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該做什麽的都還在做著什麽,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聽到徐瑩開口,紛紛沉默。


    眾所周知,太子妃是個暴脾氣,尤其在世家女的圈子裏,鄙視這樣的太子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世家再被土鱉們鄙視,也有許多優點,其中一條就是沒那麽簡單粗暴。就在大家對她下了這麽個判語之後,太子妃居然在口頭上討了淑妃的便宜,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大家都震驚了。


    江陰大長公主今天沒來,她基本上就不怎麽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裏,到場的是徐瑩的母親郡主蕭氏。淑妃這樣為難她的女兒,蕭氏的心情是憤怒的,然而大家都是罵人不吐髒字,她也不好強代女兒出頭,以後的路,得徐瑩自己走。待徐瑩反擊,蕭氏又變成一臉得意,切,以為我女兒好欺負啊?


    淑妃vs徐瑩。


    徐瑩勝!


    誰說武力值高的妹子智力值就低了?又不是玩網遊,屬性點有限!就算屬性有限製,還有裝備來補齊呢,如果裝備還不夠,大家還可以組隊。


    淑妃吃癟,震驚全場。許多人把原本準備好的台詞又給咽了下去,裝作什麽也沒聽到。


    慶林長公主心下了然,這隻是一個開始,也算是吹響了對付太子的號角了。新太子與廢太子還不一樣,廢太子占據禮法,新太子則隻是皇帝覺得合適,廢太子的老婆孩子是加分項,新太子的老婆就……但是,新太子沒得罪鄭靖業,相反,他有鄭靖業的扶持。


    而且,慶林長公主輕蔑地一笑,淑妃這群蠢貨,根本看不透形勢。當初能夠廢掉太子,靠的是大家一起跟皇帝哭啊,當時有個戰鬥力強大的苗妃,現在你看苗妃動了嗎?聖人對後宮已經失去興趣了,他的興趣全在新太子身上了。


    慶林長公主也就順勢打一個圓場:“太子妃還年輕,人又聰慧,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後隻會更好,將來日子還長著呢。”


    苗妃確實長進了,冷眼看淑妃挑徐瑩結果被反攻,即使暗諷小老婆什麽的,她也沒吭氣。她比淑妃更尷尬才對,她管過後宮,即便如此,苗妃還是慢悠悠地剝了個荔枝慢慢吃。


    再看賢妃,她已經與妹妹沈婕妤、女兒榮安公主聊上了,兒媳燕王妃卻略有些沉默。現場的氣氛又恢複了正常,徐瑩微笑著道:“今年荷花開得可好呢。”


    看來誰都不是傻子,你跟徐瑩這個二貨對掐能有什麽好?下了她的麵子,你的麵子也沒了,得不償失,反讓別人漁人得利。想一身幹淨地退場,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淑妃到底是在宮中混得久了的人,一時激動失了分寸,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鄭琰猜得不錯,慶林長公主也沒想錯,大家對於新太子也都憋著一口氣呢,早就想動手了,就是一直沒找著機會。蕭令先剛剛議政,就算他是個壞人,也還沒來得及做什麽事,捏不著把柄,他娘家親戚死絕,想找個拖後腿的都沒有!老天爺送了個徐瑩來,這丫頭傻啊,鬧了那麽一出。真是個好突破口!


    上一回讓鄭琰找了個東宮風水不好的借口來,現在要是太子妃再生事,那就不是風水不好了吧?撕開這一道口子,他們就能順著裂紋把東宮給撕碎。


    誰想到徐瑩改了攻擊模式,比淑妃還能說陰話。淑妃被噎了一大把,她的命不錯,還有兩個兒媳婦可以幫忙,魏王妃葉氏從來都是一個八麵玲瓏的女人,順著慶林長公主的話往下說:“可不是麽,太子還年輕呢。”


    徐瑩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比五娘年長。”


    這些人互嘲也就是這個樣子了,聽得鄭琰感動得想流淚,這都是些多麽單純的人兒呀!


