比不得徐四。”


    “在這宮裏,寵愛是次要的,第一是兒子,第二是品級。”


    說到兒子,兩人都沉默了起來。徐瑩道:“你幫我仔細看看。”


    “好。”


    ――――――――――――――――――――――――――――――――――――――――


    鄭琰心情不好,很快就退了出來,也不想回家,直奔娘家去了。到了娘家,杜氏嚴肅地問:“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鄭琰道:“我剛回來,到哪裏得罪人去啊?”


    “你沒得罪人,怎麽會有人說你不好?”


    自己居然吃了流言的虧,鄭琰被氣到內傷:“不要讓我知道是誰幹的!”


    杜氏這兩天火氣也上來了,開始看鄭琰難過,她忍了,現在女兒女婿雨過天晴,她又怒了,把鄭琰一頓亂捶:“你又亂撲騰!生個孩子出來,就什麽流言都不怕了。”不許丈夫偷嘴的女人多了去了,鄭琰且還排不上號呢!


    鄭琰這幾天突然覺得壓力很大!尤其是孩子的事兒,這才二十歲啊,你們急的什麽鬼啊?!可轉念一想,最近一、兩年她都順其自然了,還是沒有,怎麽會……昨天池之剛剛安慰過的,今天又提起這個來了,仿佛這五年的著急,全要在這兩天給補上似的。


    她又忍不住了:“我們兩個人還沒怎麽樣呢?怎麽所有人都催逼了起來。”掉起眼淚來,越想越委屈


    杜氏看她哭了,也不捶她了,改而為哄:“這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嗎?”哄來哄去,也不見鄭琰止淚。


    哭著哭著,她就抽了,抽得渾身發抖。


    抽著抽著,特麽就抽得吐了!


    吐完了直捶胸口,把杜氏嚇得不輕,見她情緒不穩定,死活不肯放她獨自回家,讓人告訴池之:下班後過來領老婆。然後火急火燎地把大夫給拎了來給鄭琰診治,這又抽又吐的別是有什麽病啊!


    池之一天都過得很鬱悶,早上被蕭令先這個二貨“關心”,白天忙了一天,又被告知老婆被嶽母給扣了。奔到嶽母家裏,發現家裏人臉色古怪得緊!


    杜氏笑道:“阿琰還在她原來的樓裏住著,你去看看她吧,路你是熟的。”


    池之滿腹懷疑地去看老婆,正聽到他老婆在開罵:“你妹!我這哭了好幾場是為了什麽啊?!!!”罵著罵著又流下了眼淚。


    “怎麽又哭了呢?”池之手忙腳亂的衝上樓去,“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阿慶在旁驕傲地道:“告訴郎君一聲,娘子有身子了,剛剛診出來的。”


    “嘎?”準爸爸傻了,這也太巧了吧?我這兩天白鬱悶了啊?!


    鄭琰從來不知道她的侍婢還有二這個屬性,阿慶開心地道:“是啊,今天娘子哭著哭著就抽了,抽了一會兒就吐了,老夫人不放心,叫大夫來看,這才知道是有了身孕了。”


    池之傻坐著,一點也沒發現,倒是鄭琰老羞成怒:“不要再說了!”人家孕吐不都是聞到飯菜味兒啊、累得昏倒啊、渾身無力以為病了啊什麽的嗎?她怎麽就哭得吐了呢?!


    無論如何,對於池氏夫婦來說,孩子這事兒,算是雨過天晴了,哪怕頭胎是個女兒也沒事兒,接著生唄。瞧瞧宜和大長公主,不還是生出兒子來了嗎?


    杜氏非常開心,為了有力地打擊流言,她又找大夫確診了一回,還假意埋怨鄭琰:“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知道!”鄭琰近來忙得像個粗使丫頭,不注意這個很正常好嗎?杜氏也不聽鄭琰辯解,歡天喜地地巴不得大家都知道她閨女懷孕了,頭一個要通知的就是鄭靖業,第二個就是顧益純,第三才輪到池外婆。


    這可解了慶林大長公主的圍了,她正在頭疼著。她心愛的阿琰承受著壓力,她正準備開解,準備找偏方呢。特麽還有來摻和的!


    蕭深同學他到現在還沒結婚,先帝是他親伯父,他要守孝,守完了孝,衛王夫婦準備結束他的單身狀態,蕭深絕望地想,好吧。娶誰都一樣。


    沒想到衛王妃還沒給他定下人選,京中傳來了流言!池氏夫婦出現危機了!蕭深想了半夜,終於請假去看他姑媽慶林大長公主。


    慶林大長公主很納悶:“你來就來了,還帶這許多禮物做什麽?”


    蕭深鼓起勇氣:“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嗯?”慶林大長公主才不會輕易答應呢。


    蕭深道:“姑母,我聽說,池郎夫婦,到現在還沒有孩子,這個……”


    慶林大長公主的臉色非常不好:“那是小人胡說八道的!”她正愁著呢!警覺地看向侄子,“你要做什麽?不會是你傳的吧?”她迅速腦補出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卷起袖子就要抽人,“好你個十一郎!做出這等事來!”


    “不是不是,我斷不會這樣對他們的,”蕭深連忙擺手,“我就是聽了些消息,池郎是獨子,這個……他們若是不好收場,我願娶鄭氏,”耳根子都紅了,“我侄子多,過繼就是了。”


    慶林大長公主哭笑不得,撈起個拂塵就抽了過去:“這話也是你說得的?!你給我老實回去娶娘子。”


    蕭深撲通一跪,膝行上前:“我思慕阿琰已久,池郎是姑父學生,阿琰亦是,他們兩個,若真為難不好收場,就由我來罷,也免得姑母夾在中間難做。”


    “你還真敢說!”


    “不然在他們兩個中間,姑母要怎麽選呢?”


    你姑母正在愁這個呢!“那也不許你來攙和!”


    “姑母~”


    天下勸和不勸離,你來橫插一杠子!如果蕭深不是要娶鄭琰,她一定要喝一聲彩,小子,有種!現在不打他就不錯了!


    杜氏派來的人救了慶林大長公主,歡喜地發了紅包,慶林大長公主才對侄子道:“你回家吧。”


    蕭深麵如死灰。


    有些人,就是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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