    看看枯坐無益,空氣略僵,宜和長公主道:“光坐這兒多沒趣兒啊,不如邊走邊看。雖不好走馬觀花,也比呆坐著強。”


    眾人跟左鄰右舍打招呼打得差不多了,紛紛讚同,四下遊走,三五成群地賞花。鄭琰抬頭四下張望,忽爾覺得有趣,再怎麽安排,走不到一塊兒的還是走不到一塊兒。分明還是世家一撥、土鱉一撥,關係好的總是會走在一起的。有些人的身份略有些複雜,比如葉氏,出身世家,嫁入皇室,兩邊都占。但是,即使這樣,她也不會混到鄭黨的圈子裏。


    鄭琰看介紹得差不多,拉著王氏與蔡氏,把她們與於元濟的妻子薑氏送作一堆。這三個女人文化水平都不太高,薑氏在京城混得更久一點,性子更潑辣一點,有什麽事她能罩得住。為三人作了介紹,薑氏很大方地道:“你去看看你阿娘吧,跟那些人周旋,她也怪累的。”


    鄭琰笑道:“舅母說的是。”


    卻沒有在杜氏那裏多作停留,與杜氏、楚氏等打了個招呼:“我四下轉轉,這樣好的景色,不多看看可真是虧了。”杜氏對楚氏道:“你看看她,就是個閑不住的猴兒。”口氣裏滿是溺愛。楚氏勉強一笑,她在徐瑩手底下吃過癟,提起徐瑩時也隻能用淡淡地口氣說:“太子妃為邪祟所擾,故爾性情有些不大好。”心裏已經完全狂暴了,還要硬憋著。


    今天徐瑩表現得又特別不狂暴,顯得楚氏先前說的話都像惡意中傷,更顯得鄭琰這個解決了問題的人霸氣無比,又襯得楚氏特別無能。楚氏已經內傷了,還在強忍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噴出一口老血來。


    鄭琰脫出身來,一會兒跟這個打聲招呼,一會兒又跟那個說笑兩句。跟慶林長公主約了過兩天看顧益純,又跟答應宜和長公主回京後送她兩壇新酒。蕭家十九娘看她活躍,心裏也高興,見她q到自己這裏,先開口道:“你這兩個月也不出來了,怪想你的。”


    二十一娘與十九娘向來是焦不離孟,接口道:“人家正新婚呢,你又醋了,”說著把兩個往一起推一推,“現在你們好好親熱親熱吧。”


    鄭琰一把拉了二十一娘過來,一手摟了一個:“美人兒都別醋了,我疼你們。”


    咳咳,大家都是已婚人士,更加肆無忌憚,三人抱在一起,笑聲傳得很遠。遠到皇帝那邊都聽到了,笑謂眾臣:“她們那裏倒快活。”老婦人與青年女子的笑聲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入耳便知,就有不少人腦補,這笑的是誰呢?


    池之很容易就分辨出自家媳婦兒的笑聲,放下了心來。皇帝身後的蕭深也聽出來了,苦逼的心情簡直沒法兒說,笑成這樣,生活幸福啊!一半是祝福,一半是難過。皇帝心情跟著好了起來,提議:“影影綽綽地看著她們這是起身賞花了?咱們也走走。”


    那就走吧。


    走著沒兩步,皇帝詩興又發了,扭頭對大家道:“不如大家再作詩吧,我來開個頭。”


    就你那個臭水平,還要作詩?還以為你剛才已經很識趣地不寫詩了,原來是裝的!群臣非常不開心,誇皇帝的詩,是b良心!就算池之這樣的佞臣都不肯幹的!


    然而皇帝說了,又沒違反法律規定,你就得執行,於是大家再坐下,內侍忙進忙出,搬桌案、鋪坐墊、準備筆墨,心中暗道皇帝真是會折騰。皇帝開心,還是施展賴皮大法,自家打好了腹稿想好了韻腳,都想好了,再說題目:“方才對著景致,把這荷花夏景都寫完了,再寫也沒意思了。能寫出沒看到的,才算是本事。大家以春為題吧。”


    真相是:剛才大家寫得都很好,把能寫的角度都寫了,皇帝的破水平根本開發不出新角度,他能想的乃是遊春詩。於是就擅自改風格。


    眾臣沒有反駁的餘地,一個一個抓著卷子開始寫。


    女一邊嘰嘰喳喳講八卦,男一邊就寂靜無聲寫作文。


    ――――――――――――――――――――――――――――――――――――――――――


    平靜總是要被打破的,鄭琰三人抱在一起小聲八卦,十九娘還問鄭琰:“你的池郎對你好不好啊?”擠眉弄眼的,漸漸要說到閨房之樂裏去了。鄭琰掐一把她腰間的嫩肉:“能說這個,可見你過得不錯。”


    二十一娘掩口一笑:“我們哪裏過得不錯了?總比不上二十娘。”滿眼的幸災樂禍。


    蕭令媛?鄭琰有點兒倒胃口,還是順著問:“她與駙馬合好了?”


    “呸!”十九娘輕啐一口,“哪裏是合好?”


    二十一娘接著道,“不合好也能過得不錯啊,天下又不隻有周原一個男人。嘖。”


    這個,信息量略大啊。


    跟她們又聊了一會兒,鄭琰才知道,包養小白臉的風氣,還是蠻盛行的,貴婦人有寵愛的小白臉,真得了心意,還會為小白臉謀個前程什麽的,再大方一點,都能幫小白臉娶老婆。


    結婚的好處還真不少,沒結婚誰跟你說這些呀!


    三個小八婆八卦了一會兒,都直起身來,總要多打幾個招呼的。鄭琰在京的幾個嫂子也參與了這次聚會,四下找一找鄭琰,郭氏、蕭氏要過來,趙氏卻要與她族親那裏打個招呼,就分頭行事。


    十九娘、二十一娘忙著叫表姐、堂姐,鄭琰跟嫂子們問好。郭氏對表妹們道:“我們七娘才新婚中,你們這兩個小無賴可別逗她。”十九娘笑道:“我們與阿琰是極好的,才不會呢。”


    蕭氏又發現了新情況,一揚下巴:“那個是十八娘?怎麽這般老態?”


    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見是個作少婦打扮的女子,約摸隻有十五、六,衣著簡樸大氣,觀其佩飾,當是位郡王妃,看起來十分年輕,一點也不顯老。蕭氏說的“老態”乃是指她臉上的表情,特別慈愛。鄭琰被shock了,小小聲問十九娘:“你這位嫂子,可是沉著穩重啊!”這個應該是皇十八子承慶郡王蕭令恭的妻子沈氏了。


    十九娘含糊了一句,二十一娘一臉的慘不忍睹:“我們那個十八郎,又別扭又奇怪,不得位沉著穩重又耐心的娘子,哄不住啊,小孩兒似的。”


    鄭琰對年幼諸王是真不熟,隻知道這位承慶郡王是個有點“弱弱的”的主兒。學習也不出眾,長相也不出眾,生母也不出眾……沒想到是個能逼得老婆變老的主兒。嘖。


    郭氏好奇道:“聽說十八郎新愛上個女人,還上表做了媵?今天沒來?”


    十九娘冷嘲一聲:“她算個什麽東西?也配來?見誰都冷冰冰的,給臉不要,這會兒的天,把她往屋裏一放,都不用放冰了。”


    鄭琰笑道:“那可省錢了。”


    “可不是,”二十一娘心有戚戚焉,“誰跟她打招呼,她都能擺出一張死人臉來,你再逗她,她就她受了多大屈辱似的。她那雙眼看到你身上,你都覺得磣得慌,十八郎偏說她目如秋水明澈清朗,清朗個p,秋水聽了會恨死的!分明是一潭死水,還tm是冰的!切~十八郎的眼睛叫眼屎給糊了!他該洗臉了!”


    “噗!”蕭氏失笑,捶捶二十一娘的肩膀,“小促狹鬼。”


    正說話間,不遠處男人堆裏發出一聲喝彩,原來是周原又有佳作,諸位正直人士實話實說地叫了一聲好。皇帝……皇帝正用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看著女婿,為什麽沒人誇他寫得好?!連他兒子也不買賬,蕭令先也很正直地表示周原之作才是第一,至於皇帝寫的:“咳咳,中平,沒跑題。”皇帝想抽他!


    別看這些女人級別不低,八卦之心也是同樣的高昂,紛紛舉目往那邊看去。鄭琰又四處q,到了苗妃身邊問一聲好。苗妃脾氣沒有了,身上卻帶了絲冷氣,撇了撇嘴:“你倒還想著我來。”往常她身邊圍滿了人,現在,嘖,很多人幹脆都不搭理她了,還有一些則是過來打聲招呼就走。


    鄭琰道:“看到了,就過來打個招呼。貴妃近來身體還好?”


    苗妃有點兒懶洋洋地道:“托福了。”


    鄭琰小聲道:“近來可能會有些吵,還請貴妃不要煩躁,也少摻和些別的事兒。”


    苗妃一挑眉,鄭琰截口道:“甭管您心裏有什麽,我們鄭家,哦,還有池家,師母那裏,都隻肯跟著聖人走的。”


    苗妃眼神一黯:“用不著你來提醒這個。”


    鄭琰輕聲道:“二十三郎婚事未定,聖人興許會聽貴妃的意見,貴妃請好好把握。”


    苗妃陷入深思,鄭琰又溜了開去。十九娘等人又圍了一團,在交頭接耳,鄭琰看到徐瑩,便問:“這麽熱鬧,做什麽呢?”


    徐瑩一臉便秘地告訴鄭琰:“看那邊兒作詩呢。”


    兩人終於沒在公共場合哼來哈去。


    忽然響起一個巴掌聲,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道:“他們作詩,咱們也作詩,如何?正好走得累了,坐下歇一歇。都是學過的,自娛自樂可也?”這個女人鄭琰有印象,她是宗正卿的妻子顧氏,出身世家,雖是旁枝,離本宗也不太遠。


    她的話一出口,就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世家在教育方麵都是肯下苦功夫的,縱是女子,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史上許多世家女,其學識見解並不亞於男子,也有很多好詩文傳世。在上流社會,女子會作些詩,也是很值得欣賞的一件事。


    徐瑩無法阻攔這個,她自己也覺得這是可行的。三妃裏苗妃不置可否,淑妃、賢妃都很讚成。當下也搬來矮案、坐墊,取筆墨。


    許多世家女眷低頭悶笑,杜氏不要說了,打油詩的水平,其餘薑氏、王氏、塗氏、蔡氏,個個半文盲。顧氏與她旁邊的林氏交換了一個眼色,看著許多鄭黨女眷焦急的樣子,心裏樂開了花。


    這個林氏,乃是鄭黨林季興的妹妹,深恨鄭黨。林家是世家,林季興是個世家叛徒,清除出黨的那一種。林季興又深恨世家不爭氣,也不肯承認自己有這樣丟臉的族人。兩邊都不肯提起,害得鄭琰很長一段時間以為林蓉真的是土地主家的女兒,沒想到,人家是真世家女。


    林氏還是在娘家的時候對哥哥林季興是一腔的崇拜與熱情,好好一個哥哥跑了,還跟鄭靖業混了,林氏的感情受到了傷害,對鄭黨的仇恨比山高比海深。林氏的丈夫現任職於禮部為侍郎,跟大舅子林季興同朝為官,卻是一句話也不肯搭。


    蔡氏與鄭琰走得近,又是新太子太師的老婆,不被她攻擊一下,簡直天理難容。更兼最近在家裏,也常聽到各種念叨,家中對這些人不滿得很。


    蔡氏是個農家女,一般小地主的閨女都不識字呢,她如何有條件接受教育?婚後雖有秦越教了一些,現在也僅限於認得幾個名字,她根本就不會作詩。蔡氏是個實在人,很痛快地就承認了:“我大字也不識幾個,是不會作詩的。”


    想取笑啊?爺還不伺候了,爺連卷子都不接,你連取笑我交白卷的機會都木有!


    林氏親自上陣了:“夫人何必謙虛呢?尊夫乃是太子太師,必是門風淳厚,學問高深的。”


    戲肉來了,這是隔山打牛,通過老婆嘲諷老公。秦越是太子老師,自己老婆卻是個文盲,這個感覺難道不是很微妙嗎?


    杜氏有心幫蔡氏說話,還真不太好開口。有心拉自己這邊兒的人一起不寫吧,那這場宴會就不太好收場。吹響戰鬥的號角,大家都不怕,問題是現在需要□□,不要分裂。就算想報複,也得等太子站穩了腳跟再說。薑氏等想說自己也不會寫,正要出頭,被杜氏給瞪了回去:你們想展現自己的土鱉粗俗沒品味嗎?


    蔡氏雖然穿得土氣了些,做人卻很不土氣:“我們不弄虛的,實話實說而已。我們家是門風淳厚,有學問的是我們家老頭子,跟做不做太子太師沒關係。”


    顧氏正色道:“夫人此言差矣,子女幼時,全賴父母言傳身教,郎君們在外打拚,娘子們身肩重責。無知的母親,怎麽能教好孩子呢?孩子不好,怎麽能延續家風呢?”


    男人那邊詩已寫就,發現女人那裏安靜了下來,開始鋪紙,皇帝派人去看是怎麽一回事。


    內侍回來有一說一地學了剛才的對話,男人們的臉上果然展現了非常微妙的表情。有人不但看秦越還看了看鄭靖業,鄭靖業的老婆也是個半文盲啊,很多暴發戶的老婆都文盲來的。相反,世家女那是要文化有文化,要才情有才情。唉呀呀,早些年怎麽沒人想到這麽損的招兒呢?


    秦越憤怒地紅了脖子,蕭令先也是氣憤難平,鄭靖業表情不變,眼神已經很人很害怕了,卻都不能說什麽。欲待辯解,又不好辯,完全陷入了剛才淑妃的境地。


    男人連酒都不喝了,專門關注這邊的事態發展,懷恩周到地悄聲派人:“去,接著聽。”皇帝權當沒看見他的小動作,皇帝也想知道啊。


    ――――――――――――――――――――――――――――――――――――――――


    消息很快傳來。


    徐瑩不能讓人攪黃了她的宴會,為蔡氏開解:“夫人高義,讓封誥於婆母,比那些隻知道酸文假醋的人強多了。”


    顧氏脾氣也上來了,冷冷地道:“嫡庶有別,縱得誥命,那也是個婢妾,並非正經婆母。開此惡例,誰人敢嫁女於庶子?如何結兩姓之好?太子妃一言一行,皆當為婦人表率,還望慎言!”


    徐瑩噎住了。


    陳慶成的妻子夏氏,乃是前太子妃的母親,心中非常為自己女兒不值,徐瑩吃癟,她很開心,為顧氏助陣道:“阿顧言之有理。”世家女眷紛紛讚同,縱是慶林長公主,也不得不點頭。


    鄭琰懶洋洋地趴在她嫂子胳膊上:“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是我剛才睡著了聽漏了什麽?怎麽從作詩就能說到嫡庶了?”


    蕭氏是來散心的,結果被掃了興,心情也差,摸著鄭琰的腦袋輕聲道:“有人心眼兒十八彎,彎岔道了罷。”


    鄭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葉氏一聽鄭琰開口,原本想看笑話的心全熄了。生怕這位祖宗再借機生點什麽事來把自家給捎帶上,搜腸刮肚想打個圓場,急得跟什麽似的。夠資格來參加的命婦,年齡至少在三十以上,一個個操心家務養兒子打老公都來不及了,有時間繼續讀書的人少之又少,都是在啃老本兒。跟鄭琰打嘴炮,找死!


    事實上,看到鄭琰開口,很多人已經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了,讓你嘴賤,讓你腦抽,讓你眼殘,居然沒看到她在這裏!鄭琰的嘴巴,輕易不開罵人之口,開了,必然要你死得淒涼,看她收拾過的人現在都在哪兒?從此與人類社會隔絕了都。


    現在這個名單上又要添上這麽幾個了,雖然是自家戰友,未免兔死狐悲,卻也不敢去招惹鄭琰了。


    鄭琰話還沒完呢,不是她那啥,知母莫若女,杜氏是個半文盲啊!這一回逃過了,還有下回,讓人捏住了,不說嫡庶,隻讓你作個詩,然後嘲笑一下。鄭琰可受不了這個!她得拿詩文說事兒才行。


    鄭琰才不管你悲傷不悲傷呢,接著往下說:“那別拐了,還說正題吧。作什麽詩啊?先說好了,我是不會的啊。”


    慶林長公主與她親厚,給她搭台子:“你讀了那麽多的書,怎麽就不會了?書白讀了你,跟我回去,叫你先生收拾你。”


    鄭琰無賴地一笑:“我讀書是為了明理,又不是為了顯擺,更不是非要拉著不會作的人來作襯托,看人出醜。聖人作詩那樣爛,對著個不識字的人,也顯得高明了呢。踩人上位,有意思麽?讀書而不能胸襟寬廣,就別丟讀書人的臉了。四處顯擺惹人厭,隻可惜學問二字本無罪,平白被抹了一把黑,叫人覺得能寫會看的都是小心眼兒。分明是人品有問題,跟學問哪有半點關係?”


    顧氏一張臉脹得通紅,求救似地看向林氏。林氏裝死。


    徐瑩顧東西而言他:“成了成了,不過是作著玩的,誰還能寫篇傳頌千古的詩文呢?願意寫的就寫,不願意寫的就罷。顧夫人首倡,自是要寫的,還有嗎?”她絕對是故意的,鄭琰剛說完“顯擺”,她就把顧氏給踢出來供參觀。


    鄭琰擺手:“我是不行的,你看我什麽時候作過詩了?”


    徐瑩終於忍不住了:“懶死你,哼!”


    “哈!”


    眾人不敢相逼,你這貨沒作過詩,你那學問全用來罵人了是吧?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鄭琰後來還真是罵人罵出個名篇來,無數正義之正研究文中的大義凜然之詞,許多腹黑政客琢磨裏麵的黑手,最可憐的是好多小孩子,上古文課居然還要全文背誦。這種感覺,好坑爹。


    鄭琰折了許多人的麵子,言辭之犀利刻薄讓人吐血。一向非常不喜歡這樣女人的皇太子,心裏對她伸了個大拇指。蕭令先挺敬重蔡氏的,蔡氏受辱,他滿腔憤怒。以他日益增加的政治素養也看了出來,這是他、東宮群體被挑戰的信號,必須打回去!鄭琰做到了,蕭令先頗為開心。同時,徐瑩的成長也讓他有些欣喜。這兩個女人,雖然野了一點,還是有可愛之處的。


    兩邊誰都沒再提這一茬兒,互相打了個哈哈,表示選擇性遺忘了這件事情。但是,顧氏估計短時間內是沒臉出現在社交場合了。


    又一個受害者出現了,鄭家丫頭真心凶殘!


    郭氏挺開心地捏著小姑子的臉:“你又胖了,又做什麽好吃的了?”


    “想吃啊,到我那裏吃去,都跟五郎說好了。”


    “你沒忘就成。”郭氏答應得痛快。


    蕭氏也來湊熱鬧:“七娘要五哥五嫂,就忘了六哥六嫂了。”


    “我這不是想分開了請,鄭重嘛。”又與蕭氏約了時間。


    被杜氏隔空指了一指,鄭琰吐了吐舌頭。


    下麵的宴會就明顯的各懷鬼胎,形勢被放到了台麵上來,很多人都吃得不開心。鄭琰才不管那些,跟嫂子們研究菜譜去了。


    ――――――――――――――――――――――――――――――――――――――――


    宴會結束,鄭琰理所當然地被拎回了娘家。


    鄭靖業大力表揚了女兒一番:“今天做得很對,”又提醒,“以後要小心了,他們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意在東宮,還想故技重施呢。”


    “有什麽風聲麽?”


    “有人在搜集東宮的短處。”


    “那要怎麽辦?”


    鄭靖業笑了:“你怎麽傻了?十七郎才多大?就是想做壞事,也還來不及呢。沒有把握,我怎麽會同意做太子太傅?”


    這位是拍黑磚整黑曆史的祖宗,他查不出來的,百分之九十九是沒有。


    鄭琰撫了撫裙擺:“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呀,給我把太子妃緊緊盯好了,別讓她再犯錯。夫妻一體,太子妃糊塗,太子也難說清楚。”


    “哦。”


    “你要宴請五郎六郎?”


    “是啊,一家人嘛!”


    鄭靖業非常不痛快地拍了女兒腦袋一巴掌:“你老子不跟你一家人啊?”


    鄭琰道:“我這正準備著,好給您驚喜呢,這自己追著討債,成什麽話啊?”


    鄭靖業頭疼地道:“說你一句,你有八百句等著,你才是我的債主。去吧去吧,把女婿叫來。”


    “噯~”


    鄭靖業與池之說的,也大概就是那麽些。回到家裏,鄭琰還是跟池之交換了一下情報,果然沒有什麽誤差。池之還綴上了一句:“據我看,也差不多了。這麽說來,聖人那裏還真是收到了幾份彈劾東宮官員無狀的折子呢,事實倒是無關痛癢,看來也是征兆了。”


    “我都沒聽說過。” 鄭琰突然發現,她對於朝局動向,漸漸開始兩眼一抹黑了。在娘家的時候,她有大把的時候往外跑了去探聽,還可以到鄭靖業那裏接受教育。出嫁了,自己當家作主了,往外跑的雖然少了那麽一點點,可是不應該這樣……靠!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池之同學,不怎麽跟她說朝政。


    鄭琰啃起了手指頭,這樣不好,不好。


    “怎麽了?”池之把鄭琰的手指頭拿開,托著她的下巴,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眼睛。


    鄭琰放心地把腦袋的重量都放到池之的手上:“這些我都不知道,你都不告訴我。”控訴控訴。


    池之彎腰與她對視,也可憐兮兮地道:“我以後都跟你說,別生怕了,啊――”


    有個開明的老公,實在是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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